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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怪潘筠,也沒人怪山神。

鄉親們都想得很開,王老丈拉過潘筠的手,一臉皺紋的笑道:“山神已經庇佑我們了,我們被抓來,費隱一直費心照顧,這就是我們日常拜神的回報。

期望太多,願望太重,而天下人這多,天上的神仙就那多,三清山山神更是有一個,豈有事事如願的道理?”

鄉親們一聽,圍著潘筠的圈子就微散,眾人離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悄悄地抹眼淚,不願再為難潘筠。

潘筠張了張嘴巴,半晌說不出話來。

王老丈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然後將她往外推:“來過,看過,便夠了,快回去吧,回去吧……”潘筠目光一掃,低聲問道:“王二亮呢?”

王老丈推著她的手一頓,佝僂著背,身子好像更沉重了些。

旁邊王小井的娘哽咽道:“二亮他……自盡了。”

旁邊有人低聲道:“這是為了不連累家。”

“那孩子可惜啊,他木工都學成了,也說了親事,誰知道會被抽為急遞鋪的鋪兵?”

聽著四麵傳來的議論,潘筠壓下心頭的酸澀,揚聲問道:“牢有多少個孩子,多少婦人,多少六十以上的老人?”

眾人安靜。

潘筠道:“盡快報個數上來,我想辦法先把老人孩子和女人弄出去。”

眾人一聽,立即統計起來,不多會兒就算好人數。

潘筠這才拉著小蘭的手道:“你再等我幾日,我想辦法把你們都救出去。”

小蘭哭著應下。

衙差在一旁看著,送潘筠出去的時候就低聲提醒道:“你們要救人就得快一些,昨天吳師爺帶了三個人過來,看那架勢,是要挑十八歲以下,十三歲以上長得好看的女孩子。”

所以小蘭才那著急。

潘筠抿了抿嘴,衝衙差抱拳道:“多謝兄弟提醒,兄弟,這些人雖然是反軍家眷,但你也看到了,一來他們什都不知道,二來,他們也都是平民百姓,實在是被逼得沒法…”

衙差歎息一聲道:“您放心,我們不會為難他們的。”

潘筠連連道謝,“若再有人來,不論是不是吳師爺,隻要是來挑人的,還請兄弟派人與我說一聲,再幫我攔一攔。”

衙差遲疑了一下還是應下了。

潘筠這才和王費隱回去。

他們是偷偷溜出去的,負責看管他們的衙門文書和王璁是好朋友,所以對他們的行蹤睜隻眼閉隻眼,見他們回來,直接背過身去當沒看見。

院子排隊的人很多,有三個大夫擺了桌子在給人看診,看見王費隱晃蕩過來,臉色都很臭。王費隱衝他們笑了笑,就用手擋住嘴巴小聲道:“他們都是自願來義診的,若不是有他們,我溜不出去。”

說完直接點了妙和、陶岩柏和妙真道:“你們三個都給我坐診去,讓三位大夫好好帶帶你們。”三位大夫看完手上的病人,直接起身,默不作聲的收拾藥箱,衝潘筠微一行禮,背上藥箱就走。潘筠連忙回禮恭送。

王費隱嘀嘀咕咕:“這也太沒禮貌了,枉我教導他們一場。”

潘筠左右看看,問道:“這義診地是蔡晟給您弄的?”

王費隱“嗯”了一聲,道:“反軍攻進城後城亂成一片,雖然他後來帶駐軍搶回城池,但縣一直有他官逼民反的傳言。

這是撫民所用,城中的百姓都可以來這找我義診。”

潘筠:“藥呢?”

“拿著藥方去各藥鋪自行購買。”

潘筠:“倒是會慷他人之慨,他就這一個安民之策?”

王費隱:“他說錢都叫反軍搶去了,縣沒錢,連給我吃飯的錢都沒有。”

王費隱:“對了,我飲食自負,所以你們門……”

潘筠:“我有錢。”

王費隱呼出一口氣,上下打量潘筠,讚歎道:“出去一趟,你闊綽了。”

潘筠矜持的頷首:“還好,小有積蓄而已。”

她左右看了看,飛快湊到王費隱耳邊道:“我把海上的寶藏取回來了。”

王費隱眼睛一亮:“全部?”

“一半,”潘筠強調:“我是守諾之人。”

王費隱連連點頭,不吝讚美:“你打算怎用?”

潘筠:“我們飛回來的時候看見,沿途有不少地方受災,我想將錢散出去賑災,留下一部分來解決玉山縣的事。

但這大一筆錢,其中還有不少綾羅綢緞和珠寶首飾、書籍和字畫,想要不留痕跡有些困難。”王費隱道:“交給我,我來給你換成錢糧。”

“大師兄,大師侄還在海外呢,不在大明。”

“我不用他的人,”王費隱道:“我是他爹,這點事我還能處理不好嗎?”

潘筠好奇不已。

王費隱沒有多說,直接衝她伸手:“有單子嗎?我看著安排。”

“沒有,”潘筠道:“東西太多了,要是清點,沒有七八天點不明白。”

王費隱一聽,就道:“那你直接放空間給我吧。”

他皺了皺眉,這才想起來問:“璁兒怎留在海外了?”

“哦,他在倭國看守銀礦和港口。”潘筠三言兩語就把倭國一行的事交代完了,簡明得很,但對玉山縣的事她卻問得很細:“反軍現在藏身何處?王小井在麵是什位置?蔡晟總不可能隨便一個小兵的家屬都抓吧?”

王費隱歎了一句:“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小井這孩子這一年的運道真是應了這句話。”潘筠表示洗耳恭聽。

王費隱:“王二亮摔下山後,沒來得及去急遞鋪請假,縣衙降罪,衙役就到村來拿人了。”潘筠:……他都摔斷腿了,還能去送信嗎?”

“但他不請假,便是程序不正確,縣衙罰他有理有據。”

潘筠:“法不外乎人情,玉山縣何時這嚴峻了?”

王費隱:“新縣令上任之後。”

潘筠抿了抿嘴:“算了,然後呢?”

“按律,他要被罰款,以失職之罪捉拿,”王費隱:“他受傷後,是我給治的傷,大半藥材觀都有,耗費沒那大,他家中的存款大半給他交罰款去了,為免去他的刑罰,王家還拿出錢給他贖罪,但錢湊不夠。

還是小井趕回來,從家中拿出《大誥》抵罪,這才打發走了衙役。”

朱元璋當年為了普法教育,讓人編了《大誥》,還發布了一條法律,犯罪的時候,誰家有《大誥》,可以降一等罪。

王二亮犯的失職罪並不重,降一等罪後就不用受刑罰了,把罰款交了就行。

“汾水村的人都被抓後,我曾悄悄的進山找過小井,那孩子因為從小讀《大誥》,算是反軍中比較聰明的人,且是有限的識字的幾個人之一,所以他做了副將軍。”

“什?”潘筠失聲站起。

王費隱攤手:“不然你以為為什我在縣衙中有這多熟人,汾水村還是被抓得一個都不剩?因為小井現在是反軍的二把手。”

潘筠緩緩坐回去,滿臉驚歎:“沒想到,我們曾經的小夥伴竟然這厲害……”

王費隱給了她腦袋一下:“我怎看你還挺高興的樣子?”

“沒有,您聽錯了!”潘筠若有所思:“那我大概有數了,土地廟那些人,還不是砸錢就能救出來的。”

王費隱憂傷的歎氣:“是啊,砸錢也難救出來。”

難也得救,尤其是那些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們,可不能再住在土地廟了,誰知道蔡晟心打什鬼主意?

潘筠:“您借二師兄的名頭行事了嗎?”

“不然你以為我能安然無恙嗎?”

潘筠後悔不已:“當初跟小皇帝要好的時候就應該問他有點信物,這會兒也好狐假虎威。”“你跟小皇帝還有要好的時候?”

“您別較真啊,至少我跟小皇帝同桌吃過飯,把臂同遊過。”潘筠開始在自己的空間找起來,最後找出一塊鐵牌和一塊玉佩:“其實我還認識兩個小王爺。”

她左看看右看看,最後把沐磷送她的鐵牌給收起來,拿著朱子瑾送她的玉佩看:“周王府離這近,倒是可以狐假虎威一下。”

王費隱拿過玉佩仔細看了看,皺眉:“這也看不出是皇家之物啊,隻能拿去周王府門上認吧?”潘筠奪回玉佩:“他看不出來是他菜,難道是我騙他的嗎?”

潘筠起身,去找妙真要了一幅畫,一幅看上去就很貴,且用了很貴的金檀木盒裝著的畫。

她叫上妙真妙和去沐浴更衣,換上龍虎山學宮的道袍就揮舞著一支潔白的拂塵去縣衙求見新縣令。王費隱和陶岩柏坐在桌前目送三人雄赳赳氣昂昂的離開,直到沒影了才收回目光。

陶岩柏一邊給人把脈,一邊問王費隱:“大師伯,您不去嗎?”

“都是大人了,我去幹什?”王費隱搖頭晃腦道:“我現在是老貓、病貓,早不值一提了。”陶岩柏立即道:“那是因為他們有眼不識泰山。”

王費隱哼笑道:“你小子出門一趟倒是會說話了。”

潘筠三人出門一趟氣勢也不同了,一臉倨傲的走到縣衙門口,不等人稟報,一抬腳就刷的一下到大堂門前了。

縣衙的衙差們都瞪大了眼睛,連忙跟在她們身後追。

而被她們直麵而來的蔡縣令和吳師爺更是瞪圓了眼睛,等人到了跟前,還忍不住揉了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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