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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

    讓自己抓到小辮子了……

    墨畫心中欣喜不已,但表麵上仍舊不動聲色,隻是板著臉問道:“什祭壇?”

    “為神主進獻供品的祭壇……”

    “在哪?”

    “在……”巫先生有些躊躇。

    墨畫善意地提醒道:“肖典司脾氣不好,你不說的話,他就要開你的膛,破你的肚了。”

    巫先生一慌,連忙道:“就在龍王廟的內殿!”

    墨畫眼眸微動,忽而搖頭道:

    “不對勁,你一點要求都不提,一個條件都不講,就這輕易地將祭壇的位置說出來了?肯定有問題……”

    巫先生苦笑,“刀在你們手上,我不過是刀俎上的魚肉,哪還敢提什要求,諸位能饒我一命就行。我若是死了,就不能為神主肝腦塗地,竭力盡忠了。”

    這個巫先生,死到臨頭還想著他的“神主”。

    腦子也不知被洗成什樣了。

    墨畫搖了搖頭。

    一旁的肖典司沉思片刻,不願再拖延,便以長劍指著巫先生的喉嚨,狹眼之間,流露出一絲鋒芒,冷聲道:

    “你帶路,去祭壇,將你藏的魚骨令牌取出來,我便不殺你。”

    巫先生被劍指著,顫聲道:“好,我這便帶你們去……”

    朝思暮想的祭壇,墨畫心也想去得不行。

    但這多人看著,他表麵上得裝裝樣子,便一副顧慮重重的模樣道:

    “恐怕有詐……”

    肖典司搖頭:“無妨。”

    墨畫又道,“這個巫先生,未必存了什好心。那個祭壇,也不一定是什好地方……”

    肖典司道:“我們這多人,還有四個金丹,在這龍王廟,也不怕什,至於巫先生……”

    “這一路上,但凡有些風吹草動,我便先請這巫先生赴死。”

    巫先生麵頰抽搐,但也不敢說什。

    他隻有築基修為,若不變成那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龍鱗怪物,自然不可能是肖典司的對手。

    墨畫這才歎了口氣,“勉為其難”道:

    “既然如此,便聽肖典司的,去一趟祭壇看看吧。”

    肖典司點了點頭,以劍指著巫先生道:“請先生帶路。”

    巫先生臉色難看,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此時也容不得他不答應。

    “諸位,隨我來……”

    巫先生環顧四周,對著滿地守廟人的屍首,心虛地拜了一拜,而後便轉過身,向著夜叉大殿走去。

    進了夜叉殿,便見道路兩側,立著數尊有手有腳,身覆鱗片,麵容怪異,藍麵獠牙的夜叉。

    墨畫見了,心嘀咕。

    這些夜叉的模樣,竟與巫先生化作的怪物,有幾分相似。

    巫先生卻看都不看這些夜叉雕像一眼,繼續向麵走。

    過了夜叉殿,又經過幾個殿堂,便來到了龍王廟的中殿。

    隻是一到中殿,血色遍地,眾人不由神色微變。

    放眼所及,整個中殿,數不清的亭台殿閣,大半都已然被拆毀了,梁木傾塌,徒留下斷垣殘壁,一片空蕩蕩,顯得狼藉和荒蕪。

    而四周的地麵,也浸著汙穢的血水。

    血水發黑,腥臭,但又似乎蘊含著充沛的邪力。

    墨畫思索片刻,取出一根精鐵長棍,在水浸了一會,再取上來時,精鐵棍已經被邪氣腐蝕掉了,鐵質鬆散,內黑紅一片。

    墨畫轉過頭,看向巫先生,問道:

    “你這血水,是用來畫邪陣的?”

    巫先生心狂跳,但表麵上卻有些茫然且慌亂道:“小公子,什邪陣,我不知道……”

    “你不是陣師?”墨畫問。

    “老夫是陣師不假,但這血水,我真的一點不知道。”

    “那這的大殿是怎回事?為什全塌了?”

    “這……”巫先生麵色躊躇。

    墨畫語氣微冷,“外麵的那些人,死在你手,被你吃下肚子,你可以說不知道。但這麵的廟宇,被拆毀成這副模樣,顯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是龍王廟的主事人,別跟我說你連這個也不知道?”

    巫先生麵皮微跳,道:“奉神主的旨意,這龍王廟要破土翻修,因此這殿宇,便都拆了,打算重建,可……”

    巫先生無奈,“……還沒來得及動工,便發生了此等變故,守廟人全死了,我也不知何故,成了這般模樣,這滿地的血水,我真的不知究竟是從哪來的……”

    墨畫皺眉不語。

    肖典司目光淡漠,掃視四周,開口道:

    “罷了,說這些也沒用,讓他快些帶路吧。找到祭壇,拿到魚骨令牌,離開這破廟要緊。”

    墨畫點了點頭,不再說什。

    巫先生也安安分分,在前麵帶路。

    隻是地上的血水,血腥汙穢,修士沾不得,因此要在斷垣殘壁間,另找通路,如此便多花費了些時間。

    一路磕磕絆絆,總歸是穿過了一片殘垣的中殿,越過了漫地猩紅的血水。

    而過了中殿,橫亙在麵前的,便是一道大門。

    大門足有五六人高,頭頂廟簷,寬大厚重,上麵刻著壁畫,兩門合攏之間,有一個巨大的石鎖模樣的猙獰羊頭。

    羊頭張著嘴,威嚴可怕,將兩扇門緊緊咬合。

    這是隔絕中殿和內殿的大門。

    也是隔絕祭壇的一扇大門。

    墨畫看著那猙獰而可怖,但又熟悉而親切的羊頭,隱隱感應到,羊頭大門後麵,那令人蠢蠢欲動,垂涎三尺的氣息,心髒“噗通噗通”直跳。

    他也不裝了,直接問巫先生道:

    “怎開門?”

    巫先生道:“這個門,不太好開……”

    “別說廢話。”墨畫板著臉。

    “好,好……”

    巫先生連連道,心嘀咕:這小鬼,怎適才還一臉戒備,現在反倒有些急切了?

    這一路走來,這小鬼實在太過精明了。

    一丁點小事,他都能挑出刺來。

    那雙眼睛清澈如水,偶爾又深邃如淵,被他盯著看的時候,渾身都不自在。

    巫先生不太敢欺瞞,便道:

    “這大門的開啟,要花些時間……原本是要在祭祀之前,提前一日準備好,先擺上供品,焚香告知神主,求神主賜下旨意,得其恩準,這才能將門打開……”

    墨畫皺眉,“你再說明白點。”

    “是,是,”巫先生道,“簡單說,就是要擺供品,奉人牲,一日之後,若神主恩準,這大門自然便會打開。”

    “為什要一天這久?”墨畫問道。

    巫先生苦笑,“這,這是神主的規矩,開這個門,就是需要一日的時間,至於為什……我隻是神主的仆人,如何能知道……”

    墨畫眉頭微微蹙起,但也沒說什,而是道:

    “那你現在開門。”

    巫先生為難道:“開這個門,要人牲……”

    “什人牲?”

    “就是要活人,以此為‘牲’,才能開門……”

    墨畫神色冷漠道:“少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我隻要開門,其他的你自己想辦法。”

    “什人牲,狗牲的,你自己去弄。弄不來,你就把自己宰了,當‘人牲’供上去。”

    巫先生臉上苦笑,心中卻氣得牙癢。

    這個小鬼,當真可恨!

    早晚會被神主責罰,死無葬身之地!

    墨畫也不慣著這巫先生。

    他跟這種心思深,不人不鬼的大師“神棍”打的交道多了,知道他們都是什德行。

    你不逼他們一下,根本不知他們都藏了哪些手段。

    “快點開門,別耍花樣,不然開膛破肚!”墨畫威脅道。

    另一旁的肖典司,也手按長劍,虎視眈眈。

    巫先生歎了口氣,也不敢再刻意敷衍了,而是走到大門一側的一個雕像旁,轉動了機關,自雕像的腹中,取出三個匣子。

    匣子上刻著陣法,墨畫一眼就看出,是寒冰類的陣法,估計是冷藏用的。

    巫先生打開匣子,匣子中,有三枚跳動的心髒。

    這三枚心髒,不知是人還是妖的,也不知存放了多久,但血色還算新鮮,從匣中取出時,還在微微顫動。

    巫先生將這三枚心髒,擺在了大門之上,那羊角浮雕的口中。

    那間,羊口分出數根獠牙,咬住了這三枚心髒。

    鮮血滲出,沿著獠牙,被吸入羊角浮雕的口中,而後滲入浮雕的四周,順著上麵的血槽,將四周的詭異紋路,一一激活。

    隻不過,這個進度很緩慢。

    “血槽浸滿,這門便可以開了。”巫先生道。

    墨畫見這個大門,的確是在慢慢打開,點了點頭,也不再為難這個巫先生了。

    既然大門開啟,要一天時間。

    在此之前,眾人隻能默默等著,有些人身上還有傷,需要找地方打坐休息。

    但問題在於,墨畫這群人其實本就不是一路人,表麵上雖相安無事,但彼此之間,仍舊心存芥蒂和猜忌。

    因此休息的時候,眾人便很有默契地分開了,在羊角大門前的斷垣殘壁處,各自找了地方打坐休息,同時保持著戒備,互相提防。

    巫先生孤零零一個人。

    謝流,水閻羅,還有肖典司三人一起。

    肖天全沉思片刻,不知在想什,也暫時和肖典司待在了一處。

    墨畫自然和顧長懷,還有夏典司待在一起。

    至於歐陽楓和花淺淺,也被他拉著,在夏典司附近打坐療傷了。

    肖典司看到了,但沒有出手阻攔,隻是看了一眼墨畫,提醒道:

    “太阿門這小子中的,是我的水獄勁,百花穀那丫頭身上的毒,是癸水毒,在這龍王廟,水獄勁隻有我能消,癸水毒也隻有我能解……”

    言下之意,讓墨畫不要有別的心思。

    歐陽楓和花淺淺兩人,仍舊是他的人質。

    墨畫心覺得有些棘手,但表麵上隻隨意地擺了擺手,“知道了,知道了,肖典司放心,我不會帶他們跑路的。”

    肖典司神情漠然,不見喜怒,轉身離開了。

    而後墨畫找了處幹淨的地方,讓眾人休息。

    四周有殘垣斷壁圍著,還算安全,也能看到不遠處的羊角大門,能看到血槽的進度,預判大門開啟的時間。

    顧長懷和夏典司席地而坐,戒備著肖典司幾人。

    歐陽楓和花淺淺則在二人的護法下打坐,一個療傷,一個壓抑毒性。

    墨畫也坐了一會,便覺得地有點涼。

    這龍王廟,在煙水河中央,水氣浸染,涼氣森森的。

    之前打架和趕路時還好,此時一靜下來,坐在地上,便覺得身上有些冷冰冰的。

    墨畫取出一個暖和的毯子,將自己裹了起來,轉頭看了眼顧長懷他們,想了想,又取出幾條毯子,一人發了一條。

    他時常外出,也經常露宿,儲物袋毛絨絨的毯子是必備的。

    這還是他當初和師父,小師兄小師姐一起雲遊時,養成的習慣。

    眾人有些意外,但也不推脫,向墨畫道了謝,接過毯子,往身上一披,果然覺得身上暖洋洋的,不由感激墨畫的細心和體貼。

    之後眾人無話,打坐休息。

    四周靜謐了起來。

    墨畫圍著毯子,趁著空閑,在心默默考慮著龍王廟的事。

    有些事,別人不在意,他卻不能不放在心上。

    畢竟神念之道中的大凶險,邪神妖魔的大危機,其他人不曾親眼見過,不曾親身體會過,自然不會明白。

    而這龍王廟的事,乍看之下,或許沒什,但細細想來,違和的事又太多了……

    “祭壇真的在這大門後麵?”

    “麵會不會有其他凶險?”

    “這巫先生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他有沒有藏著其他壞水?”

    “龍血在哪?”

    “還有就是,這滿目的斷垣殘壁……又是為了什?破土重修,修的是什?”

    “……”

    墨畫將這一路的點點滴滴,一點點回想,在腦海中猜測著答案,然後來回印證。

    正沉思間,墨畫忽而一怔,察覺到了一絲異常。

    這是……陣法的氣息?

    有人在偷偷布陣法?

    誰啊?

    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偷偷布陣法?

    墨畫悄悄轉過頭,借著龍王廟內,有些昏暗的光線,偷偷看去,這才發現,布陣法的人……

    竟是肖典司!

    墨畫心中微驚,稍加推衍,而後又輕輕鬆了口氣。

    “布的是隔音陣,不是什危險的殺陣困陣邪陣……”

    估計是想說悄悄話,怕人偷聽。

    墨畫放下心來。

    他繼續撿起適才的思路,接著思索下去,可想著想著,墨畫又是一怔。

    “說悄悄話?”

    墨畫心突然很是好奇,眼睛微微發亮。

    有人當著他的麵,布下隔音陣,說不可告人的悄悄話,這讓他怎忍得住……

    墨畫琢磨了一下,又偷偷拿出兩個毯子,將自己的腦袋也裹住,佯裝在休息,身子卻悄悄從毯子滑了出來,而後施展了隱匿術,偷偷溜了。

    一旁的夏典司,眼睜睜看著墨畫就這溜了,忍不住張了張嘴。

    顧長懷倒見怪不怪了,他甚至還親手替墨畫掖了掖毛毯,讓墨畫這個“毛毯人”裝得更像了一點。

    墨畫隱著身,悄悄靠近肖典司,在距離肖典司數丈的地方停了下來。

    肖典司畢竟是金丹,他沒敢靠太近。

    墨畫環顧四周,找了個牆角,蹲了下來,抬頭偷偷看去,發現肖典司此時,正在隔音陣的範圍內,跟水閻羅說著什。

    兩人神情凝重,聲音低沉,顯然是在聊什機密的事。

    “機密的事……”

    墨畫一時心癢,想了想,便將神念很“溫柔”地放出,感知地上的隔音陣。

    這隔音陣,是二品的。

    在二品地界,也隻能用二品陣法。

    既然是二品陣法,那就簡單了。

    墨畫心中稍加衍算,算出了隔音陣內部靈力流轉的間隔,這個間隔,就是陣法內在的“破綻”。

    而後他取出一根以微刻手法,刻上了“竊音陣”的銀針,曲指輕輕一彈,將這銀針,彈入了隔音陣的破綻之中。

    銀針很輕,聲音極微。

    而隔音陣,不僅從內向外隔音,從外向內也隔音,因此肖典司並未察覺。

    當然,主要他也想不到,有人能以這種手段竊聽他說話。

    竊音的銀針,破入陣法,墨畫取出對應的絲線,纏在耳邊,不過片刻,果然就能聽到聲音了。

    一開始,聲音還有些斷斷續續,後麵才漸漸清晰: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之前已經救了你一次了,想不到你還是這不濟事……”

    “……若不是為了打開那個東西,我才懶得顧及你的死活?”

    墨畫聞言有些錯愕。

    打開……那個東西?

    什東西?

    墨畫細細思忖片刻,心中一驚,“不會是……打開水獄禁匣吧?!”

    這個笑麵虎,想利用水閻羅,打開水獄禁匣?

    墨畫一時心緒重重,片刻後,平複下心情,繼續偷聽起來。

    “大哥,不是我無能,實在是種種變故,太出人意料了,仿佛一舉一動,都被人算計過一樣……”

    水閻羅沉聲道。

    肖典司神情漠然,“我不聽借口。”

    水閻羅悻然閉口,不敢再多言。

    肖典司轉過頭,看了眼水閻羅,“那個東西呢?”

    水閻羅的臉色,瞬間慘白。

    肖典司見水閻羅這副神情,不由微微皺眉,思索片刻後,他瞳孔一縮,猛然睜大眼睛,語氣森然道:

    “你別跟我說……你弄丟了……”

    “沒丟,”水閻羅顫聲道,“隻是……現在不在我手上。”

    肖典司目露殺意,氣極反笑:

    “好啊,好,你本事大了,那個東西都能丟。我是不是告誡過你,你的命可以丟,但是那個匣子,千萬不能有一絲閃失?”

    水閻羅咬牙道:“大哥恕罪,是我一時疏忽,著了小人的道,這才被人暗中算計,將那匣子搶了去。”

    “我已經盡力,在奪回那匣子了,一定不讓大哥失望。”

    肖典司皺眉,“那匣子現在在誰手?”

    水閻羅道:“在……在那個叫墨畫的小鬼手。”

    正在偷聽的墨畫,忍不住縮了下腦袋。

    肖典司反倒是神色怔忡,仿佛沒聽清一般,“誰?”

    “墨畫……”水閻羅小聲道。

    “哪個墨畫?”

    “就是……剛剛還跟大哥您說過話的,那個……墨畫。”

    肖典司張了張嘴,一時之間,神情極為精彩。

    搶了水獄禁匣的人,就是自己一開始想捉來當人質但沒捉到,而後同行走了一路,還與他有商有量地定下計劃,一起抓捕巫先生的……那個小鬼?!

    這小鬼搶了自己的至寶,然後還跟沒事人一樣,在自己麵前晃悠了大半天。

    而自己,一無所知!

    肖典司此刻真的是,殺了水閻羅的心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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