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話,她們是第一次聽說,就連胡景都忍不住抬頭看她。
潘筠笑吟吟的和她們道:“新生總是令人欣喜的,明日我買好吃的與你們慶祝,一是慶祝你們順利逃生;二就是祝賀你們新生。從此之後,壓在你們身上的大山去了一座,你們是自由的,沒有父母親人壓迫。”
女孩們張大了嘴巴,喃喃道:“沒有父母親人壓迫……可沒有父母親人,不是可憐的嗎?”
潘筠道:“可憐什呀,天生地養之物一直被視為寶貝,你們這是成寶貝了,天地神仙就是你們的親人和依靠。”
潘筠本來是為了安慰她們滿嘴胡說的,但說到這卻不由的一頓,覺得這也是一番道理,她道:“若不是天意,我們怎會相遇,我又怎能把你們救出來呢?”
潘筠目光掃過她們的臉,忽而一笑,“茫茫人海,偏你們遇到了一處,這是天定的緣分。”
女孩們對視一眼,這段時間她們被打,被罵,被餓,都曾互相照應過。
一個女孩的手搭在另一個女孩手上,心中因為失去親人,即將獨身一人的孤寂淡了一些。
胡景被連夜抬到了隔壁王璁和陶岩柏的房,不等他和王璁說話,倆人就又立刻輕手輕腳的往隔壁去。
女孩們都受傷了,當中有三人傷得不輕,他們得救人。
房間中間隔開一道簾子,潘筠和妙真幾個在側給她們塗藥,一行人忙碌到天色大亮才完結。
潘筠讓他們各自回房睡覺去,她則是回屋換了一身衣服,想了想,抱著潘小黑出去逛街。
妙真勉強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就翻身麵對妙和睡過去,低聲嘀咕:“小師叔精力真好。”
和潘筠一樣精力旺盛的是紅顏。
她也不想睡,所以換下身上沾了血的衣裳,甩著錢袋就去追潘筠。
一回屋就困得倒下的王璁總覺得自己忘了什事,但想不起來便不想了,頭一歪就睡過去了。
萬春樓炸了,鬧鬼不算,錢財還被人洗劫一空。
老鴇藏在庫房的金銀被人全搬走了,看守庫房的兩個人倒在門口,麵箱子被搬空,連她買來給姑娘們做春季衣裳的布料都被搬空。
還有她的房間,有一兩算一兩,連一根木釵都被搜走了。
老鴇站在門前,隻覺得混身發涼。
姑娘們站在她身後,看著這一切,目光微閃。
老鴇陰沉著臉回身,目光從姑娘們臉上滑過,沉聲問道:“這多東西被搬走,你們竟一無所知?”
花魁嗤笑一聲,質問道:“媽媽莫不是懷疑是我們?昨晚姐妹們都在待客,左右都是人,而且大門還守著這多人,我們要是有這個劫財的本事,早走了。”
話不好聽,卻是實情,老鴇看向一旁的打手,目光陰沉,“你們呢?”
萬春樓有一半的打手剛醒,此時都是懵的。
老鴇盯著他們的目光越發陰沉,“丟了這多錢和人,樓是必須要給東家一個交代的,而錢和人都是你們看守的。”
打手們臉色一白,“是鬼,我們大家都看到了,她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
假山的倆人也連忙點頭道:“對,是鬼,是個穿紅衣的女鬼,我們也看到了。”
“鬼要老娘的首飾和錢幹什?”老鴇本來也相信是鬼,畢竟她親眼看到了,但此時,她冷冷地道:“隻怕是有人弄鬼吧?”
能在萬春樓不聲不響做出這事的,一定有樓的人配合。
老鴇:“再給你們一次機會,今日午時之前把人和錢都還回來,不然我就報給東家,東家要是報官,那可就不是我們樓的事了。”
可惜,一直到中午,萬春樓的人都一動不動,錢沒回來,人也沒回來,反倒是昨夜萬春樓鬧鬼的事傳遍了半座城。
萬春樓對麵的千息樓,凝霜嘖嘖稱奇,“那小道長還真厲害,竟然真的能把人從萬春樓帶走。”
帶走錢不稀奇,但能帶走人就很稀奇了。
“聽說丟了十六個姑娘,有三個還是重傷。”
凝霜眼神一閃,若有所思,“她們一定不止兩個人,還沒查到她們住在哪兒嗎?”
“已經讓城的探子動起來了,但他們也不敢動作很大,錦衣衛在城,要小心避開他們。”
凝霜不高興,“他們從萬春樓帶走了不少錢,這可算是一筆大消息了。錦衣衛的人找個倭賊找這久?胡景也沒出現……”
凝霜若有所思:“那倭賊不會先他們一步找到胡景了吧?”
“還沒有消息。”
“那倭賊呢?”
“讓人留意了,上次查到人在淮安府,之後就沒再收到消息了。”
凝霜哼了一聲道:“彈丸之地的人如此囂張,竟敢直接上我大明來抓人,都被人欺負到臉上來了,武林盟一點動作也沒有嗎?”
“正要和你說呢,武林盟號令,各大門派都派出人來找胡大俠,說要保護胡大俠,千息樓要提供消息。”
凝霜眼睛一閃,嬌笑起來:“這樣啊,那怎不發江湖令,直接讓胡大俠就近來我千息樓,或是去武林盟的駐地報道算了,這樣不是能更好的保護他嗎?”
對方不說話。
凝霜就譏諷道:“看來樓和武林盟一樣,都懷疑藏寶圖在胡大俠手中啊。”
“這個消息才是最賺錢的,區區萬春樓不值一提,凝霜,我勸你少盯著對麵,當下尋找胡大俠要緊。”
萬春樓還是報官了。
在縣衙吃肉喝酒的王山不相信這世上有鬼,加上萬春樓的東家親自來報案,巧了,昨晚他們一起玩的。
所以王山就帶著錦衣衛去查了,也算賣他們麵子。
劉敬默然無語的跟上,他已經提了一次要把城門口的人撤了,但王山固執己見,認為既然已經打草驚蛇,那就打草驚蛇到底,所以不願意撤回。
劉敬心罵人,麵上卻笑吟吟的誇讚王千戶所慮甚是,於是,各個城門口依舊駐了不少官兵。
錦衣衛還要時不時的去巡察,大大浪費人力。
所以別說排查城的人口了,連湯鵬身邊留的人手都不多。
而且隨著盯梢的時間拉長,湯鵬似乎也察覺到了什。
劉敬騎馬跟著王山身後去往萬春樓,思索著要是胡景一直不出現,要不要把湯鵬抓起來,讓他做個鉤子把人引出來。
錦衣衛出行,路上行人立即躲避。
潘筠抱著潘小黑,也拉著紅顏背過身去避開。
劉敬騎馬從她身後經過,並沒有看到站在路邊的她。
潘筠回頭看了一眼他,牽著紅顏道:“走,我們去找鏢局。”
一個上午的時間,潘筠將濟南府的牙行和鏢局都打聽清楚了。
最值得信任的牙行還是官府掛牌下的那家,鏢局也是縣衙斜對麵的那家聲譽最好。
牙行先不提,潘筠決定先去找鏢局。
鏢局的地位一直有些奇特,因為它處於各方中間,是很中立的一個存在。
你可以說它是江湖機構,因為麵的鏢師基本上都是混江湖的;
你也可以說它是商業機構,因為它在做生意;
為了維持生存,它和官府的聯係也很緊密。
所以,它處於三方之中。
而維係一個鏢局存在的根本是信譽,其次才是武功。
所以出山之前大師兄曾經和她說過,若有為難的事解決不了,就花錢找鏢局,它會幫她解決。
隻要有錢。
他們不僅會完成所托,口風也很緊。
潘筠找上門去,問了護送人的價錢,又見過他們的鏢師之後,就跟總鏢頭關在屋說話。
“護送被拐的女子?”總鏢頭上下打量過潘筠,立即反應過來,“昨晚上大鬧萬春樓的人是女俠?”
潘筠一口應下,“隻是人是救出來了,我卻不能把人隨便丟下,所以想請平安鏢局護送她們歸家。”
總鏢頭臉色一肅,一口應下,“這筆鏢我接了。”
不僅接了,還以最低價接了。
潘筠卻很大方,揮手道:“我知道,鏢局的各位兄弟都是刀口舔血混口飯吃,不好白叫他們辛苦,錢照常收。”
總鏢頭道:“女俠大義,我們平安鏢局的人也不是一心看錢的,這是積德的好事,且讓我們也出一手力。”
“總鏢頭大義,鏢局願意幫忙就太好了,”潘筠道:“我還有一件事想求您。”
“請說。”
潘筠道:“有幾個女孩不是被拐來的,而是被父母家人所賣,既然救出來了,就不能再往虎口送,她們家也是狼窩,所以想另外找個地方安頓她們。”
潘筠道:“不知總鏢頭可有什地方或者人推薦,她們有手有腳,可以自己耕種、紡織、浣洗養活自己,隻要地方安全,有個落腳之地就可以。”
“這……”總鏢頭皺眉,“女俠,我們鏢局沒處理過這樣的事……”
潘筠道:“我願意出置房租地的錢,還願意出一筆保護費,隻要鏢局肯看顧她們兩年便可。”
兩年之後,她們要是還不能在當地站穩腳跟,那就順應天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