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閻羅?!
墨畫心中微寒,而後皺起了眉頭。
“水閻羅是誰?”
他在乾學州界,以及周邊仙城已經混了兩年多了,抓過的罪修邪修,打過交道的魔修都有不少。
知道的隱秘,也遠比一般修士還多。
但竟從未聽過“水閻羅”這個名號。
墨畫又低頭看了看。
名單之上,“火佛陀”三個字已然暗淡,被徹底抹消。
“水閻羅”取而代之。
這意味著……火佛陀死了,所以邪神又提拔了一個魔頭,當了這個屠家滅門的帶頭大哥?
這個水閻羅,既然能取代火佛陀,是不是意味著,他的實力,就算沒火佛陀那強,但也不會遜色太多?
顧長懷沉思許久,這才傳書道:“沒聽說過。”
墨畫神色一凜。
顧長懷皺眉。
墨畫微微頷首。
那這個水閻羅,莫非是剛剛入行的?
顧長懷:“為什問起這個名號?”
“嗯。”
沒完沒了了……
閑暇的時候,墨畫就傳書,偷偷問顧長懷:“顧叔叔,你知道‘水閻羅’這個名號?”
墨畫搖了搖頭,頭有點疼,心中更是不解,隨後沉思道:
魔修也不至於這笨吧,什東西都往傳書令寫……
若是再除了這個水閻羅,不會之後又接二連三冒出什金羅漢、木夜叉、土地藏之類的玩意吧……
不過這孩子一肚子壞水,他若不想說,自己也問不出來。
審判……斬首……
這個水閻羅,到底會是什來曆?
道廷司通緝的罪修?還是惡貫滿盈的魔修?
他若是邪神親選的爪牙,是不是身上,也會有什足以媲美禁術的傳承?
竟連顧叔叔這個典司都沒聽過……
“從僅有的痕跡來看,水寨的漁修,似乎都是被鐵鏈鎖住,跪在地上,斬掉頭顱而死的。”
而且很多事,牽連複雜,不方便說,墨畫隻含糊道:
顧長懷頓了一下,用了個貼切的比喻,“像是罪人遭受審判,跪在刑場被斬首一樣……”
顧長懷明顯一怔,“水閻羅?”
顧長懷略作沉思,回複道:“好,我記住了,有空我找人去查查。”
“嗯嗯。”墨畫點頭。
墨畫一怔,有些意外。
“我得了一枚傳書令,傳書令上說的……”
隻要不涉及陣法,顧叔叔還是挺聰明的。
“嗯……”顧長懷不鹹不淡道,“你的傳書令……還有其他線索?”
他覺得墨畫肯定還有事瞞著他。
“我去了一趟,整個寨子一片血紅,血水遍地,土壤鮮紅,但屍體都不見了,現場隻留下一些肉沫殘骸……”
“地麵能看到跪伏的血跡,頭顱滾動的痕跡,以及鎖鏈的殘骸……”
顧長懷皺眉,不解道:“你怎知道這個名號?”
“沒了,”墨畫道,“隻有這一個名字。”
顧長懷沉默了許久,片刻之後,這才神情嚴肅,緩緩傳書道:
“於家水寨……十分淒慘。”
“就像是……”
墨畫想不明白,就隻能問別人。
墨畫眉頭皺緊,心情凝重,隨後又忍不住腹誹。
沒等墨畫回答,顧長懷又道:“跟於家水寨被滅門的事有關?”
會不會,有更多邪神的線索?
“對了,顧叔叔,”墨畫突然想起什,又問道:“於家水寨,你去過了?那麵有沒有其他線索?”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
顧叔叔不愧是道廷司典司,腦袋轉得真快。
“是。”墨畫道。
又是傳書令?
傳書令也沒這萬能吧,什秘密都能打探到。
這個“水閻羅”,癖好似乎有些特殊。
還是說這種滅門之法,另有其他的深意?
墨畫很想去被屠戮的於家水寨看一下,看看因果之中,有沒有什線索,但他又不能違背荀老先生的吩咐。
顧長懷也知道,便道:
“於家水寨,還有這個水閻羅,我回去查,你老實待在宗門,若有消息,我再跟你說。”
他其實不想告訴墨畫。
但他不說的話,墨畫肯定會想盡辦法去打聽,與其這樣,還不如自己告訴他,省得墨畫浪費時間,耽誤修行,又或者好奇心太重,以身犯險。
聊天到此結束。
顧長懷又忙去了。
之後的日子,墨畫一邊在宗門修行學習,隔三差五,就留意道廷司那邊的動靜。
可此後一片風平浪靜。
什事都沒有發生。
就連那群魔修,出沒的次數都變少了。
水閻羅也杳無音信。
於家水寨的事,道廷司盡管在查,可仍舊沒什進展。
偏僻的水寨,畢竟不是仙城。
麵的修士又都是窮苦的漁修,平日相對封閉,與外界交集也不多。
被屠滅之後,道廷司為了不打草驚蛇,暫時封鎖了消息。
因此這一慘案,僅在煙水河周邊,引起了短暫的騷動,之後就漸漸平複,淪為了一個茶餘飯後的詭怪談資。
於家水寨沒了,附近的漁修,依舊在辛苦謀生。
道廷司依舊查案,但沒什結果。
煙水河以外,各個仙城一如既往,大小家族也依舊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
墨畫心情有些複雜。
這種偏僻之地的散修,卑微如水中的浮萍,是枯是榮,是生是死,實際上並無人在意。
又過了一些時日,這件事甚至沒引起多少水花,便似乎漸漸被人遺忘了。
但墨畫知道,陰影在一點點蔓延……
因果血色又濃了一分。
大荒邪神,又必然多了一個布道場。
墨畫深深歎了口氣。
但他現在,還無能為力。
他還是隻能做他該做的,好好修行,爭取早日突破築基中期。
冥冥之中,風雨欲來。
無論是修為,神識,還是陣法,能強一點是一點。
除此之外,還有陣法和靈器的研究與應用,尤其是具有增幅之力的五行源甲的煉製,也至關重要。
旬休的時候,墨畫又抽空去了一趟顧家。
他要跟顧師傅聊聊五行源甲“開源”,接入神識控製的方法。
顧師傅神色錯愕,而後眉頭就皺得跟麻花一樣。
“這種鎧甲……聞所未聞,孤山煉器行還從沒煉過。”
“小公子的想法,果然異於常人……”
他這一句話,也不知是不是在誇人。
墨畫喝了口茶,理清了思緒,慢慢道:
“因為這次的陣法,比較特殊,所以不能用常規的煉器規範,需要改一下結構,使靈器內的陣法,可以被修士神識控製……”
顧師傅仔細琢磨了一下,而後道:
“鎧甲中的陣法,可被修士神識控製……那這個能用神識,控製陣法的修士,是沒辦法限定的。”
“一旦鎧甲陣法‘開源’,其他所有修士,無分敵我,都可以用神識,控製鎧甲內的陣法了……”
“這樣弊端是極大的。”
“生死之戰,若是其他神識強大的修士,強行以神識介入這鎧甲之中,驅使陣法閉合,逆轉,或是自毀,等同於授敵以柄,自斷手腳……”
墨畫皺了皺眉。
好像的確是這個道理……
他又想了想,眼眸微亮,搖頭道:
“沒關係。”
五行源甲上的陣法,是五行源陣。
這是一門絕陣,即便“開源”了,也根本沒多少人會,更別說跟自己搶神念的操控權了。
顧師傅見墨畫胸有成竹的模樣,緩緩點了點頭。
他隻負責提意見,給些參考,最終怎做,還是由墨畫決定。
“那這種鎧甲,就介於‘靈器’和‘陣媒’之間,兩者兼顧,既是靈器,又算是陣媒了……”
顧師傅很快也明白了。
“是的。”墨畫點頭道。
“好,”顧師傅沉吟道,“那我回去再想想,然後多試試……”
“不過這種鎧甲,形製特殊,沒有先例,想煉出來,可能費時費力,花的時間也比較多,估計至少要半個月,才能再煉製出一套來看看效果……”
“沒事,”墨畫笑道,“辛苦顧師傅了。”
“小公子這是哪的話,這是我應該做的。”
顧師傅笑了笑,而後盛情邀請道:“對了,清州城的仙鶴樓,又進了幾尾新鮮的上等靈魚,小公子要不要去嚐嚐。”
“靈魚……”
墨畫吃魚已經有些吃膩了。
尤其是在夢魘中,吃了魚頭河神,又吃了一堆魚妖邪祟,現在聽到“魚”這個字,他就覺得有些撐。
不過顧師傅盛情難卻。
墨畫不想拂了顧師傅的好意,便點頭道:
“好啊好啊。”
仙鶴樓,環境清雅。
桌上幾尾靈魚,珊瑚為形,珍饈為味,黃金為湯,鮮香色美。
墨畫吃得很開心。
隻是吃的時候,墨畫忽然又想起了小漁村的那些漁修。
想起這些魚,有可能是那些漁修在風浪之中,冒著性命危險,千辛萬苦捕撈而來的。
墨畫嘴,忽而有些沒滋沒味的。
他又翻了翻菜單。
仙鶴樓,魚賣得極貴。
但拚命捕魚的漁修,他們賺的靈石,卻僅夠糊口。
墨畫略作思索,心中暗道:
“也不知有沒有辦法,讓那些漁修多賺點靈石……”
吃完了魚,墨畫便和顧師傅道別了。
顧師傅要回孤山煉器行,研究“開源”結構的五行源甲的煉製了。
而墨畫則回了顧家。
他要先跟琬姨打聲招呼,然後再回宗門。
可到了顧家,聞人琬卻在招待客人,似乎是聞人家那邊來的親眷,給聞人琬帶了些東西來。
墨畫便坐在大廳喝茶,安靜地等了一會。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聞人琬便出現在門口,神秘兮兮地對著墨畫招手。
墨畫一怔,“琬姨?”
聞人琬又招了招手,眼眸含笑,低聲道:“你來,我有幾件東西給你。”
墨畫一臉疑惑,放下茶杯,跟著聞人琬,走到一處廂房。
廂房四周,布有隔絕竊聽的陣法。
聞人琬取出一個儲物袋,偷偷遞給了墨畫,柔聲叮囑道:
“收好了,別讓任何人知道。”
墨畫一愣,緩緩打開儲物袋,神識一探,不由長大了嘴。
好多陣圖……
而且大多都是成套的,囊括初始陣紋,到一品,乃至二品高階的整套陣法。
墨畫震驚道:“琬姨,這是……”
“我知道你喜歡學陣法……”聞人琬笑道:“這是我讓你上官叔叔,從上官家弄來的一些陣書和陣圖。還有一些,是聞人家珍藏的,如今才送來,你都收著,有空學學看。”
墨畫驚詫道:“這太貴重了……”
聞人琬搖頭,“這是你應得的。”
墨畫還想推辭。
聞人琬便眨了眨眼,“你既喊我一聲‘琬姨’,我給你的,你便拿著。”
“可是,”墨畫有些顧慮,“上官家和聞人家那邊……”
聞人琬道:“放心吧,這些陣法,是經你上官叔叔,還有我的手給你的,不會有人找你麻煩的。”
“當然,你也別主動說出去。”
“好!”墨畫也不再矯情,而後脆聲笑道:“謝謝琬姨!”
聞人琬眉如彎月,也輕輕笑道:“看看這些陣圖,合不合你的心意。”
“嗯!”
墨畫開始仔細翻看起陣圖來。
這些陣圖,包羅很廣。
大部分也仍是五行八卦類的陣法。
五行八卦陣法,是修界最通用,應用最廣的陣法,也幾乎是所有陣師,入門必學的陣法。
隻不過上官家和聞人家的五行八卦陣法傳承,與太虛門的,又有些出入。
太虛門是傳道授業的宗門,陣法以“傳承教學”為主。
上官家經營修道產業,陣法以“產業實用”為主。
聞人家似乎家底更淵博些,陣法以“陣理研究”為主。
幾家各有所長,可以互相參照,取長補短。
墨畫神色大喜。
聞人琬見墨畫喜歡,也不由微微一笑。
墨畫繼續往後翻,翻著翻著,忽而一怔,繼而目光大亮。
元磁陣法!
除了五行八卦陣法之外,這麵竟然還囊括了元磁類的陣法!
首先就是一本《定式磁紋集錄》,上麵蓋著上官家藏陣閣的閣印。
後麵還跟著一本《定式磁紋補錄》,封麵則蓋著聞人家藏陣閣的閣印。
再下麵,就是數副二品高階的元磁陣法。
這些陣法,墨畫聽都沒聽過。
是太虛門傳承之外的,另類元磁陣法。
墨畫震驚不已。
“琬姨,這是……”
聞人琬笑道:“我看長懷跟你比較熟,就問他你平時都學些什陣法。”
“但長懷一心撲在道廷司的事上,對陣法不甚精通,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費勁地問他半天,他也隻說你好像對元磁陣法很感興趣,我便搜羅了這些磁紋注釋,還有元磁陣圖給你……”
而後聞人琬微微蹙眉,“不過元磁陣法,十分冷門,上官家和聞人家收錄的也不多,願意學這個的弟子也不多,也不知這些陣圖夠不夠……”
“夠了夠了!”墨畫連連點頭,而後喜笑顏開地感激道:“謝謝琬姨!”
聞人琬見墨畫似乎真的喜歡,心中也覺得欣慰。
墨畫將這些陣圖,捧在手,視若珍寶,心樂開了花。
琬姨真是天大的好人!
墨畫捧著這些陣圖,愛不釋手,忍不住又將這些陣圖翻來覆去,翻看了幾遍,忽而神情一怔。
他發現其中,有一副陣圖有些奇怪。
似乎陣紋數……有點多?
墨畫神識一掠,特地又數了一下。
一、二、三……一共二十紋。
二十紋?
墨畫愣了下,感覺有點怪怪的,隨即猛然間反應了過來,不由瞪大了眼睛。
二品……二十紋?!
絕陣?!
他立馬將這陣圖翻出來,就見陣圖之上,寫著幾個古拙怪異的篆字:
次生雷流陣。
墨畫倒吸了一口涼氣,看向聞人琬,有些難以置信道:
“琬姨,這……”
聞人琬見狀,有些不明所以,低頭看了眼,便頷首道:
“這是上官家珍藏的陣法,我讓你上官叔叔拿出來的。據說是上官家立了功,受道廷賞賜,從天樞閣得了這副陣法的傳承,隻不過太難了,也不知道有什用,便一直沒人學,漸漸地就束之高閣了……”
“這副陣法,很貴重?”聞人琬疑惑地問墨畫。
墨畫點頭,聲音微顫道:“很貴重很貴重!”
甚至比琬姨想得還要貴重太多……
這是元磁陣法中,最接近本源次雷紋的二品絕陣!
即便是陣師,若不精通元磁陣法,或是即便精通了元磁陣法,但不曾窺見元磁本質,對次雷紋一無所知,就根本無法理解,“次生雷流陣”這幾個字的含義。
次生雷流絕陣!
墨畫心中震撼,久久難以平靜。
聞人琬倒沒想那多,他見墨畫看到這副陣法,一臉震撼,眼睛都挪不開,知道這陣法對墨畫來說彌足珍貴,便心滿意足了。
“好好收著,回宗門慢慢看。”聞人琬溫婉笑道。
“嗯!”
墨畫立馬將陣圖塞進儲物袋,而後再將儲物袋揣進自己懷。
要不是琬姨在身邊,他都想立馬把這副絕陣的陣圖,裝進納子戒中了。
納子戒才絕對安全。
聞人琬見墨畫將陣圖都收好了,這才放下心來,便道:
“時候不早了,早點回宗門吧。還有瑜兒這孩子,就拜托你多照顧了。”
“琬姨,您放心!”
墨畫神情嚴肅地點了點頭。
從此以後,瑜兒就是他親弟弟。
任何人,哪怕是大荒邪神,隻要敢打瑜兒的主意,自己也會滅了它的神骸,斬了它的化身,將它做成“點心”,一口一口吞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