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長老又道:“現在這些妖修,發瘋一般向我們衝殺過來,我們已經交上手了……”
墨畫眉頭微皺。
荀長老他們的蹤跡暴露了?
所以這些妖修,想魚死網破,背水一戰?
可是……怎暴露的?
妖修為什會知道,荀長老他們就駐紮在萬妖穀外?
是因為荀長老他們不小心露出了馬腳,還是因為……那個神秘莫測的屠先生,也精通天機因果,“能掐會算”?
墨畫皺眉。
不過事情到了這步,糾結無益,隻能盡快考慮下一步做什了。
墨畫問:“荀長老,你們能衝進來?”
太虛令頓了一會,荀長老那邊,似乎有事耽擱了,過了片刻,才傳書道:
“要花點時間……”
“子賢說了,隻能通過白骨道進萬妖穀,兩側的血溪不能沾染。”
“如今白骨道上,密密麻麻,全是妖修,潮水一般,我們修為占優,但一時也衝殺不過去。”
此時萬妖穀外,血色彌漫,妖風陣陣。
白骨道上,妖修嘶吼著,與宗門修士為敵。
一時間妖氣衝天。
太虛和衝虛兩宗的修士,或禦劍氣,或使法術,將妖修一隻隻斬殺,鮮血流了一地。
荀子悠右手一劈,凝出一道劍氣,隨手劈死幾隻妖修,又向萬妖穀內,推進了幾分。
但他同時,也意識到了不對,對墨畫道:
“這些妖修的狀態有些奇怪,身上有怪異的紋路,紅得發亮,妖力似乎也催到了極致……”
他又環顧了下四周,皺了皺眉,接著傳書道:
“一旦身死,妖紋便會爆炸,血肉模糊。”
“甚至有些妖修,還沒來得及死,身上的妖紋便失控了,妖力逆亂,失智癲狂,自爆而亡……”
墨畫聞言,心中一凜。
“這些妖修,被當成棄子了。”
他們身上,都被畫上了四象妖紋。
自己能控製四象妖紋,但要一個一個篡改妖紋,以陣樞掌控其妖力。
但萬妖穀內的管事不用。
他們有集成四象妖紋陣樞的妖幡。
憑借這些妖幡,萬妖穀足以支配成批量的妖修,讓他們不得不“赴湯蹈火”,“死而後已”。
而被支配的妖修,既是炮灰,用來阻攔荀長老一行人,拖延時間。
同時他們本來也就是,拿來“送死”的。
金逸玄,不,或者說是他背後的那位公子,見事不可為,便想將自己麾下的這些妖修,全部抹殺,不留一個活口!
果然心狠手辣。
墨畫有些感歎。
荀子悠順手又劈死了幾隻妖修,問墨畫:
“你那邊沒事吧?”
“我沒事。”墨畫道。
自己也就是偷學了一點點東西。
其他倒什事沒有。
畢竟來之前,自己算過因果,這萬妖穀,可以算是“大吉”之地。
對別人來說,或許禍福難定,但對自己而言,應該沒太大危險。
“好,那你小心,我盡早殺進去……”
荀子悠本想就這樣結束傳書,但轉頭就見衝虛門的長老上官玄見,一臉期望地看著自己。
荀子悠一怔,有些無奈。
大難當頭,他隻希望墨畫,能顧好自身的安危就行。
其他人,能幫則幫,他並不希望墨畫冒險,多生枝節,免得自陷險境,尤其是眼下這種混亂的局麵下。
可是,上官玄見與他交情頗深。
衝虛門也與太虛門,也素有淵源。
的確不好袖手旁觀。
荀子悠歎了口氣,隻能又傳書給墨畫:“若有機會,照顧下令狐笑……”
墨畫:“好!”
他原本也沒想丟下自己的兩個小夥伴。
上官玄見對荀子悠抱拳,感激道:“這位小兄弟的恩情,我必銘記在心。”
荀子悠點了點頭,心微微釋然。
冒點險,能得到衝虛門長老的人情,也不算壞事。
荀子悠將手中的本命靈劍,催生到極致,沉聲道:“抓緊殺進去。”
上官玄見肅然道:“好!”
而後兩人聯手,以金丹境修為,催動劍訣,劍氣凝練成實質,硬生生自潮水般的妖修之間,殺出了一條血路,衝向萬妖穀的大門……
……
萬妖穀內,陣法石室內,墨畫托著下巴。
他在考慮,接下來該怎做。
原本,若是時間足夠,他是想留下來,聽聽“屠先生”講課,印證一下他所謂的神道陣“精義”,與自己領悟的神道封印法則,是不是一個東西。
有沒有什值得借鑒的地方。
但現在看來,已經來不及了。
這群妖修,似乎想“破釜沉舟”了。
“警惕心這強的……”
“還是自己做了什,被對麵‘算’出來了?”
墨畫搖了搖頭。
看來以後自己做事,要更小心才是,甚至有可能,還要兼顧一部分“天機因果”,借此規避不可知的窺視和風險。
“天機之道,任重而道遠……”
墨畫點了點頭,逐漸打起了精神來。
“既然萬妖穀的大門打開了,荀長老也正在殺進來,那就先想辦法,將小木頭幾人弄出去,其他的事,之後再說。”
墨畫悄悄放開神識。
這是陣法石室,四周空蕩,金逸玄不在,其他妖修也不敢貿然進來。
墨畫等了會,便將“羊頭板凳”放歸原位,而後悄悄從羊角妖魔雕像後離開,穿過大廳,解了陣法,將大門開了一個小縫,而後隱著身,偷偷溜了出去。
之後大門悄悄閉合。
沒人知道他來過。
也沒人知道,他又走了。
離開陣法石室,墨畫沿著劍骨頭所指的路線,原路折回,向監牢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嘈雜喧鬧,跟來時的壓抑死寂相比,完全是另一副景象了。
妖修們在拆毀萬妖穀。
能拆的拆,能炸的炸,能毀的毀,絲毫不手軟。
墨畫看著都有些感歎。
雖說是邪道的建築,但好歹是花了無數心血,費盡千辛萬苦建成的,這拆了,也不心疼?
他卻沒想到,要不是他混了進來,折騰了這一陣,萬妖穀也不會被拆……
一路上都很順利。
憑借他的隱匿術,局勢越亂,他越好渾水摸魚,而且更不容易被發現。
就這樣,墨畫悄無聲息,一直回到了監牢。
監牢,小木頭三人正神情忐忑。
穀內動靜極大,外麵的喊殺聲,還有森森的血氣,都慢慢滲透了進來,但他們卻不知,到底發生了什。
墨畫剛一露頭,歐陽木就眼睛一亮。
惴惴不安的宋漸,看到了“親人”一般,差點就哭出來了。
就連令狐笑,也鬆了一大口氣。
“墨師兄,外麵發生了什?”歐陽木問道。
“打起來了,說來話長,之後再說,我先想辦法,帶你們逃出去……”
三人俱都神情一振。
“這是你們的儲物袋,我給你們偷回來了。”
墨畫將三個儲物袋,丟給了他們。
這三個儲物袋,是他從附近上了鎖的監牢偷來的,他之前早就盯好點了,隻是一直沒機會,也怕打草驚蛇。
現在蛇窩都亂了,他們也要跑路了,也就無所謂了。
三人神色感激。
墨畫將自己的計劃,簡單告訴了幾人,“待會我殺幾個妖修,弄來幾件黑袍,你們套上,抹上一些妖血,裝作妖修,混在人群出去……”
這個時候太亂了,他身上沒帶隱匿靈器。
而且歐陽木幾人隱匿經驗不足,即便用了靈器,也很容易露出馬腳,反倒不如混在妖修中溜出去。
“到時候,我給你們指路。”
墨畫說完,又看了眼宋漸。
這麵,就宋漸是個“外人”。
“你老老實實聽話,不然我也救不了你。”墨畫警告道。
宋漸乖巧點頭。
此時萬妖穀大亂,任何一個發狂的妖修,都能把他撕碎了,他也不敢有任何小脾氣了。
墨畫說什就是什。
一切交代完,墨畫便道:“好了,出發。”
隻是他剛邁步往外走,忽然又停住了,神情有些微妙。
歐陽木問道:“墨師兄,怎了?”
“我突然有種感覺,”墨畫微微皺了皺眉,“你們好像……逃不掉了。”
三人神色微變。
墨畫皺眉思索片刻,手掌一翻,拈起一枚銅錢。
歐陽木不解,低聲道:
“墨師兄,你這是……在做什?”
墨畫隨意道:“我替你們算算命。”
歐陽木三人:“……”
於是當著三人的麵,墨畫拋了下銅錢。
可是拋完後,墨畫的眉頭,卻皺得更緊了。
“沒用……”
明明拋了銅錢,他心中卻一點因果預感都沒有,對吉凶之事,心中也是模棱兩可,無法斷定。
為什?
是因為跟自己無關,卜算的是他人的吉凶,所以算不出來?
還是因為,此事天機太混亂,涉及人物眾多,因果混雜,不好去算?
又或者,真正的“天機”衍算,不能一直不停地算。
人的算力有窮盡,算過一兩次後,就要花一段時間才能恢複?
“自己這三腳貓的天機衍算,果然還是太欠火候了?”
墨畫心中歎道。
不過,既然心中有了一絲征兆,情況估計不會太樂觀。
墨畫又看了眼令狐笑三人,微微沉思,又道:
“我帶你們出去,穀口處會有宗門長老接應,但是如果真的出不去,被什人攔住了,千萬不要逞能,不要想著什寧死不屈,死戰到底,老老實實認輸,再讓他們抓回來……”
令狐笑三人,雖覺得墨畫這話有些奇怪,但此時情況緊急,來不及細問,隻將這話記在心,點了點頭。
之後墨畫用四象陣樞,“點名”殺了三個狗頭妖修。
這種妖修,身材偏矮,黑袍更合身。
墨畫扒了他們的黑袍。
令狐笑三人,裹著這三件黑袍,又在身上塗了些妖血,混淆了氣味,便在墨畫的指引下,向萬妖穀的大門走去。
路上,墨畫手中持著一個小陣盤。
這個陣盤,是他從元磁密室的靈視複陣中樞中,拓展而來的簡易靈視陣樞。
通過這個陣樞,可以簡單勾連他之前點亮過的“元磁靈視陣”。
借助靈視陣,可以監測附近的妖修走向。
元磁視圖肯定沒陣樞密室的中樞清晰,但也夠用了。
墨畫隱著身,眼觀六路神感八方,同時借助靈視陣,為令狐笑三人指路。
他盡量挑了妖修少的路線走。
一路上,偶爾會遇到大批妖潮,也會有些落單的妖修。
大批妖潮,三人就混在麵。
落單的妖修,就裝作視而不見。
偶爾也有些落單的妖修,極為警惕,察覺到了令狐笑三人的異樣,出聲質問。
這種情況下,墨畫便當機立斷,下令狠下殺手。
歐陽木修為一般,但也有些劍法底子。
宋漸雖然看著是個紈,但斷金劍訣學得並不差。
至於令狐笑,身為衝虛門的劍道天才,就更不用說了。
還有墨畫在後麵用一些小法術控製。
即便沿途遇到的零散妖修,實力並不弱,但也根本不是幾人合擊的對手。
就這樣,一邊躲,一邊殺,幾人正漸漸地離開萬妖獄,向萬妖穀的大門走去……
……
萬妖穀深處。
奢華素雅的書房內。
少年公子風姿如玉,端居上座。
金逸玄在下麵低著頭,拱手道:
“一切都按公子的計劃做好了,該毀的毀掉了,該死的人,也會死光,煉丹、煉器、尤其是陣法,一切的痕跡,之後也都會被抹消……”
“嗯。”
少年公子輕聲點頭,而後沉默不語,白皙的手指,點著桌沿,不知在思索什。
金逸玄恭敬道:“公子,可是有什不妥?”
少年公子沉吟片刻,緩緩開口道:
“為什……會被發現?”
金逸玄心中一凜。
公子繼續道:“他們怎會知道,萬妖穀的存在?為何會埋伏在穀外?”
“為何不直接攻進來,要在外麵等著?”
“他們,在等著什?”
金逸玄神色一變,心思急轉,“公子的意思是,這些人守在外麵,是在等一個契機,而這個契機,就在穀內……”
公子不置可否。
金逸玄略作思索,心中一驚,“回稟公子,這些時日,穀的確有了些異常……”
公子神色漠然地看著他。
金逸玄心中一涼,害怕公子責備,將頭低得更低了,但還是硬著頭皮,不得不說:
“死了一個管事,這件事您知道。”
“此外,偶爾還會有妖修暴斃而亡。”
“也有妖修冥冥中會感覺,在被什東西窺視……”
“我之前懷疑,是有妖祟,自煉妖圖中跑了出來,在穀中作亂……”
金逸玄低聲道。
少年公子冷聲道:“妖祟被關在煉妖圖中,受陣法管束,與外隔絕,不會跑出來,更不可能作亂。”
他的嘴角,勾勒出一絲冷笑,“萬妖穀,進了一隻‘老鼠’。”
“宗門的鷹隼,聚於穀外,是在等這隻老鼠,給他們竊聽情報,打探虛實……”
金逸玄麵色一白,連忙認罪道:
“是屬下失察!”
公子淡淡地看了眼金逸玄,“我跟你說過,不要說這些廢話,你失察又能如何?認罪又能怎樣?還不都是於事無補……”
“我若真要殺你,你已經是個死人了,不必惺惺作態,搖尾乞憐。”
金逸玄額頭滲出冷汗,立馬道:
“屬下一定將功折罪!”
公子微微頷首,而後略作沉思,目光閃動:
“這隻老鼠,肯定想救人。”
“說不定,已經在救了……”
金逸玄一驚,立馬沉聲道:“我這便過去,抓回那三個小鬼,找到那隻老鼠,將他給捏死!”
“不,”公子搖頭,“那隻老鼠,抓住了,帶回來,我要親自看一眼……”
他目光冰冷,饒有趣味。
“是!”
金逸玄鄭重叩首,恭敬後退,待離開書房後,神色瞬間變得猙獰,低聲怒罵道:
“何方宵小之輩,竟敢給我上眼藥?讓我在公子麵前出醜,當真找死!”
“公子說不殺,我便留你一條命,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立馬喚來一眾管事,沉聲道:
“隨我去萬妖獄!”
“是。”
一眾管事見他麵色凶厲,不敢詳問,隻能紛紛應聲道。
之後金逸玄迫不及待催動身法,身如虎豹,火急火燎向萬妖獄趕去。
後麵一群管事不敢懈怠,也匆忙跟上。
到了萬妖獄,進了監牢,金逸玄便發現牢中空蕩蕩的。
那三人果然已經逃了!
而外麵幾個看門的狗頭妖修,已經不見了蹤影。
仔細查去,才發現這幾個狗頭妖修,已經被扒光了,喂了附近的妖獸。
附近妖獸的牢籠前,還殘留著一些沒啃完的妖修骨肉。
金逸玄大怒,喝道:“分開追!”
“是!”
幾個管事沿著萬妖獄的路線,分頭追去。
金逸玄也選了一個方向,繼續追去,可追了一會,他卻忽然一怔,轉頭看向一旁的牆壁。
牆壁上,一些泥石新舊摻雜,其中還有一絲隱晦的靈力氣息,若非精通陣法的陣師,根本無法察覺。
金逸玄走上前去,大手一擦,見到石壁下塵封的陣法,當即瞳孔一縮。
元磁靈樞陣!
被什人激活了!
怪不得,怪不得金貴說在萬妖獄中,有一種被人“監視”的感覺。
因為的確有一隻看不見的“眼睛”,在偷偷看著他。
不,很可能不止一隻。
金逸玄麵沉如水,立馬又在附近搜尋片刻,發現毗鄰的數道靈樞陣,都被人啟用了。
這些靈視陣,宛如數隻冰冷而詭異的“眼睛”,在盯著萬妖獄內的一舉一動。
而這樣的“眼睛”,在萬妖獄的角落,不知還有多少。
金逸玄一時有些心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