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氣久久不散,不過被血氣截斷的毒河逐漸有合攏的跡象。
突然有一道人影破開血氣,飛射而出,正是秦桑。
秦桑回望一眼,戰場中的亂象還在持續,龍魚自爆的餘波沒這快消散。
這一戰,他幾乎是以命相搏,雖成功斬殺仙童,卻是用自身重傷換來的。最直觀的是他身上的明山鎧,靈甲稱不上千瘡百孔,但也裂痕滿布,嚴重損壞,必須要開爐重煉了。
雷獸戰衛最後被龍魚自爆的餘波掃中,也受了不輕的傷,好在它的核心是體內那團雷霆之力,隻要核心沒有被打散,恢複能力非常強大,且不知何為痛苦,戰力還在。
大能童子的底蘊果然很深厚,秦桑做足了準備,仍險些出現意外。他不禁慶幸自己當年耐心布局,動用雷壇和祭雷誓章一擊必殺,沒有給大供奉喘息的機會,否則結局難料。
連斬兩位強敵,成功化解危局,秦桑並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自從秦桑發出訊息,琉璃一直沒有回應,不知她的處境怎樣了。
秦桑想要活捉仙童,就是以防萬一,琉璃出事,還能用來交換人質,如今仙童已死,他手中隻剩下青衫男子留下的透明蜈蚣,以及兩人的遺物。
局勢緊迫,秦桑囫圇服下幾枚靈丹,強行壓下體內的傷勢,沿著原路迅速回返。
飛遁之時,秦桑取出那隻透明蜈蚣,催動神識查探。
他本以為透明蜈蚣是青衫男子的一具分身,查看之後,發現並非分身這簡單。
透明蜈蚣體內有一股意識,被秦桑封印,正在沉睡。這股意識自然是青
衫男子分化出來,但隻有青衫男子進入小洞天之前的記憶。
它就像一枚種子,一旦本尊出事,種子就會蘇醒,生根發芽,成長為新的青衫男子。當然,之前搜集的那些靈蟲是無法重生的,青衫男子隻能重新收集靈蟲,從頭開始。此外,這門秘術應該還有別的限製,否則青衫男子肯定會將透明蜈蚣放在洞府。
此人未必多謹慎,將透明蜈蚣留在外麵很可能是下意識的舉動。
如果秦桑的判斷是真,透明蜈蚣應該不知道小洞天發生的事情,但世事難料,真要到了不得不交換人質的時候,也不能隨意將它交出去。
秦桑做著最壞的打算,思索接下來應如何應對,沉思良久,手指輕彈,數道禁製沒入透明蜈蚣體內。
他要在青衫男子的意識留下暗手,還不能被對方發覺,難度極高,試了好多次都不滿意,神情愈發凝重。
與此同時,他不停催動秘術,嚐試聯絡琉璃。
忽然間,秦桑身影微微一頓,秘術終於有了反應,感知到了微弱的回應,來自琉璃!
片刻之後,秦桑‘聽’清了回應的內容,心中一喜,長長鬆了一口氣。原來琉璃已經脫離險境,甩開敵人,現在正藏身在盤龍洞某處。
他立刻收起透明蜈蚣,飛向琉璃指引的方向。
這時候,正有三個人往盤龍洞深處趕來,正是黑袍修士和屏仙子兩女。
“可惜沒能留下那名女修……”
黑袍修士摘下頭上的兜帽,是一個麵色蒼白的瘦削青年形象,他的目光四處逡巡,尋找同伴留下的指引,離戰場越來越近。
屏仙子看了看小言,苦笑道:“我們也沒料到,她獨自一人,竟這膽大包天。見到我們,非但不退,還敢主動向我們發出警告,偏偏我們真被她
唬住了……”
原來,之前兩女被冰牆阻路,出於種種顧慮,屏仙子遲疑不決,終究沒有第一時間衝破冰牆。
屏仙子知曉仙童等人為了伏擊仇家,早已聚在一起。這多頂尖強者竟似落入下風,反而他們的敵人還有餘力發出警告,說明敵人的實力更強、人數更多,她豈會不心生顧忌。
況且她與仙童等人並沒有深厚的交情,便作勢後退,想等聯絡上仙童後,看清局勢再說。
被困在冰原的黑袍修士同樣不知道外麵來了援兵,才給了琉璃左欺右騙,蒙混過關的機會。
等屏仙子察覺到異樣,回返之時,琉璃已經按照秦桑的叮囑,不等靈符之力消退,便提前撤出冰原,然後依靠洞中的地形脫身。屏仙子趕到時,恰好黑袍修士衝破寒氣風暴,見到屏仙子二人,才知道他們都被騙了。
“是我太過謹慎了!”黑袍修士後悔不迭。
說起之前的一戰,他不禁眉頭深皺,神情之中暗含憂慮。
屏仙子兩女尚未與仙童立約,按理說和此事沒有關係,自然怪不到她們頭上。
回顧這一戰,因為顧忌琉璃的背景,他本就戰意不足。策役天皇符展現出的威能也有些驚世駭俗,讓他在寒氣風暴中不敢輕舉妄動。
此舉固然保全了自身,卻也錯失良機。
屏仙子察覺到黑袍修士的憂慮,問道:“兄在擔心司道友他們?”
“不錯!”
黑袍修士點頭,直言不諱,“那名女修身上的靈符必然無法一直維持,但我們小看了女修,恐怕也小看了那位秦真人!”
語氣頓了頓,黑袍修士沉聲道:“他們完全可以雙雙逃進冰原,借助地勢,依仗那道靈符,將我們逼退的希望更大,為何偏要弄險,分頭行動?”
“兄是說,那名女修故意引走兄,秦真人還有更大的圖謀?”
屏仙子神情驚詫,難以置信道,“兄多慮了,秦真人的修為不是隻有煉虛中期嗎?除非這還隱藏著對方的幫手,司道友和棠道友在一起,就算對方有什算計,在絕對的實力麵前都是枉然!”
“我們是意外遭遇,對方應該不會有幫手埋伏……”
黑袍修士眼中閃過猶疑之色,“秦真人的實力不能以修為來衡量,希望是我多慮了!”
“那位秦真人好利害啊,”小言突然冒出一句,讓屏仙子和黑袍修士都無言以對。
為防止追丟目標,仙童和青衫男子都會用秘術留下隱蔽標記。由於盤龍洞中混亂不休,殘留的氣息很快就會泯滅,標記存在的久一點,但也有一些被衝散了。
指引斷斷續續,好在沒有偏離路線,他們一路找過來,抵達秦桑斬殺青衫男子的古禁地域。
他們對之前發生的慘案渾然不知,穿過古禁,繼續向前飛了一陣,黑袍修士忽然停下,“這怎隻有司老弟的標記?”
屏仙子也意識到了不對勁,自從離開那片古禁地域,另一個標記就中斷了,隻剩仙童一人的標記。
可是,回想起來,這一路也沒有發現什異常。
“許是棠道友被什牽絆住了,無暇為之,既然司道友還能留下標記,應無大礙,”屏仙子勸慰道。
黑袍修士點點頭,繼續向前,終於來到濁河之畔,一眼便看到一片被染
紅的河水。
感應到河水散發出的血腥氣息,黑袍修士驀然色變,驚呼出聲:“這是……龍魚身上的血氣!”
小言感覺到不安,悄悄躲到了屏仙子身後。
“是司道友的伴獸之一?”
屏仙子的神情也極為凝重。
她不了解仙童擁有什伴獸,但能夠感應到河水中的血腥氣很可能來自仙童的伴獸,而且種種跡象很不尋常!
仙童的四頭伴獸,黑袍修士都見過,並且知曉龍魚乃是戰力最強的一頭,想到這,他心中不由一顫,背後黑翼輕震,化出一頭黑鳳。
三人都不敢進入濁河,屏仙子指尖浮現靈光,取出一張白紙,裁剪成一個紙人,丟進河心。
黑鳳和紙人投身河底,漸漸地,他們的表情愈發沉重。
隨後,兩人下令,命黑鳳和紙人分別去往毒河的上下遊尋找。
沒有!
黑鳳和紙人接著又躍出河麵,飛向河對岸尋找。
還是沒有!
他們到處尋找,仍然沒有找到任何標記和氣息,好像所有痕跡在這戛然而止,仙童和青衫男子都人間蒸發了。
兩人對視一眼,都能看到對方眼中的震驚和駭然,雖然不願相信,但那些血腥氣很可能是龍魚自爆後的殘留。
仙童究竟遭遇了什,不惜自爆龍魚?
比起其他地方,毒河附近算是非常穩定了,這場戰鬥是不久前才發生的,周圍的環境應該沒有翻天覆地的變化,河水的毒力還不足以讓仙童搏命。
另外,棠道友呢,為何這隻有龍魚的氣息?
不對!
他們猛然意識到,青衫男子的痕跡,從之前那片古禁就消失了。
大河奔流,濁浪翻騰。
望著毒河,三人如同回到了冰原,感受到陣陣寒意。
“回去!”
三人果斷退回那片古禁地域,在附近仔仔細細尋找了一遍,毫無收獲。青衫男子是在小洞天被殺的,外界不受影響,僅憑他們的修為,哪怕當時就在附近也察覺不到。
這個結果無疑更加令人驚悚。
他們現在還活著嗎,棠道友究竟去了哪,為何不留標記?如果棠道友先在這出事,為何司道友不僅不逃反而在繼續追擊,標記中也沒有任何提示?
任憑他們才智過人,也想象不出當時的情形,反而加重了心中的恐懼。秦桑的形象也變得無比神秘,成為揮之不去的陰影。
“屏姐姐,”小言怯生生道,“我們快出去吧。”
“不錯,此地不可久留!”
屏仙子斷然道。
無論是何種猜測,都太可怕,這分明是龍潭虎穴,他們三個人的實力不會比仙童兩人強太多,萬一敵人卷土重來,結局難料!
黑袍修士仍不敢相信,仙童和青衫男子會被秦桑反殺,可事實勝於雄辯,兩人都無影無蹤。
他們連忙回返,半途不敢停頓,心中充滿戒備,直至看到洞口,頗有重見天日之感,驚魂甫定。
飛出洞外,三人都默然無言,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在盤龍洞附近尋了一處隱蔽地方,本尊潛伏在這,隨後又分別召喚出黑鳳凰和紙人,回去探查。
他們操縱黑鳳和紙人,小心翼翼回到毒河,然後以此為中心向外搜尋。一番搜尋無果,他們還不死心,擴大範圍,開始漫無目的地尋找,盡可能深入盤龍洞,依然一無所獲。
休說看到秦桑的身影,連一絲一毫的痕跡都沒有,琉璃也杳無音信。
恐懼在屏仙子三人心底滋生,他們想不到秦桑是怎做到的,懷疑盤龍洞隱藏著大恐怖,這個念頭驅使著他們,想要盡快遠離盤龍洞!
而且他們身上還有老祖的任務,不能拖延太久。
到了必須要離開的時候了,三人飛出藏身地,都心事重重。
……
另一邊,秦桑在洞中七拐八拐,終於找到琉璃。
琉璃藏身在一個不大的洞窟麵,入口有一座殘破古陣,能夠隔絕氣息,抵禦外麵的衝擊,維護內部的安寧。
琉璃正盤坐調息,忽然醒轉,警惕地望著外麵。
片刻之後,一道人影穿過古陣,出現在入口,見是秦桑,琉璃神情一緩。
“你受傷了?”
“你受傷了?”
兩人不約而同,脫口而出,旋即相視一笑,心頭的陰霾散去。
秦桑進入石窟,在琉璃麵前坐下,環目一掃,道:“是個好地方,此陣還能堅持,我們不急著出去,先在這療傷。”
琉璃一直盯著秦桑打量,終於忍不住道:“你真把他們都殺了?”
她盡可能高估秦桑的實力,但認為能殺死仙童就很了不起了,天知道得知青衫男子的死訊時,她有多驚詫。
秦桑一笑,取出兩人的遺物以及那隻透明蜈蚣,“此人還沒有真正隕落,應該能從他口中問出一些東西。”
琉璃點點頭,仙童等人出現在這很不尋常,不知前麵發生了什變故,可能會影響他們的大計。
“對了!”
琉璃想起一事,取出一個骷髏頭,有些慚愧道,“多虧它替我擋了一劫,我才能順利脫身,不知還能不能恢複。”
分別之際,秦桑將煉屍岷倬和一些雷符交給琉璃防身。
骷髏頭光澤暗淡,頭蓋骨上有一道裂痕,一直延伸到眉骨,不過秦桑並不在意,它已經發揮出了應有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