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我們可以看到黑暗,但不要讓這些事占據內心,掌控你的情緒,三師叔乃當世名醫,常出入官宦之家,他看到的東西不比你少,但你看,他何時讓外界這些事牽扯自己的內心了?”
“不僅三師叔如此,小師叔小小年紀也很拿得起放得下,”王璁道:“世俗間的事,除了她家人的冤案外,其餘事,她都是看過做過便滿足,不會過於牽掛。”
“人的精力有限,若過於牽掛外務,那本該做的,學的就要打折扣了。”
陶岩柏心的沉重散去了一些,抱著被子道:“大師兄,你容我自己想一想。”
王璁點頭,“你是要自己想一想。”
隔壁,洗漱完畢的潘筠將甩幹烘幹的衣服隨手掛在屏風上,然後就開始擼起袖子準備畫符,她要完結掉今晚的最後一段孽緣。
隻有這一段孽緣了結了,她才能徹底放下今晚的事,安心睡去。
紅顏也洗過了,畢竟剛在河水泡過了,這會兒正趴在木榻上用妖力烘自己的毛發。
見潘筠竟然還能拿起筆劃符,不由口吐人言,“你還是人嗎?剛才在船上你不是力竭了嗎?”
潘筠一邊調朱砂一邊道:“你也說了是力竭,又不是元力耗盡,從河邊走回來的這一段路,我力氣就恢複了。”
潘筠自豪的道:“隻要元力夠用,一時的力竭最多是手酸而已。”
這一說,紅顏便不服輸,撐起毛茸茸的紅色腦袋道:“我也是力竭而已。”
小紅瞥了一眼一人一狐,忍不住道:“少年人就是精力旺盛啊。”
一句話剛感慨完,屏風後的洗漱間,正在沐浴的妙真妙和咯咯的笑鬧起來,水花飛濺。
潘筠手一揮,一層無形的屏障罩住洗漱間,不僅擋住了飛濺的水花,也隔絕了聲音,不至於影響到屋外的人。
小紅見她隻是隔絕水花和聲音,就低頭畫符不管了,不由道:“你就寵她們吧……不過,你們精力可真旺盛啊。”
她這次不掛著了,飄到房梁上躺著,睜著大眼睛看近在咫尺的屋頂。
她也累了,是真的累了,除了當初差點被潘筠打得魂飛魄散,這是最累的一次。
原來救人也這累啊~~
小紅眼睛微微閉起來,聽到房梁下的潘筠說:“小黑,這三張符分放在他和他父母的床頭,藏嚴實點,可別被人發現掃走了,但一定要讓他們碰到。”
潘小黑衝她喵了一聲,叼起荷包就一躍跳出窗戶。
潘筠走到窗邊,見它靈巧的落在地上,飛快的朝前跑了一段,又靈巧的爬上對麵的屋頂,然後就順著屋脊一路朝那戶人家跑去。
潘筠目視小黑的背影消失,不由的掐訣放於胸前念了一句:“福生無量天尊,冤仇自銷,心結已了。”
榻上的狐狸不雅的翻了一個白眼道:“什冤仇自銷,分明是你用實力銷的。”
潘筠不搭理此話,走回到木榻邊,手掌從她的身上撫過,狐狸便覺得暖融融的,身上殘餘的水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蒸發消失,就連微濕的木榻都瞬間變得幹爽溫暖。
狐狸舒服的把腦袋搭在枕頭上,立刻道:“憑實力銷的,老天爺必不會怪罪,別人羨慕也羨慕不來。”
潘筠本來都收手了,聞言就落下手掌在她肚子上揉了揉,一股柔和的元力傳輸到狐狸身上,隻在表皮上停留。
年幼的狐狸立刻吸收,元力被她化為己有。
紅狐滿足的趴在枕頭上,眼睛濕漉漉的看著潘筠。
潘筠揉了一把她肚子上的毛,去收自己放在屏風上的衣裳。
妙真妙和穿著衣走出來,手拿著隻擰得半幹的衣服,衝潘筠討好的叫道:“小師叔,我們內力還未恢複。”
潘筠掃了一眼她們濕漉漉的頭發,伸手接過衣服,用元力給她們烘衣服。
誰能想到呢,出門在外,她的元力最大的功效是烘幹。
妙真妙和笑嘻嘻的去擦幹頭發,便在床上打坐運功,她們頭上就好像上了蒸籠一樣,水蒸氣化成煙蒸騰而上。
潘筠看得眉眼彎彎。
屋中安靜下來,隻有屋外隔了一條路的大街時不時傳來的叫賣聲和歡笑聲,倒顯得夜更安靜了些。
潘筠一邊烘著衣服,一邊垂下眼眸昏昏欲睡。
就是這種鬧中取靜的感覺最好睡。
正是睡意最濃時,黑夜中一聲慘叫,潘筠掀開眼睛,再一摸手上的衣服,已經幹透。
她將衣服疊好放在倆人的床頭,見她們還在努力烘幹頭發,路過時就在她們頭發上一撫,倆人的頭發瞬間變得蓬鬆和幹爽。
妙真妙和立刻睜開眼睛。
潘筠道:“夜深了,趕緊睡吧。”
妙真:“我剛才好像聽到了慘叫聲。”
妙和:“我也聽到了。”
潘小黑像一陣風一樣從窗外一躍而入,輕巧的雙爪落地,然後歪著腦袋去看潘筠和妙真妙和。
潘筠目光掃過它帶血的爪子,道:“無關人士,不用管,睡覺。”
妙真也掃了一眼潘小黑的爪子,“哦”了一聲後攤開被子躺下。
妙和:“可是……”
妙真拉了她一下道:“睡吧,小黑幹的。”
妙和立刻釋懷,也“哦”了一聲躺下了。
潘筠就對潘小黑道:“把爪子洗幹淨晾幹後再上榻。”
潘小黑剛報了仇,此時心情很好,喵了一聲後跑進洗漱間洗貓爪子和貓身。
潘筠把桌子收拾幹淨,抬頭道:“小紅,房梁上躺著不憋屈嗎,下來桌子上睡吧,我也不介意你挨著我和紅顏睡。”
反正她不占位置,可以跟個紙片一樣靠著她們。
小紅從房梁上飄下來,“憋屈?”
“對啊,”潘筠道:“床離屋頂太近有壓抑之感,你不覺得嗎?”
“我是鬼,沒有心跳。”
“但還是有感覺的吧?”潘筠讓紅顏起身,先在木榻上鋪了一層被褥,這才攤開被子抱著紅顏躺進去,她拍了拍自己身後挨牆的位置道:“上
來。”
小紅轉頭就在桌子上躺下了,“我睡桌子吧。”
潘筠也不勉強,抱著毛茸茸的狐狸就閉上眼睛睡著了。
這一天,又累又充實,即便是精力充沛的少年人,她還是一閉上眼睛就睡著了。
第二天下樓吃早飯時,她就著城中的八卦吃了一大碗麵,吃完還嫌棄,“還是三清山的粉更好吃。”
王璁艱難的吃著麵,“可我看您吃的挺開心的。”
潘筠:“那是因為有八卦佐餐,但還是沒三清山的粉好吃,麵也比不上。”
今日城中兩大八卦,“聽說昨晚運河上有一艘畫舫失火,死了好多人。”
“聽說城中的呂老爺和知府家的公子打起來了,今天一早官兵就圍了呂老爺家的府邸,要抓人呢。”
第二件八卦顯然是第一件的延續,可惜這會兒還沒人把兩件事結合在一起。
潘筠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道:“趕緊吃,趕緊出城。”
王璁應下,也不管這麵又鹹又甜的,憋著一口氣吃完,放下碗筷就看向師弟師妹們。
師弟師妹們也正閉著眼睛往嘴塞麵,艱難的吃完後淚眼汪汪的衝倆人點頭。
潘筠嘀咕:“有那難吃嗎?”
四人差點落淚,“小師叔你是常州府人,自然不覺得很難吃了,下次我們還是吃包子吧。”
五人套上車,潘筠抱著一隻狐狸就上車,狐狸手上還拿著一支金釵。
潘小黑自己踱著優雅的步伐走到車邊,一躍而上。
它鄙夷的掃視一眼紅狐,自己坐在了馬車的車轅上,和王璁陶岩柏坐在一起。
馬車出城需要過河,車過橋時,橋邊正站著幾個穿道士袍的人,他們手上拿著羅盤等法器。
王璁目光從他們臉上掃過,立刻移開目光,馬車從他們身邊經過。
他不想偷聽的,但他們說的話自動鑽進了他的耳朵。
“師兄,船上的人除了那個呂老爺和陳公子外我都問過了,他們都說不記得那五人長什樣了。”
“查到他們是怎上船的了嗎?”
“查到了,是一個船工勾連河麵上的小船,收了錢把人放上船的,但他也說不記得他們的模樣了。”
“師兄,我占了一晚上,一點線索也沒有,隻能隱約占到他們進了附近一條巷子,接下來的去處就散了,占卜不到。”
“哼,他們避占了,看這手法老練,一定是老手,不知私底下還犯過什事。”
“可船上這多人,即便是避占,也難完全遮住這多人的記憶吧?怎竟一個人也不記得他們的樣貌?難道其中有第一侯,第二侯的高手?”
“想什呢,別說第一侯第二侯,便是上第四時也不可能,此等高手,誰會那猥瑣的偷偷逛花船?”
“也是,此等高手,不至於連逛花船的錢都拿不出,還要偷偷摸摸的上
船,那為何這多人都不記得他們的臉?”
“要是那五人用了另外的妖術,要,花船上的人故意隱瞞。”
“因為那五人救了他們?”
“財帛動人心,要是感念恩情而不出賣,多給些錢,總能把人的嘴巴撬開,你們去找幾個家貧又貪財的人,一定要拿到畫像,我倒要看看誰那大的膽子敢在我們眼皮子底下這玩。”
轄下出了這樣的意外,他是要被天師府和朝廷問責的好不好?
搞不好要丟掉好不容易考上的編製,所以他一定要把人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