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退出獸陣,裝做離開,隨後在不遠處的地方停下,暗自沉吟。
算上那名宮裝美婦,對方至少有三個人。
至於對方的修為,僅憑他們釋放的威壓推斷未必準確,但應當有煉虛後期強者。
除非琉璃和了嗔都已經身受重傷,失去戰力,不然隻要和他們應外合,是很有希望破開獸陣,將他們救出來的。
現在的難題是怎才能聯係上他們。
秦桑的身影緩緩抬升,天目蝶自丹田飛出,落到秦桑肩頭,蝶翅輕輕扇動,天目散發出奇異的光彩。
與此同時,秦桑的眼神也變得愈發深邃,仿佛將眼前的這方天地都映照進他的瞳孔之中。
催動天目神通,視野之中的世界開始變化,那些山川草木漸漸變得模糊,天地間的萬事萬物都變成一團團五顏六色的氣息,它們有的到處飄蕩,有的凝滯不動。
最醒目的是一團赤紅氣息,幾乎占據了秦桑視野的全部,這些正是獸陣所散發的氣息。
組成獸陣的靈獸都是火鴉、火牛之流,天生禦火能力,因此這的火靈之氣異常濃鬱,同時這些火靈之氣也是構成大陣的根基之一。
看得出,越往大陣核心,顏色越純粹,火靈之氣越凝實。
凝視良久,秦桑神色微動,發現了一些不尋常的跡象。
獸陣中的火靈之氣不僅濃鬱,而且渾然一體,但在秦桑看來,卻有一種莫名的不和諧之感。他不知這種感覺來自哪,但心知絕不會無緣無故產生,於是循著這種感覺,繼續觀察獸陣。
漸漸地,秦桑似乎找到了原因,這種不和諧可能源自於獸陣中的靈獸。
“難道,獸陣中的靈獸並不是同一個主人,其實是幾個人的靈獸,共同組成的一座大陣?”
秦桑心念一轉,有了一個推測。
即使同出一門,修煉的同一種功法,不同的修士之間肯定也會存在差異,不可能完全一致。
他們可以用各種辦法去掩飾和彌補,但絕不可能抹消。
世間無絕陣!
這種差異,便相當於這座獸陣的生門。
當然,即使明知差異存在,想要找到也絕非易事,其實獸陣的主人已經在竭力掩飾了,換做另一個煉虛中期修士,根本察覺不到,秦桑能夠發現,天目蝶當居首功。
而就算能夠找到,想要利用這一點破陣也難如登天。
駕馭獸陣之人肯定比闖陣之人更清楚大陣的缺陷,定會時刻保持警惕,而且獸陣乃是由靈獸組成的,意味著比其他靈陣更加靈活,隨時可以變陣,最終比拚的還是雙方的實力。
不過,天目蝶的虛玄神光在破解和穿渡陣禁時有奇效。如果秦桑不去破陣,隻是利用這一絲不協調潛入靈陣內部,查清琉璃和了嗔的位置,是有機會做到的!
想到這,秦桑看得更加專注了,心中逐漸有了一個計劃,不多時,天目蝶用力扇動了一下翅膀,旋即秦桑身上彌漫一層淡淡的光彩,正是虛玄神光。
秦桑和天目蝶瞬間消失,了無痕跡。
在虛幻神光的庇護下,秦桑悄然來到獸陣邊緣,逡巡少許,最後選定一條江河,順著江麵逆流而上,翻越了十幾條山脈,來到了比上次更深入的地方。
此時他位於一片密林邊緣,旁邊三頭火牛或站或臥,近在咫尺,主陣之人卻毫無察覺。
隨著時間推移,獸陣之中的景色展現在秦桑麵前,這山川縱橫交錯,風景秀麗。出人意料的是,美景完好,沒有被破壞的痕跡,意味著這並未發生過大戰。
“難道戰場在別處?”
秦桑心中暗忖,或許是琉璃他們一直逃到此地,最後被獸陣所困,無法脫身。若能尋到戰場,便能通過戰場上的痕跡看出一些信息,可惜時間緊迫,琉璃他們可能支撐不了那久。
局勢比秦桑預想的要好,沒有鬥法的波動,主陣之人應該還沒有找到他們。
獸陣的變化也佐證了秦桑的判斷,隨著靈獸們不停移動,獸陣之力一遍又一遍掃過每一個角落,顯然正在尋找他們。
不過,這對於秦桑而言也是個麻煩,沒有指引,他也不知道琉璃和了嗔的位置。
秦桑搓了搓手指,在血鶴消散之時,他封存了一絲了嗔的精血,不知了嗔能否感應到自己的精血。
接下來,秦桑在獸陣之中到處穿梭,將獸陣的外圍都走遍了,一無所獲,然後慢慢向獸陣中心靠攏。越往中心越要小心,一旦暴露,根本來不及退走,無異於自投羅網。
秦桑的速度慢了下來,不時停下來觀望,有時還要繞來繞去,不過進展還算順利,逐漸接近獸陣核心。
“看來他們很可能藏在那麵……”
秦桑望著麵前的重重山巒,皺眉沉思。
能夠感應得到,前麵是獸陣主人著重封鎖的區域,可謂密不透風,秦桑現在正處於這片區域的邊緣,沒有貿然闖入。
琉璃和了嗔尚未暴露,不過這種情形肯定是無法持久的,這片區域正在逐漸縮小,他們遲早會被抓出來。
此時,遠處傳來幾聲鶴鳴,秦桑微微側目,見三頭火鶴正向這飛來,領頭的火鶴已然是化神期的大妖,卻隻是被獸陣主人隨意擺布的棋子。
火鶴張開翅膀,在天上滑翔,兩眼來回掃視,目光銳利。
它們從秦桑身邊飛過,渾然不知這藏著一個人。
在經過秦桑身邊時,左側的那頭火鶴擺動著腦袋,視線從秦桑藏身之處掃過,神色如常。
秦桑目光微凝,他留意到,在火鶴看過來時,瞳孔好似閃過一抹異芒。這是其他靈獸身上從未有過的,獸陣中的靈獸都被人控製著,喪失自我。
“難道……”
秦桑心中一動,跟在火鶴後麵,猶豫了一下,悄悄分出一縷神識,探入那頭火鶴體內。
這無疑是冒險之舉,一旦秦桑判斷出錯,就可能因此暴露。
片刻之後,秦桑得到回應。
“是秦真人嗎?”
了嗔的聲音!
秦桑心中一喜,他的策略奏效了,了嗔應是感應到了他的精血。
“是我,你們現在哪?”秦桑立刻反問道。
了嗔的聲音明顯透著虛弱,情況不妙。
默然片刻,回應他的人變成了琉璃,“秦道友,我們正在一座山腹之中,借助烏陽兜藏身……”
頓了頓,琉璃又道,“師兄受傷了。”
烏陽兜應是一件隱匿至寶,有寧真人在,他們拿出什寶物秦桑都不奇怪。
秦桑聽出琉璃的狀態還好,心下微鬆,“了嗔聖僧是被敵人打傷的?”
琉璃道:“師兄是在靈穀中受的傷,隨後傷勢未愈便撞見她們,被她們趁虛而入……”
“隻怪貧僧時運不濟……”
了嗔長歎一聲,道出原委。
原來,了嗔進入聖地之後,打算先去一處靈穀,取一個機緣,不料就是在那個時候出事了。
這個機緣對了嗔至關重要,了嗔已經觸碰到瓶頸,隻要能夠得到,就有望在聖地突破煉虛後期,對他們接下來的行動更有把握。
他們徑直趕去靈穀,由於準備充分,進入靈穀後也頗為順利,不料快要拿到機緣的時候,異變陡生。
彼時突然有霞光降臨,瞬間照徹整座靈穀。
霞光中誕生詭異地灰色人影,當時了嗔正在和兩尊靈穀守衛交手,他施展的神通都被灰色人影學了去,同時霞光引起靈穀異變,猝不及防之下,便被灰色人影和靈穀守衛聯手打傷。
琉璃因為留在外圍,逃過一劫。
又是霞光!
秦桑暗道一聲果然,霞光將此次聖地試煉都攪亂了,有人從中獲益,自然也不乏倒黴蛋,了嗔正是其中之一。
到如今,不知有多少運氣不佳之人,被霞光攪和了好事,甚至因此而隕落。
正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霞光吸引來附近的修士,兩人艱難逃出靈穀便遭追殺。
一路逃到這,終究還是被獸陣困住了。
了嗔慚愧道:“寧真人讓貧僧助師妹一臂之力,沒想到反而成為師妹的拖累。貧僧已是強弩之末,燃盡根本也僅有一搏之力,而對方仍是全盛實力,二人求活隻會同死。隻有貧僧亡命一搏,有幾分希望將師妹送走,卻被師妹斷然拒絕。”
琉璃道:“尚未到真正絕望的時候,豈能輕言放棄!就算秦道友沒能遇到血鶴,我們也未必沒有機會。”
又對秦桑道,“我用策役天皇符的一種神通,暗中控製這頭火鶴,本想慢慢將這縷神意向獸陣邊緣轉移,告知道友原委,卻引起了敵人的警覺,不敢輕舉妄動,不料道友能夠潛入進來。如此,我們應外合,當能破解此陣!”
聽著琉璃長篇大論,不厭其煩地進行解釋,秦桑隻有一個感覺——陌生。
不過,比起之前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意思需要別人去猜,這種變化倒也不賴。
“貧道雖能潛入此陣,若要破陣卻也不易。”
秦桑皺眉問道,“對方是什來曆,實力如何?”
“她們來自琅仙苑,”了嗔道。
“琅仙苑?坎州的門派?”秦桑好像在坎州聽過這個名字。
“不錯,琅仙苑正是坎州的門派,隱世不出,不如坎州的那些大宗門威名赫赫,但實力和淵源都非同尋常。寧真人曾言,琅仙苑亦是得了太上道宗一脈傳承,坎州之中,類似琅仙苑的門派還有不少,此番其他門派也派人前來,譬如碧沉軒……”
聽到了嗔解釋,秦桑才知坎州竟然隱藏著這多隱世門派,而且大部分和道門存在淵源。
這多門派擁有太上道宗傳承,難道太上道宗已經四分五裂,分裂成為一個個大小宗門?
這些門派集中在坎州,應當不是巧合,或許以前太上道宗就位於坎州。
可惜他在坎州的那些年一心搜集鑄壇靈物,甘為五行盟驅使,沒有閑暇探查背後的隱秘,不然應該也會有所察覺。
不過,秦桑確實也感覺到,坎州的道門修士居多,修士們舉止灑脫,氣氛也比別的天州顯得輕鬆,許是受到道門丹鼎派的影響。
寧真人手中也有太上道宗一脈傳承,按理說有幾分香火情。恰恰相反,琅仙苑等派和紫雲山在聖地交手多次,是老對頭了,難怪遇到琉璃他們便下殺手。
“琅仙苑共來了幾人,實力如何?”秦桑繼續追問。
“共有兩人,一位煉虛中期,另一位是煉虛後期的頂尖高手,若非此人,我們是有機會逃掉的,”了嗔道。
“隻有兩人?”秦桑目光一閃,“我之前發現有三個人……”
他將之前的試探簡單說了一遍。
“第二道威壓定是她們偽裝的,想要不戰而屈人之兵!”
琉璃斷然道,“她們須專心操縱獸陣,防止被我們逃走,肯定要避免招惹其他人。”
秦桑暗暗點頭,敵人既然隻有兩個,他便沒有那忌憚了,首要之事是破去獸陣,解救琉璃和了嗔。
“二位不知有何良策?”
琉璃卻道:“得秦道友相助,脫身應當不難,不知秦道友願不願冒些風險,更進一步!她們身上或許有對我們有用的消息,也能通過她們了解其他對頭的實力,提前做好應對。”
“哦?仙子有多少把握?”
秦桑來了興趣。
琉璃冷靜道,“策役天皇符有一門神通,名曰天皇敕命,施展此神通,我便能強行使一些靈獸暫時聽命於我,讓靈陣瞬間出現一個巨大的破綻。因我實力不足,難以維係,她們很快就能奪回靈獸,原本隻有我們機會不大,有秦道友在則不同了。據我觀察,此陣應是由她們兩人的靈獸共同布成的,我專挑那個婦人的靈獸下手,秦道友趁其不備,突然發難,便有可能得手!”
策役天皇符竟能從煉虛修士手中強行奪取靈獸的控製權!
此符出自寧真人之手,或許因為琉璃的修為,威能受到限製,但位階之高,毋庸置疑。
琉璃既然敢這說,肯定是有把握的。
沒想到琉璃身處險境,還能保持冷靜,甚至想好了反擊之策,秦桑默默推演一番,認為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