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甲回到縣衙時,錦衣衛們已經離開,縣令和縣尉也不在衙門。
他直接到刑房的桌子上翻找,很快翻出胡景揭走的兩張懸賞單。
既是懸賞單,那就要廣而告之,多多益善。
所以這些犯罪嫌疑人的懸賞單會在城門口,縣衙前的公告牆上貼著。
被揭了一張就又貼上一張。
隻有個別例外。
比如單子是胡景這樣有名的賞金獵人接的,衙門就會把他接的單子收起來,不再張貼。
這是信任賞金獵人的能力,也是衙門給出的便利。
不然,競爭者眾,總會有些麻煩的。
曾經,潘筠為了不讓人搶和她一樣的單子,衙門貼一張她撕一張,人為的破壞競爭生態。
至於當初屈樂是怎獨霸一張懸賞單的,那隻有屈樂知道了。
不過潘筠懷疑和錢有關。
胡景就好了,他名氣在,不僅不用花費人力去撕單,也不用費錢去打點,衙門自動撕單。
他們想要拿單子還得另外花錢。
貼錢看懸賞單的,目前為止應該就他們這幾個吧?
衙役甲把兩張單子遞給縮在街角的王璁三人,道:“這倆人共同犯了一起案子,除此外還另背有命案,所以賞金很高,一個二百兩,一個二百八十兩。”
“胡大俠手段高,功夫也高,他來揭單那天我也在,聽他的意思,他今年就做這兩單,做完就能過一年。”衙役甲道:“他找人很快的,你們想搶在他前麵捉住人可不容易。”
王璁就又拿出一串錢塞給他,問道:“你可知道這倆人的去處?”
衙役甲直接塞回去給他,麵無表情道:“我要是知道,自己就去抓了,還用得著你們?退一萬步,我抓不到,我把消息賣給胡大俠不是更賺錢嗎?”
王璁惋惜,但依舊把錢塞給他,“拿去給你爹買藥吧。”
衙役甲握緊了銅錢,見他們要走,抿了抿嘴,還是提醒道:“我那天看胡大俠是往濟南方向去的,這倆人中的一個有個兄長在濟南府下的曆城討生活,我們曾派人去查問過,他堅持說他弟弟沒去找他。”
王璁挑眉,問清楚那人的姓名地址便抱拳道:“多謝官爺提醒。”
衙役甲也抱了抱拳,目送他們離開。
等人走遠了,他這才握緊了錢往藥鋪去,唉,希望胡大俠不要怪他。
其實他挺喜歡胡大俠的,但這三個道士給的太多了,夠他爹吃十副藥了。
王璁把單子給潘筠,道:“所以胡景懷疑這個蔣叔嘯藏在他兄長蔣伯強家中。”
潘筠看到上麵的懸賞金額眼睛閃閃發亮,手啪的一聲按在單子上,大聲道:“我們就去濟南府曆城!”
王璁見她如此興奮,不由搖了搖頭,“小師叔,你不會真想搶胡景的單子吧?”
潘筠道:“有能者取之,萬一我們比他更快抓到人呢?順手就可以賺到的錢,為什不賺?”
很顯然,她要失望了。
胡景不愧是有名的賞金獵人,等他們趕到濟南曆城時,蔣叔嘯已經落網,連蔣伯強也因為窩藏罪犯被收監。
他們站在縣衙外,正看見蔣伯強的妻子帶著一雙兒女跪地大哭,旁邊圍著的百姓指指點點,“聽說那蔣叔嘯殺了一家六口,隻一個小兒藏在雞窩活了下來。”
“不止,以前還做過山匪,殺過不少過路的客商呢,所以他賞銀二百八十兩。”
“二百八十兩,我要有這錢,可以滋潤的過一輩子了。”
“這錢可不好拿,我看那位押他來的大俠虎背熊腰,比蔣叔嘯還壯,換你,細狗一樣,都不夠蔣叔嘯砍的。”
潘筠立即問,“那位大俠人在何處?”
“早走了,領了賞金就走了。”
“往哪兒去了?”
大家一起扭頭看潘筠。
潘筠連忙解釋,“我還沒見過大俠呢,就是好奇,想見見。”
“那你見不著了,剛才我看他往北城門去了。”
潘筠一聽,立刻去追。
王璁駕著馬車在後麵追,但城有行人,車速有限製,他隻能跟在後麵喊,“小師叔,等等我們啊。”
潘筠身形快速消失,聲音回蕩,“我先追,濟南府匯合!”
潘小黑一躍從馬車上跳下,四腳騰空唰唰去追,如一道殘影消失在眾人眼前。
妙真妙和也要跳車,被王璁一手一個拎回來,“你們就別去了,老實待著。”
倆人惋惜,隻能坐回馬車。
紅顏看得咯咯笑,道:“我也能飛,我可以帶你們飛去追。”
妙真:“算了,小師叔一個人追速度會更快的。”
潘小黑腿都快要跑斷了,終於在潘筠出城前追上她。
她速度再快,出城還是得停下來排隊過安檢。
潘小黑看到她伸著腦袋排在出城隊伍,喵的一聲叫,然後猛的一蹬,四腳騰空飛過去。
潘筠回身伸手高高接住撲下來的它,她疼的嘶了一聲,甩了甩手道:“可真疼,你就不能輕點跳嗎?”
排在她後麵的小孩跳起來和父母喊,“娘,她的貓會飛。”
潘筠抬頭看過去,他娘立刻伸手捂住他的嘴巴,不好意思的衝潘筠笑。
潘筠也衝他們笑了笑,抱著潘小黑上前。
很快就排到她。
她身上隻背了一把劍,所以官兵看過她學宮的籍書後就揮手放行了。
一出城,潘筠就沿著官道往前跑。
輕功一運,她身形就跟殘影似的從車隊和商隊中經過,不知跑了多久,潘筠掐著腰停下喘息,“怎還沒追上啊,胡景跑得這快?”
她肩膀上的潘小黑氣定神閑的道:“有沒有可能人家是騎馬,而不是兩條腿。”
潘筠想到騎馬的難受勁,大腿內側就不由一陣疼,她嘀嘀咕咕:“騎馬有什好的,坐馬車不爽嗎?”
一人騎著一匹馬快速從她身邊經過,灰塵撲麵而來,直接鑽到她嘴。
潘筠呸呸兩聲,揮手打落飄過來的灰塵,半晌無言。
她屏氣好一會兒,還是走到路邊的林子深呼吸了好幾下,這才走出來,彎腰做起步奔跑的樣子。
一會兒,她又站直,反手握住肩膀上的劍。
潘小黑定定地看著,見她半天沒動作就鼓動道:“飛起來也挺好的,你要是怕人看見,可以在林子飛。”
潘筠瞥眼看了一眼兩邊的樹林,無語道:“你想讓我撞死,然後獲得自由嗎?”
“那你可以飛高,飛到雲層上麵,就沒人看見了。”
潘筠不理它,放開劍,彎腰做起跑,她動了動腳踝,沉聲道:“我的輕功比馬更快。”
說罷,她咻的一下跑了出去,很快就看到了剛才超過她的那個人,她咻的一下從他身邊超過,特意重重踩了一下地麵,灰塵揚起撲了對方一臉。
馬上的人嚇了一跳,見潘筠一溜煙沒影了,忍不住驚道:“我去,這輕功也太快了吧?呸呸——”
他側身吐出嘴的泥,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被挑釁了。
潘筠身體後仰,沿著官道路邊飛快向前,不知跑了多久,她隱隱有了感覺,她猛地住腳步,抬頭看向天空。
隻見天不知何時黑沉下來,卻不是天黑,而是要下雨了。
潘筠皺眉,“正月哪來這大的雨?”
潘筠往前看,往後看,都沒看到人了。
撓了撓腦袋,她還是從路邊撿了一根樹枝,真心誠意的禱告一番後默問:老天爺,請告訴我,胡景現在何處?
潘筠在心默念了十次,這才抬手扔下樹枝,樹枝歪了一下,不是正前方。
潘筠挑眉,撿起樹枝沉思。
潘小黑驚訝,“你不會真的相信吧?潘筠,你要三思啊,就你這運氣……”
潘筠道:“倒楣和運氣是兩回事,我一直認為我自身的運氣一直很好的,倒黴隻是受師父連累。”
潘筠肯定的道:“我的直覺告訴我,剛才我問蒼天時發揮的是我的運氣。”
潘小黑默默地看著她。
潘筠道:“找找看,要下大雨了,胡景又不自虐,肯定要找躲雨落腳的地方。”
潘筠往前跑,因為要找地方,所以她速度慢了下來,後麵馬蹄聲噠噠,是那人追上來了。
他騎馬跟在潘筠身側,潘筠也轉頭看他。
倆人一個跑,一個騎馬,對視片刻後潘筠皺眉問,“幹嘛?”
聲音沒有偽裝。
那人驚訝的上下打量她,片刻後問道:“你女的?”
潘筠不搭理他,加快了速度。
他也加快速度,叫道:“你是尼姑?”
潘筠:“貧道是道士!”
“原來是道士,失敬失敬,在下沐璘。”
潘筠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看上去也不大,和陶岩柏差不多的樣子,就沒再理他,往前一看,眼睛不由一亮,腳停住。
沐璘反應不及,也連忙勒馬,跑出十多步才停下,他調轉馬頭回來看,就見潘筠蹲在地上看了一會兒,然後轉身就往小路上去了。
“喂,”沐璘連忙踢了馬肚子追上去,“你怎就走了?”
他低頭看了一眼地麵,見地上有不少的馬蹄印、車輪印和腳印,他抬頭看了眼烏雲壓頂的天空,也跟著跑進小路。
這是一條向上的路,路兩邊是茂密的樹林子,小路野草幹枯,但能看得出來車轍,道路是斜向上的,所以她在上山。
跑了一刻鍾左右,風越來越大,天上的黑雲幾乎壓到了樹頂。
潘筠終於看到了一座建在半山腰山神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