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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俊接了王歸元遞過來的禪杖和缽盂。

    他雙瞳中天通地徹法籙流轉。

    當前隨他一起行動,也來到這方天地的玉清周天法鏡,同樣鏡光閃爍。

    法清和尚模樣的王歸元在一旁說道:“我雖然未曾親眼目睹,但聽你們描述,再看雷音寺故址,普光尊者的那隻缽盂,頗有獨到之處。”

    雷俊聞言,轉頭看他:“非普光尊者本人祭煉,可能是古物?”

    王歸元點點頭:“除了收走雷音寺外,可能還有其他用處,此寶,同人間聯係很深。”

    他從雷俊手上取回自己那隻缽盂,沉吟著說道:“想來普光尊者借此發揮某些作用,如果我們善加謀劃,這亦是找到他的線索之一,但難處在於,找到之後……”

    雷俊:“照先前情形看,普光尊者即便心中掛念,也不會輕易再入娑婆。”

    娑婆之中,法儀尚存,鏘鳴琳琅和玉清彌羅洞天都未曾剝離。

    因為娑婆有缺口,為避免整方天地進一步受創,故而雷俊等人采取相對和緩的方式處置。

    這給普光尊者留下一線希望。

    雷俊猜測,對方沒有放下這邊。

    蒼寰莫名其妙現世,重臨五代十國人間,不說是普光尊者和雷音寺僧人親手所為,他們也有很大嫌疑。

    參照先前幾次跟普光尊者打交道的經驗,對方有時會有少許僥幸心理。

    雷俊此前正是藉此臨時隱瞞自己已經登上通玄之橋的消息,方才給普光尊者一下狠的,有了之後三洞三天三橋通娑婆之事。

    但事到臨頭當真發生時,普光尊者果斷而又謹慎,第一時間退出娑婆遁離。

    從結果上來說,這位佛門尊者自是悔之晚矣,最終停在苦海中,兩頭不靠岸。

    但想要借助娑婆重新引他回來,希望也不大。

    沒有足夠的把握,普光尊者不會露頭。

    作為贏家,娑婆和玉清彌羅洞天都入手,雷俊自是不在意輸家的感受,隻不過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不止娑婆,旁的九天十地,尤其是已經同大唐有關的九天十地,他想來也不會輕易踏足。”王歸元言道。

    善智慧尊者丟了須彌,黃金汗昂沁夫身死黃泉。

    如果普光尊者收到風聲,自也會提防。

    哪怕他修習的道統不懼黃泉、羅淵、無間這樣的幽冥之屬。

    “嗯,所以,我們在別的方麵做準備。”雷俊言道。

    道家符籙派修士的大乘道景展開,自成天地,隔絕世界,既是為自身搶占有利地勢,同時也能局限對手進退。

    修士鬥法,戰平、擊敗乃至擊殺,情況多有不同。

    而似雷俊的對手,如果被他的大乘道景攝拿,往往便難以脫身,戰敗便意味著身死。

    可這一點麵對普光尊者那般敵人時,則是另一番狀況。

    通玄之橋和其他神通手段,才是雷俊與仙境高手過招的底氣與資本。

    而大乘道景,雖有諸般妙用,但麵對仙境高手則有些……薄。

    至少,不足以像雷俊先前利用黃泉圍困昂沁夫那樣,圍困仙境層次的強者。

    如果雷俊登仙,大乘道景化作仙境道景玄垣,則是另一回事。

    但在那以前,普光尊者如果一心突圍想走,當世沒哪個道家大乘修士的道景能確保困住他。

    “有把握?”王歸元的視線落在雷俊手頭那根梧桐神木枝上。

    雷俊:“有些想法了。”

    他左右看看:“娑婆雖是九天之一,但好不容易才彌補缺口,並不合適,還是換一處所在吧。”

    他招來自己的大徒弟卓抱節,將梧桐神木枝交給對方後,吩咐道:“帶去蓬萊,仔細培植。”

    說話同時,雷俊手指淩空勾勒,寫就多張符籙,一並交給徒弟:“符紙屆時便貼在枝幹上。”

    卓抱節應道:“是,師父。”

    雷俊接下來再補充一句:“許你吃幾個葉子,但如果貪嘴,仔細你屁股變八瓣。”

    卓抱節一邊小心翼翼從梧桐神木枝上摘下一枚梧桐葉,一邊肅容說道:“師父說笑了,弟子早不是從前模樣了。”

    “反正,這梧桐神木枝,是為師布陣所用。”

    雷俊揮揮手:“屆時如果布陣缺了東西,就把你打進陣做樁,你自己掂量著辦吧。”

    已經堂堂八重天道家高功的天師府卓長老聞言,雖然麵不改色,但脖子下意識縮了縮。

    他連忙端正儀容,向雷俊行禮之後告退,老老實實帶梧桐神木枝前往蓬萊栽培。

    雷俊布陣所需,自然遠不止梧桐神木枝一樣東西。

    他本人留在娑婆中,除了繼續修行積累自身青靈九外,便是書寫勾勒一張張靈符,留存備用。

    時光悄然流轉。

    入夏,雷天師渡過自己九十二歲生辰。

    這期間,龍虎山天師府一脈又有喜訊。

    張靜真的弟子張凶洰,成功渡過六重天到七重天之間的天塹劫難。

    龍虎山天師府一脈,再添一位上三天的高功長老。

    “年輕一輩都成長起來了,再晚些時候,就該是掌門的二弟子華菲師侄和唐師妹的弟子華絨師侄。”

    娑婆中,方簡坐在雷俊下首。

    秦采薇當前主要負責同蒼寰來往,故而方簡接替他來娑婆主持事務。

    雷俊言道:“江山代有才人出,這是好事,方師兄可有結緣的年輕人?”

    方簡微笑:“隨緣便好。”

    他早年間雖無親傳弟子,但一直用心教導師侄徐瑞。

    其後徐瑞成才,乃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日常修行憑自身即可,亦或者向雷俊、元墨白等人請教。

    隻是在他心目中,相較於早已故去的李正玄,方簡才更像是恩師。

    方簡本人之後專心於自身修行,一直沒有收徒。

    這幾年他開始更多在外走動,故而雷俊有此一問。

    “那方戰亂人間,道門傳承不昌,這些年來想必埋沒不少修道苗子。”

    方簡言道:“晚些時候,我有心入其中走走,或許會碰上有緣之人也說不定。”

    龍虎山天師府雖然沒有在五代十國人間影響力已經不小,但懸於高空,沒有深入民間。

    不過雷俊也從不曾禁止天師府門下在內行走。

    聞聽方簡所言,他微微頷首:“既如此,我先預祝方師兄能有收獲。”

    說著,雷俊想起一事:“那方人間,本派在龍虎山故址的告祭儀式?”

    方簡頷首:“已經完成,草廬醮場都布置好了,有專人看護。”

    雷俊:“這就好。”

    方簡:“南吳國主,心思有些活泛……”

    娑婆通往五代十國人間的虛空門戶入口,著落在南吳境內。

    那方人間的龍虎山故址,同樣如此。

    但龍虎山天師府並未深入五代十國人間經營。

    雖然高懸娑婆,同靈山、蒼寰相對,驅走雷音寺傳承,但相較而言,此刻的娑婆在五代十國人間心目中,更多像是大而化之的道門概念。

    而深入人間經營者,則是丹鼎派傳承的真武觀一脈。

    真武觀,著落在了後漢。

    當中有木淳陽看好周樸的緣故。

    另一方麵也是因為,純陽宮在那方人間的故址,當前位於後漢國境內。

    隻是佛門坐鎮娑婆時代,曾經頗為風光安逸的南吳,現在多少有些尷尬。

    “大漢蜀山派的陳掌門,前不久遣喻伯言道友過來,也有查訪那一方人間蜀山派故舊的打算。”方簡言道:“不過,在那方人間,蜀山霄頂故址,在後蜀國境上。”

    五代十國人間中,後蜀立國,乃是靈山巫門扶持。

    雷俊:“聯係靈山巫門的道友,為雙方做個介紹即可,餘下交由他們本人去談。”

    方簡:“是,掌門。”

    目送對方離開後,雷俊微微沉吟。

    靈山十巫之一巫姑雷蕾返回五代十國人間,查訪蒼寰降臨人間之事。

    在查訪過程中,她發現一些特異情況,回報靈山的同時,也給龍虎山天師府這邊通了聲息:

    五代十國人間和大明人間,有虛空門戶相通了。

    雷俊思索之後,傳訊給真武觀觀主木淳陽。

    …………………………

    與此同時的大明人間。

    京師,首輔府邸。

    大明首輔周明哲,坐在京師內,沉思不語。

    侍立一旁者,是他的親傳弟子聶鬆。

    自席之昌意外身殞蓬萊後,才華橫溢的聶鬆成為他最看重的年輕弟子。

    良久之後,周明哲開口:“木淳陽道長尚在世。”

    聶鬆不是生自大明人間,但自從來到這不論生活還是求學,都對這方人間做深入了解。

    他自是知道木淳陽何許人也,更清楚對方和真武觀昔年種種事。

    木淳陽在五代十國人間並沒有用自己的真名傳道。

    但真武觀一脈名號以及道法傳承特點,都是實打實的。

    這種情況下,作為九重天境界,甚至是已經五氣朝元的大乘高真修士,當地人或許不明其真身身份,但消息傳到大明人間這邊,周明哲師徒聞訊縱使無法確認,還是第一時間聯想到木淳陽身上。

    “老師,木真人當年是有心為之,安排自身假死以避世,還是……”聶鬆輕聲道。

    五代十國人間和大明人間存在虛空門戶,不至於隱瞞太久,應當是近年才打通。

    而周明哲師徒最近得到的相關消息,在那,道門取代了佛門,與巫門對峙。

    之所以道門能有如此聲勢,在於龍虎山天師府而非真武觀。

    那真武觀能在五代十國人間立足,他們同龍虎山天師府的關係可想而知。

    聶鬆便是出身曾經的天理,如今的歸藏。

    當年歸藏易手,正是和大唐人間與龍虎山天師府一脈傳承息息相關。

    這很難不讓他聯想到,早在多年前,木淳陽與真武觀,便跟龍虎山天師府有所勾結。

    想當初木淳陽還參與過進攻歸藏,結果無功而返。

    其後須彌之戰,木淳陽假死。

    他又是通過什渠道,前往大唐人間?

    須彌那時候還在西域佛門掌控中。

    “老師,弟子傳書回家,請家父往西南天理門戶入口處查訪一番?”聶鬆輕聲道。

    “不必了,至少不是眼下。”周明哲輕輕搖頭。

    他看向聶鬆:“相關消息,先壓一壓,散布能慢一點是一點。”

    聶鬆忙應道:“是,老師。”

    唐廷方麵占據須彌之後,主動從內部鎮封了須彌通往大明人間的門戶,收斂自身鋒芒,沒有同大明朝廷進一步接觸的意思。

    反倒是從五代十國人間那邊傳來有關真武觀和木淳陽的消息,傳遞信息者意圖難明,說不定就有挑唆唐、明互鬥從而坐收漁利的打算。

    大明朝堂上下,整體而言,別的硬不硬另說,嘴是一定硬的。

    一旦聲勢起來,群情激奮,周首輔也需留神。

    尤其是當前明皇心思越來越多的如今。

    理學禮製始終是君為臣綱。

    單一的臣,不足以對抗君。

    能形成製衡者,唯有朝野整體。

    既如此,周首輔引導整體的同時,便也不能忽略整體上下的聲音。

    而偏偏,這些年來國朝內外,亂象紛紛。

    前不久眼看著把白蓮宗之亂要按下去了,金剛界羯磨部同北方異族又緩過氣來。

    初時,因為大唐和須彌的緣故,西域佛門還按捺著沒有洞開空桑門戶,以求禍水東引。

    但現在,隨著大唐主動鎮封須彌門戶,大明朝廷得以將注意力從西邊移開,主要盯著北疆的異族與金剛界羯磨部。

    既如此,金剛界羯磨部也順勢而變,引導空桑在大明人間降臨。

    北方,始終是大明的心腹之患。

    “朝廷當前用兵方向,主要在北邊空桑佛門,除此之外,南方通往另一人間的虛空門戶,派人看管,做鎮封的準備。”

    周明哲言道:“道門之事,暫時放放,以懷柔優撫為主,但要時刻關注,不可放鬆。”

    出現了漏洞。

    但他現在還不確定漏洞究竟有多大。

    聶鬆心領神會:“老師的意思是,蜀山派?”

    雖然出了木淳陽“複生”一事,令大明真武觀看起來整體不可信了。

    但大明朝廷多年來對真武觀不斷滲透,包括現任觀主魏靜一在內,都在周明哲掌握下。

    木淳陽能假死避世,不止瞞過了朝廷,而是連魏靜一等人一並瞞過了。

    反倒是韓青陶引發動亂後的大明蜀山派,雖然規規矩矩,但此刻引起周明哲警惕。

    可惜,已然慢了一步。

    周明哲很快接到密報:

    大明蜀山派當代掌門元青瓷,成功臻至九重天大乘之境。

    大明人間,自此新添一位道家大乘高真。

    周明哲默默看著手中信件。

    聶鬆心中正猜測自家老師會否邀約蜀山長老莫青石見麵之際,便聽周明哲開口:

    “請菩提寺廣書方丈來京一晤。”

    …………………………

    大明人間東南沿海。

    金剛界羯磨部主闍底羅,行走於無邊無際波瀾壯闊的海浪上。

    他麵容平靜。

    先前一些懊悔之情,已經煙消雲散,令靈台重新恢複清明,不影響心緒。

    早先,他有一步棋失算了。

    唐廷鎮壓須彌門戶後,他便轉而著手接引空桑降臨大明人間,以便重新背靠善智慧尊者,令大明不敢輕舉妄動。

    在那之後,他方知曉,從前的大明真武觀主木淳陽,可能在五代十國人間現世活動。

    若早知曉此事,闍底羅一定會繼續忍著,不令空桑降臨。

    那樣一來,最引大明朝廷忌憚者,便是道門以及大唐。

    他們會清理大明道門,再探歸藏門戶等地。

    大唐朝廷或可繼續一退再退,但如此總可以徹底切斷他們伸入大明人間的手眼。

    可現在,大明針對北疆,再次箭在弦上。

    幾十年前他們國力正盛時可以同時應對幾麵開戰,如今卻反對大明道門懷柔,注意力失蹤擺在北疆,針對金剛界羯磨部。

    ……雷音寺一脈先前傳遞的消息雖然基本為真,但有所保留啊。

    對這一點,闍底羅倒是沒感到意外,隻歎自己棋差一著。

    雙方打交道這多年了,對抗是常態,合作才罕見。

    他們空桑佛門這邊,何嚐不是也有一些自己私下的籌謀……

    空桑降臨人間也好,若非如此,大明朝廷向北虎視眈眈的如今,羯磨部主闍底羅也沒有這多空閑悄然南下,多方遊走。

    他眼前海麵下,一個巨大的黑影浮現。

    闍底羅麵色平靜,結印為禮:“施主考慮得如何了?”

    那巨大黑影身形留在海麵下,聲音穿過海浪聲:

    “空桑的東西是好,被巫覡占了那多年,還能留下如此奇珍。

    但可惜,卻落在你們手,你們的一些手段,我也是聽過的!”

    羯磨部主闍底羅搖頭:“空桑確實有利於施主修行的寶物,但距離幫助施主更進一步還差得遠,需經尊者祭煉加持,方才有希望,否則空桑巫王當初何不用來廣結善緣?

    昔年尊者確實曾鎮壓貔貅妖聖,那是源於早年恩怨種因得果,施主則無此方麵顧慮。

    至於說渡化之事,當前人間紛紛擾擾,荼毒遍地,尊者不缺我們這樣九重天的弟子,需要的是登臨仙境誌同道合的友人。”

    那海麵下的巨大黑影,這時變得清晰了一些。

    赫然是一條背生四翼的巨大天蛇,通體烏黑,妖氣惡氛席卷,但不顯陰邪之象,反而聲勢如龍。

    便是佛門九重天法身圓滿境界的羯磨部主闍底羅立在對方麵前,也無法蓋過其威勢。

    他身形雖然清晰許多,但話語則不客氣:

    “善智慧尊者的修為實力自然是不假的,但他若真想培養新的仙境幫手,你們幾個和尚才是現成的,莫不是因為他養傷消耗太多佛寶,所以耽擱了你們?”

    闍底羅麵對這大明人間最強大妖之一的四翼天蛇王,心緒平靜:

    “沒有尊者,莫說沒有貧僧等人今日修為,在如今亂世下,我等更無法似當前這般行走於人間,何談耽擱?”

    四翼天蛇王哼了一聲,重新沉入深海,身形消失:“走著瞧吧。”

    闍底羅神情平靜:“看來施主已經準備好了,那請施主稍安勿躁,餘下事,貧僧已有眉目,會盡快處理妥當,屆時請施主共襄盛事。”

    說罷,他收斂自身行跡,離開東南海域向西,回到陸上。

    接著,深入大明人間南荒之地。

    …………………………

    娑婆中的雷俊,則在接待另一位客人。

    南晉蜀山派當代掌門,沈溪。

    “多勞天師相助,家師的情況較之先前終於平穩許多。”沈溪向雷俊道謝。

    雖然再未入過蓬萊,龍虎山天師府方麵亦不支持他行使上古符籙派法門,但雷俊先贈玉如意,再頒下龍虎法籙,加之各方人間溝通後諸多天材地寶往來,沈溪還是達成初衷,幫恩師公孫道奇克服諸般礙難,穩定仙魂。

    堵住原本路徑,但能另辟蹊徑最終還是成功給出解決問題的辦法,令沈溪感謝之餘,對眼前這位雷天師更多出幾分欽佩之情。

    “沈道友客氣了。”雷俊招待對方落座:“觀道友心境較之從前澄明許多,仙魂剔透,更進一步指日可待,貧道這便先道一聲喜。”

    沈溪:“天師過獎了。”

    他乃天縱之才,年紀輕輕便成就九重天道家大乘境界,其後更不斷向上精進。

    隻是前些年,他遇上一些關隘,修為進步速度慢了下來,遲遲未能五氣朝仙圓滿。

    某種程度上來說,和當初西方白帝韓青陶和南方赤帝李航情況類似,但原因各有不同。

    沈溪本是逍遙淡泊之人,但這些年身上枷鎖漸多漸重,故而遲滯了腳步。

    如今兩晉人間情況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南北佛門一朝成為過眼雲煙,公孫道奇身體狀況也有了改善,束縛沈溪的種種便一起灰飛煙滅。

    仿佛先前淤堵的山溪,重新暢流而出。

    眼下他雖然還沒有當真更進一步,但如雷俊所言,其仙魂澄明靈動,非往昔可比。

    雖然龍虎山天師府也沒有過多涉足兩晉人間,但就像真武觀在五代十國人間一樣,南晉蜀山派在兩晉人間處境,同樣非往昔可比。

    相較於慕容明惠率北晉純陽宮正辛苦經營,整個南晉蜀山派不止沈溪而是從上到下都淡然得多。

    沒有南北佛門雙重鉗製,他們隻靜靜順其自然發展便心滿意足。

    如此情況下,公孫道奇無憂,重新出山主持局麵後,沈溪更動了遠遊四方的心思。

    通過蓬萊知曉有不同人間後,他早有此意,隻是從前時機、條件一直不成熟,現在終於得償所願。

    “貧道從前未曾料想過,如此進入娑婆。”沈溪環顧四周。

    雷俊則微微一笑:“嚴克濟,便是昔日娑婆佛門之主普光尊者的化身。”

    沈溪回顧以往,微微出神:“真令人恍如隔世……”

    雷俊:“娑婆當前連通兩方人間,一邊是兩晉,另一邊則是群雄爭霸的戰亂人間。”

    “聽說我道門在那不昌,貴派和真武觀過去後方才有所改觀。”

    沈溪笑道:“倒讓貧道聞之生出些同病相憐之感。”

    雷俊:“差別還是挺多的,沈道友有意去看看?

    那方人間蜀山霄頂故址所在王朝,當前是靈山巫門所扶持,貧道已經知會過靈山方麵,大漢蜀山派的道友亦會有人過去。”

    沈溪:“貧道無意冒犯靈山巫門,多謝天師成全。”

    雷俊:“道友言重了。”

    幾乎跟沈溪離開前後腳,唐曉棠返回娑婆。

    “時間定了。”唐真人帶回蒼寰兩位仙靈霸主約戰的消息,但她本人看上去卻沒先前那興奮了。

    雷俊見狀,上下打量。

    看唐曉棠神色,期待還是很多期待的,並無掃興之意,感覺更像是……

    對被人吊胃口的不滿?

    唐曉棠大大咧咧,在雷俊麵前坐下:“猜猜看,什時候?”

    雷俊淡定:“小師姐你會忍不住主動告訴我的。”

    唐曉棠瞪圓了眼睛目視雷俊,半晌後扭頭“切”了一聲。

    雷俊老神在在烹茶,不緊不慢倒給唐曉棠。

    唐曉棠慢慢嘬著茶水,片刻後將茶杯往桌幾上重重一頓,清了清嗓子。

    雷俊早就做洗耳恭聽狀,並向她做個“請”的手勢。

    唐曉棠跟雷俊對視,忽然笑起來。

    笑容讓雷俊感到有些奇怪。

    然後就見她比了個手勢,口中迸出仨字:

    “七年後。”

    “這久?”雷俊確實驚訝了。

    雖然見唐曉棠賣關子的模樣,他隱約有所猜測,但這個時間還是出乎他預料。

    對已經成為仙靈,壽元漫長的金烏昊陽、真龍華明來說,七年不算什。

    他們隨意閉關靜修一次,便不止這個數字。

    但蒼寰當下都已經是一副擺明車馬針鋒相對的氣氛了,兩位聖主最終約日子,卻約了個七年後?

    簡直辜負廣大吃瓜群眾的熱情!

    難怪唐真人從蒼寰回來後那一副臉色。

    不對……

    稍等一下。

    雷俊仰頭思索片刻後,有些不確定地看向唐曉棠:

    “昊陽聖主,是仙靈二重的層次?

    他在等華明聖主也到仙靈二重?”

    唐曉棠把玩手中茶杯,鼓了鼓腮幫子:“你還真是見微知著啊!”

    雷俊為她添茶:“漢末大劫前文獻記載沒那全,隻見過描述昊陽聖主的字樣,但沒記載他具體修為高低。

    如今修為高不高另論,這自信和氣魄,當真不俗,不過也要看對麵是誰。”

    他放下茶壺,再仰頭想了想:“消息是公開的,就是不知外界其他人聽說了,會是怎樣想法?”

    唐曉棠抿著茶水:“反正,一時半會兒是沒精彩大戰看了,我就先回來,大師姐在大矩如何了?”

    雷俊:“問得好,三師弟前不久剛傳訊回來,大師姐把大矩的天捅漏了。”

    唐曉棠茶杯停在嘴邊,轉頭看過來。

    雷俊端著茶杯向她遙敬:

    “字麵意思,捅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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