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嶽:“王振?”
尹鬆意味深長的道:“不止。”
“潘大人和薛大人要的是公正,但王振和內閣是在黨爭,這麵還有陛下在,”尹鬆道:“從潘大人和薛大人要的東西來看,你們的敵人不僅是王振,還有這次陷入其中的江南一派官員,以及…”尹鬆抬頭看潘嶽,一字一頓的道:“陛下。”
潘鈺瞪大了雙眼,張大嘴巴去看他哥。
潘嶽卻不怎驚訝的樣子,隻是沉默。
潘鈺不由叫了一聲:“哥!”
潘嶽安撫的看了他一眼後問尹鬆:“那我們該怎辦?我,我爹和薛大人這次能保住性命嗎?”尹鬆:“難料。”
薛韶:“可以。”
三人一起看向薛韶。
薛韶頓了頓後道:“陛下自己梳理了一遍嶽氏案和賀氏案,已然知道叔父和潘大人之冤,他重情重義,不會殺他們的,但.……”
潘嶽冷漠道:“但為了做成一些事,也會讓我爹和薛大人背負一些罪名,付出不該他們付出的代價。”薛韶問他:“憤恨嗎?”
潘嶽麵無表情道:“憤恨不至於,他是帝王,帝王若完全不虛偽不可能,權衡利弊罷了,我爹能保住性命就行。”
尹鬆看了薛韶一眼,輕輕一笑。
尹清俊端著飯菜出來時正好看見。
等薛韶他們去淨手準備吃飯,尹清俊就問:“師父,你為何笑得這輕蔑?”
“瞎說,我分明是欣慰的笑。”
尹清俊一臉不可置信:“那是欣慰的笑?”
“是啊,我笑他們還有這個年紀該有的天真,這不是欣慰是什?”尹鬆訓斥他:“哪像你,小小年紀裝得跟個大人似的,你裝也要裝得像一點,沒看見你小師叔的兩個哥哥衣裳單薄嗎?趕緊去找兩套合適他們穿的衣裳,一會兒沐浴要用。”
尹清俊心中吐槽:那分明是嘲笑他們天真,還美其名曰欣慰,真不要臉。
飯桌上,尹鬆熱情的給他們夾菜,語重心長的叮囑道:“朝局複雜,如今暗流湧動,你我他都是一片小葉子,所以我們不要輕舉妄動,靜待時機便可。”
潘鈺:“就一直靜待?我們在戰場上講究的是主動出擊。”
尹鬆問:“那你們主動出擊之後永絕後患了嗎?”
潘鈺一噎:“那北擄那多,我們就一支小隊,便是打贏了,也隻是贏一次,怎可能永絕後患?除非來一場大戰,直接打到韃靼老窩去。”
“大戰是你想打便能打的嗎?”尹鬆見他皺眉,就道:“這是疑問句,不是嘲笑句。”
潘鈺就搖頭:“不是,我就是一個小兵,沒資格決定大戰。”
尹鬆:“那偶然狀態下,大戰如你所願打起來了,以你現在的身份,能主持大局,決定戰爭走向嗎?”潘鈺看了一眼他哥,搖頭。
尹鬆就道:“現在這樁案子也是如此,大戰已起,你我皆是小兵,無權主持大局,決定戰爭走向。”潘嶽若有所思:“我們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管好,防守為主,隻要有敵人來便防守進攻,一點一點爭搶能夠得到的領地。”
尹鬆讚許的點頭:“不錯。”
薛韶也勾起嘴唇,愉悅的笑了。
潘嶽就指著他問尹鬆:“薛公子能在這場大戰中做什?”
“他現在做的和小師妹做的一樣,旁敲側擊的影響皇帝的感情、想法。”
潘嶽頷首:“那的確比我們重要多了。”
潘鈺的關注點卻不一樣:“小妹這厲害,能影響皇帝的感情和想法了?”
尹鬆:“那是相當厲害,現在她人雖去雲南了,卻還在影響著。”
潘筠的確在影響著皇帝。
皇帝把王振放出來,本來是想把人用起來跟江南那群文官打擂台的,但汝寧府和泉州的消息雪片般飄來。
汝寧府和泉州府的流民、災民都得到了妥帖安排。
外逃的汝寧府流民有了錢糧後大量回遷,加上皇帝要求各地州府縣衙安置好流民,分地免稅的旨意一下,中原一帶歌頌讚美皇帝的人變多了。
錦衣衛來報,就這半個月內,因為安置流民一事,兩團聚集的亂民散去,預計月底會發生的流民作亂消弭於無形。
泉州的錦衣衛和巡察禦史更是直白,直接上報皇帝,因為泉州一帶內遷的百姓都分到了錢糧,各地縣令還主動派司農寺官員下鄉教授漁民種田;
個別縣令更是親自下地勸課農桑,從選種、育種到耕種全方位指導,讓泉州浮動的民心安定下來,今年私出海域做海盜的人較去年同期減少了百分之七十三。
這是一個龐大的數據,也是一個直接擊打在皇帝心間的數據。
這讓他知道,如果國庫有錢,能夠有效用於百姓身上,那大明會多的美好;
也讓他知道,王振貪汙的錢財到底有多重要。
從嶽氏案和賀氏案中,皇帝隱隱有種覺悟,他一直覺得隻是數據的東西,於天下蒼生而言,是一條條人命,是一個個家庭。
所以在所有人不知道的時候,皇帝心中對王振的隔閡越來越大。
因此,王振放出來後,他沒第一時間啟用他,還是用著曹吉祥。
用著用著,皇帝就有點習慣了,雖然他不像王振那的貼心,但他勝在忠心和清廉,就……還行吧。皇帝試探性的倚重曹吉祥和文官們鬥,所以最近沒有搭理王振。
朝堂並沒有高尚到哪去,這麵匯聚了一大群最會看人眼色,最會看人下菜碟的人,所以勢大的王振一係最近舉步維艱,而倒王一係的文官們得瑟起來。
可是,文官們也不全是團結一致的,以刑部卓大人為首的官員堅持先釋放薛璋和潘洪,認為嶽氏案和賀氏案已平反,那薛暄和潘洪收受賄賂,特意做冤假錯案的罪名就不存在了;
出乎內閣和一眾文官們意料的是,勳貴常家也和雲南黔國公一樣,堅持先釋放薛暄和潘洪。黔國公這幹情有可原,可你常家湊什熱鬧?
忘了你家現在已不如從前了?
但更讓他們沒想到的是,宗室皇親也參了一腳,開封周王也上折為薛暄和潘洪求情。
他是真求情,根本不跟人掰扯薛暄和潘洪正義與否,而是從另一個角度勸說皇帝。
工作嘛,偶爾有錯漏是情有可原的,薛暄和潘洪為人如何如何,人品貴重,兢兢業業,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所以陛下,高抬貴手,放他們一馬吧。
於是,本來是兩派的鬥爭,逐漸分化成了三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