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朱元璋回來的很早,他手中緊握著朱雄英從開封發來的電報,電文中詳細闡述了朱雄英對治理黃河的整體思路。
朱雄英是連夜撰寫了一份詳細的治理黃河方案,不僅包括了當前加固堤防的具體措施,還規劃了未來引入水泥、實施“束水衝沙法”等長遠計劃。
隻有從根本上解決黃河問題,才能確保開封乃至整個中原地區的長治久安。
“上遊植樹,中遊束水,下遊改道。”
這些文字,在朱元璋的心中激起了層層波瀾元朝亡於修黃河啊!
脫脫當然是個救時宰相,可惜,這黃河要是不修,像是之前元朝的那些昏君們一樣,紅巾軍大起義,是不會來的這早的。
畢竟能出現“石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的前提,是有近百萬的民夫被聚集在一起,這些民夫早就對元朝的殘暴統治心存不滿,聚在一起不僅給了互相熟悉的機會,而且也給大規模起義創造了溫床。
所以,修黃河這件事情,絕不是那容易的。
黃河誰不想修?從宋朝到金朝到元朝,直到如今的大明,沒有哪個皇帝真的不想修黃河。
但問題在於,修黃河一旦沒修明白,很容易就會釀成大規模的民變,而修明白了,堤壩也不見得能夠保持多久,說不定過去幾年,就又決堤了修黃河不是一次性買賣,而是需要永無止境地進行維護的,這需要大量的資金持續投入。
所以麵對這個選擇題,絕大多數皇帝都選擇了擺爛,而沒選擇擺爛的幾個,說實話也沒修明白就是了。
當然了,也有更畜生的,那就是杜充和後來的女真人。
建炎二年冬,東京留守杜充在滑縣上流的李固渡以西掘開黃河大堤,黃河決口,河水東流,經滑縣南,濮陽、東明之間,再東經、鄄城、巨野、嘉祥、金鄉一帶匯入泗水,經泗水南流,奪淮河注入黃海。
所謂“決黃河入淮,以阻金兵”的效果沒見到,金人鐵蹄照舊南下,但釀下數百年禍根的效果倒是見到了,此後數十年間,因為黃河始終處於金朝和南宋的交戰區中間,所以也沒人管,或決或塞,遷徙不定,遷徙的範圍,主要在今豫北、魯西南和豫東地區嗎,而此次決河改道,使黃河由合禦河入海一變而為合泗入淮,長時期由淮河入海。
就這著,黃河在基本上沒人管的情況下,蔓延到了淮河流域並“定居”了下來。
可想要綜合治理黃河,談何容易呢?
需要大量人力物力,使用不知道噸水泥,才能重新修建用以束水衝沙的黃河中遊堤壩係統,這個就不說了。
外科手術式地把黃河和淮河分開,改變黃河下遊“奪淮入海”情況的浩大工程,也不說了。
就單單說一件事,黃河上遊的水土流失。
黃土高原是黃河泥沙的大本營,陝西和山西兩地在黃河兩岸約十萬平方公的土地,是黃河粗沙的主要出產地。
而之所以會有黃土高原,歸根結底也是上中遊的植被不斷遭到破壞,在戰國以前,山陝峽穀和涇渭北洛河上遊處於遊牧射獵時代,原始植被基本良好,黃河下遊的決徙也就比較少;而到了漢武帝時,徙民戍邊,山陝峽穀和涇渭北洛河上遊地區的人口迅速猛增,史書中所謂“六郡良家子”中的六郡便是天水郡、隴西郡、安定郡、北地郡、上郡和西河郡的總稱。其中,天水、隴西、安定和北地四郡屬於涼州,上郡和西河郡屬於並州,基本上全是黃河流經地區,而之所以要選這些良家子來當兵,就是因為這些地方被拓荒了,剽悍善戰的人口較多,而這也意味著本就脆弱的自然地理環境被進一步破壞;而到了隋唐時期,整個帝國的重心都押在關中,陝北高原僅存的一些樹林也被砍伐開拓成了耕地,水土流失日益嚴重,溝壑不斷蔓延,由此以前根本沒多少裸露黃土的地方,才形成了黃土高原而長期水土流失的結果,就是黃土高原支離破碎,千溝萬壑,耕地越來越少,土地肥力減退,農民越來越窮,農民越窮,又越開荒,形成“越墾越窮,越窮越墾”的惡性循環。
現在跟隋唐時期相比,其實水土流失反而是有改善的,之所以有改善,是因為宋朝做出了突出貢獻,之所以宋朝做出了突出貢獻,是因為宋朝把河套和山西北部都丟了.遊牧民族不耕地隻放牧,放牧就需要草,黃河“幾”字型北部的水土,因此得以恢複的不錯。
而到了蒙古人統治時期更是如此,因此現在大明在黃河中上遊不僅北方沒什部落在遊牧,而且陝北高原的北方以及更北方的河套地區,漢人居民也寥寥無幾。
所以,關鍵的問題其實還是在於關中和陝北地區的燃料問題,隻要讓關中和陝北的百姓不再砍伐樹木當柴火,那再搞一搞植樹造林,中上遊的水土是不難恢複的。
這麵最核心的問題就是——怎才能讓關中和陝北的百姓不再砍伐樹木當柴火?
畢竟百姓也要生活的嘛,沒有柴火怎做飯,怎取暖?這是維持生存的最基本條件。
而朱雄英也提到了解決辦法,那就是煤炭。
陝西和山西,都有大量的煤炭資源尚未大規模開采。
煤炭確實不會造成水土流失,但會造成空氣汙染反正兩害相權取其輕吧,現在還汙染得起,但重修黃河確實是未來幾十年內必須要做的事情,是長期國策。
畢竟如果對於黃河還是擺爛的態度的話,那中原和江淮地區的經濟,肯定是跟不上的,到時候南北割裂會更加嚴重。
道理很簡單.年年黃河泛濫,搞什農業或者工業有用?大水一來,什都白費了。
“希望用煤炭代替木頭的辦法有效吧。”
在那一瞬間,朱元璋仿佛已經預見到了黃河安瀾、百姓安居樂業的未來景象。
不過,朱元璋不是一個沉浸在未來美好幻想中的樂觀主義者,他輕輕將電報置於禦案之上,目光在字行間細細品味,心中更多的是對大孫成長速度的欣慰。
這些東西,本可以不提的。
畢竟,提出問題,你就得同樣提出解決辦法。
而這麵的東西,不僅僅是治理黃河的策略,更是朱雄英心係蒼生、勇於擔當的體現。
這孩子,果然沒有辜負他的期望,正一步步成長為能夠獨當一麵的國之棟梁。
想到此處,朱元璋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這時,馬皇後輕步走進殿來,手中端著一盤點心,不算精致,但是她帶著宮女們做的。
“陛下,歇歇吧,英兒可有好消息?”她將點心放在桌邊,輕聲說道。
朱元璋抬頭望向馬皇後,眼中閃過一絲溫暖。
“英兒在鳳陽和開封都做得很好,你看,這治理黃河的思路,詳盡而周密,既有眼前之急,又有長遠之計。”
馬皇後接過信,仔細閱讀起來,臉上漸漸浮現出欣慰之色。“陛下,英兒真是長大了,這信中提到在開封弄得的‘以工代賑’,既解決了人力問題,又兼顧了民生,實乃一舉兩得之策。還有他提到的‘束水衝沙法’,雖不懂水利,但聽這名字,便知是個了不起的法子。”
朱元璋點頭讚同,說道:“妹子所言極是,英兒不僅繼承了咱的堅韌果斷,更有他自己的智慧,而且他懂得體恤民情,知道百姓之苦,這才是真正的帝王之道。”
而在開封,正當朱雄英沉浸在深思之中,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寧靜。
一名錦衣衛快馬疾馳而來,手中緊握著一封電報,神色緊張地遞到朱雄英麵前。
“殿下!”
朱雄英接過電報,迅速瀏覽其內容,眉頭漸漸舒展。
電報中,不僅傳來了朱元璋和馬皇後對他在開封所作所為的肯定和讚許,還附帶了朝廷對於進一步治理黃河的初步規劃與資金支持的承諾,這無疑是給他注入了一劑強心針。
畢竟,沒錢啥都幹不了。
而把計劃書寫的漂亮,目的就是為了爭取經費。
當然了.整體治理黃河根本不是現在的大明所能承擔得起的,因此隻能先進行幾個比較容易的步驟。
比如關中地區的煤炭燃料推廣,比如從洛陽到開封段的堤壩加固。
而僅僅加固數百地區的堤壩,花費是可以承受的,而這麵開封已經加固過一次了,整體工作量就更少,主要是需要在開封這邊建一個水泥廠,然後用混凝土修築堤壩,這樣的話更結實,畢竟在開封地區石頭還是比較少的,而夯土堤壩根本不可能阻擋黃河多久,所以在外側修堤壩,用混凝土就不錯。
朱雄英也對身旁跟隨他一同巡視的官員們宣布了這一消息。
解縉、夏原吉等官員們聞言,無不麵露喜色.隻有朝廷的支持,治理黃河的行動才能事半功倍,不然單靠開封府地方,最多能做的,也就是加固堤壩這種事情,範圍再大就超出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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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電報的其他內容,就是馬皇後則關切地詢問朱雄英的身體狀況,叮囑他務必保重身體。
接下來,朱雄英一行人,由開封向西,經過洛陽、潼關、華縣,進入了西安。
由於是分段旅途,所以把漫長的旅途拆分成“京城-鳳陽”、“鳳陽-開封”、“開封-西安”,每一段的旅途都不算遙遠。
朱雄英一行人經過多日的跋涉,終於踏入了這座古都,心中不免生出幾分感慨。
在西安府稍作休整後,朱雄英決定去見觀音奴。
在大明現在的環境下,觀音奴依舊是他很重要的政治盟友,如今已經一年多沒見了,不管是出於對西安的影響,還是什其他因素,都該見上一見。
觀音奴約見他的居所位於西安府內一處幽靜的庭院中,四周被翠竹環繞,顯得格外清幽雅致。
朱雄英在侍女的引領下,穿過曲折的回廊,來到了觀音奴的住處。
一踏入屋內,一股淡淡的焚香撲鼻而來,與上次在華清宮的硫磺熱氣截然不同,這的一切都顯得那平和而寧靜。
觀音奴正坐在窗邊的案幾旁,手執一卷古籍,專注地閱讀著,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她身上,為她平添了幾分溫婉.雖然她並不是一個能跟溫婉沾上邊的女人。
朱雄英輕輕咳嗽一聲,打破了室內的寧靜。
觀音奴抬頭,目光與朱雄英交匯,睫毛顫了顫。
“你終於來了。”
觀音奴輕輕放下手中的古籍,書頁間夾著的書簽悄然滑落,落在案幾上,發出細微的聲響。
她站起身,迎向朱雄英:“一年未見,可還好?”
“一切安好,隻是心中掛念之事甚多。”
朱雄英回答道,他的目光掃過屋內的陳設,最終落在了觀音奴的臉上,似乎覺得這樣盯著對方不太禮貌,目光便垂落了下去,裙下是露出羅襪上白皙的腳踝。
朱雄英也不太清楚到底是怎回事,或許是上次華清池發生的那一幕,或許是些什其他的,總之在這一刻,他似乎有了一些反應。
朱雄英意識到自己目光的遊離,心中不禁生出一絲懊惱,連忙收斂心神,努力讓自己的表情恢複自然。
他輕咳一聲,試圖掩飾那份突如其來的不自在,同時暗暗責備自己,怎能在這樣的場合下分心。
觀音奴似乎並未察覺到朱雄英的微妙變化,又或者她早已習慣了男人在她麵前的種種失態,隻是淡然一笑。
她輕輕移步,走到朱雄英身邊,自然而然地接過侍女遞來的茶盞,遞到朱雄英手中。
“來,先喝杯茶,解解乏。”
朱雄英接過茶盞,指尖不經意間觸碰到觀音奴的指尖,一股微妙的電流讓他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顫。
他連忙低下頭,小口抿著茶水,讓那淡淡的茶香在舌尖緩緩綻放,試圖平複內心的波瀾。
“不對勁”
天下第一美人固然誘人心魄,可自己的反應還是有些不對勁,怎比上次還不如?
朱雄英努力想要讓自己鎮定下來,找了個話題:“改封的事情,你有什看法?”
“奴家能有什看法?”觀音奴幽幽地說著,隨後一起飲了杯茶。
茶?
焚香的味道讓朱雄英的腦袋有些昏沉,這時候似乎閃過了一激靈。
但對麵的觀音奴,此時臉龐已經浮上了不正常的緋紅,穿著白色羅襪的小腿搭在了他的膝上。
“觀音奴,你想幹什?”
“我想要保命。”
觀音奴咬著嘴唇,咬出了一抹紅印:“若是真改封,我生不如死倒算了,我的那些族人該怎辦?”
“你不必如此。”朱雄英的呼吸有些粗重。
“我必須如此。”
觀音奴揮了揮手,侍女拉上了帷帳。
帷帳輕垂,將外界的光線與喧囂隔絕開來,屋內僅餘幾縷光線透過縫隙,斑駁地照在地板上,為這靜謐的空間添上一抹曖昧的色彩。
觀音奴的眼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堅決,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都透露出一種不容拒絕的決絕。
朱雄英感到一股莫名的燥熱自心底升起,焚香與茶水中的微妙成分似乎在他體內悄然作用,讓他的思維變得不再那清晰。然而,即便在這樣的狀態下,他依然努力保持著一份理智,試圖理解觀音奴此刻的行為背後所隱藏的深意。
“觀音奴,改封之事並非兒戲,其中涉及諸多複雜因素。我知你擔憂族人安危,但此舉絕非解決問題的最佳方式,你綁好上我也沒用。”朱雄英的聲音雖因緊張而略顯低沉,卻依然努力保持著鎮定。
觀音奴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神采。
她緩緩靠近朱雄英,兩人的距離近得幾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觀音奴的聲音輕柔而堅定:“若能助我,我必以命相報。眼下,我也隻能走這一步險棋了,不然我心如何安穩?”
良久,侍女拉開了帷帳,讓光線重新灑滿整個房間。
空氣中那股焚香的味道似乎淡了許多,朱雄英也感到自己的頭腦逐漸恢複了清明。
兩人重新坐回案幾旁,氣氛雖略顯尷尬,但彼此之間的信任卻在這一刻得到了加深,物理意義上的加深。
朱雄英這時候的思緒很複雜也很簡單,腦海兩個小人,一個白色的小人站在製高點上大聲地指點著自己,另一個黑色的小人隻是嘿嘿地笑著,告訴他,天下第一美人的滋味,真不錯。
又過了一會兒,兩個小人變成了一個灰色的小人,跟他說,你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要學會適當地放縱自己,而且隻有如此,才能讓觀音奴永不背棄。
而這個小人一轉身又變白了,又瞪著朱雄英隻罵了四個字“道德窪地”。
“不至於吧?”小人身上迅速變灰。
朱雄英腦海思緒亂飛,觀音奴係好衣裳,看著他卻隻是笑。
“你笑什?”朱雄英有些羞惱。
“在怪自己嗎?”觀音奴笑的更歡了,“你可真有趣。”
“我說了,我跟你習慣的那套生存法則不同。”
“想要解決問題,還是要用我的辦法。”
朱雄英聞言,臉色微變,隨即又恢複了。
“觀音奴,我承認,我並非完全不受自身的影響,但你我之間,更重要的是那份共同的目標。”
觀音奴收起笑容,目光變得深邃起來。
她緩緩起身,走到窗邊,輕輕拉開窗欞,讓清新的空氣湧入屋內,似乎也在驅散著之前的氛圍。
“朱雄英,你我皆知,這宮廷之中,沒有純粹的情感,也沒有絕對的信任。但我願意相信你,因為你是我唯一的選擇,也是我最後的希望。”觀音奴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這是她極少在外人麵前展露的一麵。
朱雄英走到她身邊,兩人並肩而立,望著窗外那片被翠竹環繞的庭院。
隨著這句話的落下,兩人之間的氣氛似乎變得正常了.也沒那正常,反正回不去了。
重新坐回案幾旁,兩人開始討論起很多事情的具體細節,以及接下來的行動計劃。
聽到治理黃河的事情,觀音奴微微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讚許:“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你的思路很清晰,既著眼於當前,又兼顧長遠。”
朱雄英苦笑了一下:“隻是想法雖好,實施起來卻困難重重.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徹底根治,非一朝一夕之功。”
又說了許久。
夕陽西下,天邊染上了一抹絢爛的晚霞。
朱雄英站起身,告別道:“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還有許多事情需要處理,不能在此久留。”
說完這句話,朱雄英轉身離去,背影在夕陽的餘暉中漸漸拉長。
觀音奴沒有起身,就這目送他離開。
侍女走進來,說了句蒙古語。
觀音奴嗔怪地瞪了她一眼:“酸了,怎起來?”
翌日,朱雄英出城考察關中的用柴情況,為能否在關中東部和陝北推廣煤炭作為燃料進行調查。
西安城外一路向北,黃土高原的廣袤逐漸鋪展在眼前,朱雄英一行人騎著馬,緩緩行進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
陽光斜照,給大地鍍上了一層金輝,卻也映照出土地上的溝壑,還有貧瘠。
“殿下,前方不遠處便是村落,我們或許可以在那了解些情況。”練子寧指著前方隱約可見的幾縷炊煙,提議道。
朱雄英點了點頭,一行人加快了馬速,不久便來到了村口。
村中景象樸素而寧靜,窯洞錯落有致,村民們或耕作於壟上,或忙碌於家務,一派與世無爭的模樣。
嗯,就這地方如果不出大亂子,平常也沒啥好爭的了。
朱雄英下馬,牽著馬步行走入村中,他的出現立刻引起了村民們的注意。
幾位穿著破舊羊皮外套的老者上前,恭敬地行禮,眼中滿是好奇與敬畏,真不知道這熱的天怎還穿這種衣服。
“不知貴人有何貴幹?”
“老丈,我們是西安府來的,不知可否向您請教一二?”朱雄英溫和地問道。
隨後,朱雄英問了問他們的用柴情況。
其中一位看起來年紀最大的老者聞言,麵露難色,猶豫了片刻,還是緩緩開口:“我們這土地貧瘠,林木稀少,百姓多以砍伐周邊樹木為柴。但近年來,樹木越砍越少,每逢冬日,取暖便成了大難題,隻能多弄點羊皮襖方能勉強度日。”
朱雄英聞言,心中更加堅定了推廣煤炭的決心。
他環顧四周,隻見村中不少房屋旁堆放著幹枯的樹枝和少量的木柴,顯然這些都是村民們辛苦搜集來的寶貴資源。
是的,雖然都是木頭,但這對於村民來講,真的很寶貴了。
“老丈,我知你們艱難,但我有一法,或可解你們燃眉之急。”朱雄英沉聲道,隨即向老者們介紹了煤炭的用途與優勢。
老者們聽後,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煤炭?那黑乎乎的東西真能取代木柴?”路過的一位中年漢子忍不住問道。
“不錯,煤炭不僅能發更多的熱,而且山西和陝西儲量都算豐富,足以滿足你們日常的取暖與烹飪之需。”朱雄英耐心解釋道。
同時示意隨行官員取出事先準備好的煤炭,點燃一小塊,讓村民們親眼見證煤炭的火力。
火光跳躍,溫暖而明亮,村民們圍在一旁。
“隻是.這東西我們沒見過啊,難道還要花錢買不成?”
村民對於花錢這件事,還是抱有很強的戒備心理的要是他們有錢,還在這幹嘛?
“我見過!”
就在這時候,一個還在流鼻涕的小男孩,騎著一隻瘦骨嶙峋的騾子路過,揚著手當鞭子的枝條直嚷嚷。
小男孩的聲音清脆響亮,如同這黃土高原上偶爾掠過的清風,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從騾背上跳下來,幾步跑到眾人麵前,那股子興奮勁兒仿佛發現了什不得了的秘密。
“我見過!以前挖到過好多呢,黑得跟夜一樣,但燒起來可暖和了!”小男孩手舞足蹈地比劃著。
朱雄英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喜色,蹲下身子,平視著小男孩,溫和地問道:“慢慢說,在哪見得?你拿來幹嘛了?”
小男孩想了想,搖了搖頭,但隨即又補充道:“沒有了,都賣給了鎮上的鐵匠鋪,他們說那個可以用來打鐵,火苗子旺得很。”
練子寧在一旁聽得仔細,連忙插話道:“殿下,看來煤炭在這並非全然陌生,隻是尚未普及至百姓用。”
鐵鉉也點頭讚同:“不錯,而且我們還可以考察一下煤炭的開采,還有運輸,確保村民們能夠去挖,或者負擔得起。”
朱雄英站起身,拍了拍小男孩的頭,笑道:“好孩子,謝謝你告訴我們這些,你叫什名字?”
“我叫狗蛋兒!”小男孩響亮地回答,臉上洋溢著純真的笑容。
“狗蛋兒,是個好名字。”朱雄英微笑道,隨即轉身對隨行官員們說,“我們接下來先去鎮上,找那鐵匠鋪好好聊聊。”
一行人繼續前行,不久便來到了鎮上。
鎮上的鐵匠鋪,爐火正旺,鐵匠們揮汗如雨,正忙碌地打造著農具。
朱雄英一行人的到來,引起了鐵匠們的注意,他們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好奇地打量著這些衣著光鮮的陌生人。
朱雄英說明來意後,鐵匠鋪的老板熱情地接待了他們,並詳細介紹了煤炭的采購渠道、價格以及使用情況。
正如小男孩所說,煤炭在這確實被用於冶煉和鍛造,因其火力強勁而備受青睞。
“隻是,煤炭雖好,但開采不易,運輸成本也高。”老板歎息道,“若非我們鐵匠鋪用量大,尋常百姓家怕是難以承受。”
朱雄英聞言,心中已有了計較。
還是煤炭沒有被大規模開采。
陝西和山西在這一代,位於鄂爾多斯盆地東北部,也就是府穀、神木、榆林、橫山、靖邊、定邊等地,含煤麵積約2萬平方公,煤炭地質儲量約1340億噸,是一個巨型煤田。
之所以沒有被大規模發現和開采,是因為陝北煤田的可采煤層多達1至14層,煤層厚度不一,煤種多樣,主要包括不粘煤、長焰煤等,這些煤種具有低灰、低硫、低磷、高熱值的特點,是優質的低溫幹餾、工業氣化和動力用煤,而陝北煤田麵,灰分小於10%、硫分小於1%的優質煤炭資源甚至能夠占到全國探明優質煤炭儲量的一半!
這是何等恐怖的資源稟賦?若是不加以利用才叫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此外,陝北地區還有石炭二迭紀煤田和三迭紀煤田,這些煤田同樣蘊藏著豐富的煤炭資源,煤種和特性各異,但同樣具有重要的經濟價值。
總之,這些百姓是真正的身在寶山而不自知,守著泉眼去十外挑水。
不過要想在關中東部和陝北推廣煤炭作為燃料,必須解決開采、運輸和成本問題。
這就不僅僅是一項技術挑戰了,更是一場深刻的社會變革。
不過,這絕非是什不可能做到的,在山西和陝西推廣煤炭,唯一的代價就是空氣汙染,而好處就很多了.不僅能夠防止黃河中上遊的水土流失,而且能夠更好地提升百姓的生活水平,還能促進煤炭行業的發展,而煤炭行業就是為以後發展重工業打底子的。
在朱雄英的規劃,大明的各區域不說完全均衡發展,但至少都要把重點地區發展起來,這樣才算是全麵的社會進步。
而各個地區的資源稟賦又不盡相同,因此,還是要因地製宜。
“練子寧、鐵鉉、解縉、夏原吉、胡儼。”朱雄英轉身對隨行官員說道,“現在需立即著手製定詳細的計劃,確保煤炭能夠盡快惠及關中百姓。”
隨行的文官們聞言,紛紛應聲。
他們很清楚這項工作的重要性,也明白自己肩上的責任,一行人隨即圍坐一起,開始商討具體的實施方案。
到下午了,陽光漸漸西斜,將他們的身影拉得長長的。
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一群心懷天下的有誌之士正攜手並肩,為百姓的福祉而努力奮鬥。
這些人,都還年輕,都還有理想。
眼見著下一個時代引領風騷的人物們,都在自己的麾下,朱雄英也難免一時失神,有了一種“天下英雄盡入吾彀中矣”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