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春不好酒,因為他不是縱情的人,從小就沒有不清醒的資格,故而一場酒下來,也就喝了小半壇,這還是因為要奉陪才喝了這多。
拍了拍鼓圓肚子站起的李紅酒滿足了,他一個人喝下去了三壇美酒,雖然酒壇不大,但也不少了。
兩人的虛情假意也越發具象化了,勾肩搭背稱兄道弟地出了門。
院門一開,肖省已經準備好了一輛馬車等著他們,待兩人進了車廂,又親自駕車而去。
一路走街串巷地逛,最終馬車停在了白氏米鋪不遠處,挑開車簾斜斜可見。
米鋪下了門板似又開張了。
車內的師春指了指窗外的米鋪,對一旁的李紅酒道:“酒哥,就走個過場,快去快回。”
幾杯酒下肚,明明已經有了膽氣的李紅酒,事到臨頭了,居然有些怯場了。
他猶豫道:“喜歡就喜歡唄,喜歡不一定要說出來吧,為什非要去表白不可?”
師春有點幹瞪眼,不是已經說好了,事到臨頭你又來這一套?當即苦口婆心道:“我把白啟如撈出來的借口要不要圓上?不是撈出了你的愛人,你憑什答應去收徒?你跟白啟如從未來往過,今後也老死不相往來,算怎回事?起碼回頭人家從白啟如那邊打聽時,白啟如能嗯上一聲,說確有其事吧?”
“不是。”李紅酒吐著酒氣,有點納悶道:“我說兄弟,今後咱們見麵能不能幹點正常的好事,湊一起就偷偷摸摸、坑蒙拐騙的,合適嗎?”
師春一陣,心在罵娘,搞的我帶壞了你似的,神火域離開時,明明商量好了的計劃,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幹了什好事,要不是老子多留了一手,怕是得被你們衍寶宗給弄死。
表麵上卻故意打了個酒嗝,拍著肚子道:“這話我就不敢苟同了,弄點美酒喝的事,那是雅事,怎能叫坑蒙拐騙呢?”
這一說,李紅酒咂巴咂巴嘴,算了,當即抬手施法,強行驅除體內的酒氣,搞得車廂內酒香濃鬱。
恢複清明後,他就要鑽下車,卻又被師春一把拉住了胳膊,師春指著他的樣子示意了一下,“別搞人家將來對質的時候連喜歡過自己的李紅酒是誰都認不出,恢複本來樣貌吧。”
李紅酒當即唏哩呼嚕收拾了一下,雙手搓了把臉,就揭開車簾子痛痛快快鑽了出去,倒是有了那一股畏畏縮縮不如來個痛快的味道。
師春躲在微微掀開一角的窗簾後麵看著。
挾孤勇之勢一頭紮進米鋪的李紅酒,撞上了笑臉迎客的夥計。
“客官,有什能幫您的嗎?”夥計笑問之餘,鼻翼動了動,嗅到了對方身上的酒氣。
李紅酒打量了一下米鋪內的環境,發現就一個夥計,不見其他人,當即說道:“我找老板娘。”
夥計略怔,麵上泛起些許警惕神色,試著問道:“客官找老板娘何事?”
李紅酒道:“勞煩通報一聲,就說李紅酒求見。”
師春跟他說過,說已經告知了米鋪老板娘他喜歡她,那老板娘自然是知道他的。
“李紅酒…”夥計嘀咕了一聲,隱約感覺這名字有點耳熟,當即欠身道:“您稍等。”
話畢趕緊跑去了後堂。
去了沒多久,又快速跑了出來,伸手邀請道:“李先生,老板娘有請,你自去麵便可,我還得在外麵看鋪子。”
李紅酒點頭謝過,一路觀察著進去了。
順著兩側高壘米袋的通道抵達內後,發現是一座半充當倉庫性質的後堂。
還沒進入時,就隱約聞到了一股煙味,進入後發現了煙味的來處,一張長案後麵,一個花容月貌的豐腴美婦人,一身白衣如雪,明豔動人嘴邊尚拿著一杆還在冒煙的煙杆,那畫麵似有一股玄幻美感。
婦人坐在案後一動不動地打量來人,這的光線不太好,卻擋不住來客臉上的陽光氣質,笑容很陽光,又有點被陽光曬得懶洋洋的味道,長的不賴。
這就是李紅酒嗎?因為被師春提醒過,她現在反倒有些坐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是好,沒想到對方會親自跑來見她。
最終兩人一站一坐,隔著一張桌子對視,主人不招呼客人,客人也不跟主人打招呼。
還別說,隻一眼,李紅酒覺得師春那賤人沒說
慌,還真覺得這女人身上那股勁挺舒服的,至少沒有大多女人身上的矯揉做作,總之挺合他眼緣。
最終,李紅酒先出聲了,拱手意思了一下,“在下衍寶宗弟子李紅酒,見過老板娘。”
白啟如這才醒過神來,趕緊站了起來回禮,“久聞李先生大名,白啟如見過李先生。”
李紅酒:“聽說你在牢受了不少的苦,沒事吧?”
白啟如有點局促道:“還好, 目前好像沒事了。”
“沒事就好,那我就不打擾了,告辭。”李紅酒拱了拱手,就此轉身而去。
白啟如錯愕,若不是聽王平說起,自己都不知道這人對自己的心意,沒想到初次現身的原因,竟是來關心她的安好,心中多少溫暖了一把。
這一刻,她甚至隱約有些懷疑高和他們想辦法撈自己出來的背後,是不是李紅酒的原因?
但她還是下意識緊繃了一句出來,“李先生,我有丈夫的。”
這是聽到夥計稟報時,她就打算告知的話。
“我知道。”李紅酒背對著揮了揮手,不曾回頭,離開了。
至於表白什的,他進來後改主意了,主要原因是覺得師春那賤人不可靠,不可被其牽著鼻子走,真要表白了豈不落下話柄了,反正自己過來把那股意思表達出來了不就行了。
他那股舉重若輕、瀟灑離開的勁,倒是令白啟如略有些晃神,有些事情經不起對比,比起自己丈
夫黃盈盈那個糟老頭子真是好看太多了,而這位可是號稱天下第一新秀的李紅酒啊。
白啟如其實很好奇一件事,雙方以前究竟什時候見過?
簡而言之就是什時候喜歡上自己的。
會不會是在自己見到黃盈盈之前?
但是,問不出口的。
沒有送客坐下後又輕輕吧嗒起了煙,慢慢翻看著賬本,像是什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實則心並不太平,有些人注定初見就能在心掀起波瀾的。
也知道有些遺憾注定是一輩子的,作為成年人是能接受的。
出了米鋪,過了街道,鑽上了馬車坐下,李紅酒對眼巴巴打量的師春攤手,“行了,如你所願了,走吧。”
師春一樂,喊了聲,“走,去書館。”
於是馬車踏踏前行,再次走街串巷,日頭已西斜。
馬車再次停下時,跟去米鋪時一樣,沒停門口,停在了斜對麵較遠的地方。
最終肖省駕車離去,路旁扔下了師春和李紅酒。
師、李二人直奔書館。
剛邁入館內,李紅酒就嗅到了熟悉的酒香味,經過櫃台時,看到了櫃台後麵側臥假寐的紅衣女,大概有所猜測,扭頭看向師春,見師春微微點頭,
便知自己猜對了。
他一邊打量書館內的老舊環境,一邊跟了師春直接去麵上了樓。
到了二樓,坐在案後的二小姐東良玉剛點頭致意,師春便湊到她跟前低聲來了句,“是我。”
東良玉一怔,反應了過來,然後看向了李紅酒。
“我朋友。”師春簡單交代了一句,又問:“弗先生走了嗎?”
東良玉往書架那邊看了眼,小聲回:“還在,沒下過樓。”
師春“謔”了聲,心想這都好幾天了,還沒走啊。
當即回頭對李紅酒道:“書館還在做買賣,家人都在忙,等打烊了再說,我先帶你參觀一下這的書館,這書館的藏書規格絕對是罕見的,我人都被熏陶的更有精神了。”
“哦,那倒是要見識一下。”李紅酒頗有興趣地跟了他去。
兩人都沒給錢,已經打過招呼了,自然不用再給錢。
輕輕咳嗽了一聲的東良玉開始走神了,書翻一頁就扭頭往書架那邊看一看。
親眼見到書館藏書之豐的李紅酒確實也訝異了,流連忘返在其中。
日落天際,書館客清,開始收拾打掃整理,後院廚房那邊也在忙。
櫃台後麵慵懶坐起的紅衣女,一點眼力勁都沒有,對打雜忙活的東良英和東良澤姐弟視若無睹。
她不但沒一點去幫忙的意思,反而又在櫃台後麵摸出了子母符發消失給師春:又想你了,在哪呢?
這種消息,一開始發起來還有點不自在,後來發著發著也就漸漸習慣了。
她已經想通了,反正類似的消息發的越多,之後那廝就會被抹除的越徹底。
如今類似的情話,她一天能給師春發三回。
沒別的,因為師春老是回消息說要去找司徒孤和李紅酒,故而要確認師春人有沒有離開聚窟洲,隻要還能回消息,就說明還沒出去,就算出去了也能大概掌握其混出去的時間段。
在巽門嚴格了檢查的情況下,她又暗中加強了管控,若人出去了,巽門那邊卻沒反應,那就值得深思了。
正在樓上翻書的師春,摸出消息一看,嘴角勾起一樂,順手回消息道:我更想你,還在為你交代的事奔波。
每次都是這種自己正在努力的回複,紅衣女已經看膩了,隨手回道:鬼知道你是不是嘴上說的好聽,實則在哪快活。
師春看了眼書架另一頭埋頭看書的李紅酒,手上的回複也有了底氣,笑著回複道:我不但嘴上說的好聽,做的也好看,今天就去把李紅酒先給你接來。
櫃台後麵的紅衣女瞬間目閃精芒,無論是司徒孤還是李紅酒的實時情況都在她的掌握中,此時的李紅酒遭其師訓斥後,正被勒令閉關中,師春這家夥又明顯還沒離開聚窟洲,這種情況打個招呼就能讓李紅酒出關不成?
她當即發消息問道:你親自去接嗎?
師春為了表現自己的勤快,獻媚之言隨手就發給了她:你交代的事,我就算累得腿肚子抽筋,也得親自操辦才放心。
紅衣女驚疑嚴查到這樣還能出去?還是說有頂級中的哪一位會破碎虛空幫忙?
她再次發消息確認道:你確定今天就能把李紅酒接來?
師春本想滿口打包票,然對方盯著時間確認的方式,又讓他下意識的冒出警惕心,這是一種習慣,想想還是下意識多給自己留了點餘地,做出了有轉圜空間的回複:今天若不行,那就明天。
見此言,紅衣女立馬排除了高手破碎虛空的可能,而今明兩天的時間跨度頗大,自己這在巽門那邊卻未發現任何端倪,不可讓對方準備周全了,當即回複道:就知道你嘴的話不靠譜,有本事你今晚子時前把李紅酒請來,請來了我就答應做你的女人。
其實就是試著壓縮對方行動的時間,對方越是急於行動,才越容易露出馬腳。
看著子母符上的消息,師春愣住,又抬頭看了下另一頭看書的李紅酒,自我懷疑地嘀咕了一聲,“這就成了?”
本還想待會兒等書館收拾完了,等東聞殊一家吃飯聚齊時,就讓李紅酒露麵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