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外有人?”
王魃心頭一凜。
終於來了!
想也未想,身形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察覺到王魃消失,融於地下的血麒麟這才小心翼翼的重新凝聚出來,好奇地張望著漸漸縮起來的不死神樹,感受到其中溢散出來的濃鬱血氣,盡管眼饞無比,卻還是強忍住內心的衝動。
而與此同時。
道場最高處的茶亭中。
此刻早已經立著趙豐、薑宜、靈威子幾人,麵色皆是凝重無比地死死盯著界外的方向。
唰。
王魃的身影時浮現,也來不及閑談,目光第一時間便被界外的景象所吸引。
不,與其說是景象,不如說……真的是個人。
一個麵貌與小倉界修士大體相似,然而麵部又有些細微差別,衣著也更有古意的紫袍青須道人。
這人也不知從何而來。
他捋著胡須,立在界外虛空之中,好奇地打量著鵬鳥背負一方世界這一奇怪組合。
目光先是從翻明的身上掃過,不過並未多做停留,很快便落在了小倉界上。
隨後似是為了看得更為清楚,竟霍然如鬼魅一般浮現在了小
倉界界膜前。
身為七階神獸的翻明竟似是完全沒有察覺一般!
這一刻。
薑宜和靈威子都按捺不住,身上的道域含而不露,隻待對方一旦闖入,便即施展全力一擊。
趙豐亦是神色凝重,法力沉入喉舌,隨時準備召集所有修士。
王魃目光微凝,神色不動,但天落刀同樣蓄勢待發。
整個茶亭之內,寂靜得可怕!
然而讓四人全都沒想到的是。
這尊紫袍青須道人筆直懸在了界膜之外。
卻並未再有任何的動作。
隔著這張於修士而言,薄如蟬翼卻又堅韌無比的界膜,隻是靜靜地看著。
在這一刻,他的目光仿佛與道場內的四人視線交錯。
而在看到這紫袍道人的雙眸這一刻,王魃卻不由得心頭一震。
此人瞳孔如銀,流露出好奇之色。
隻是那好奇之色,卻帶著一絲由上而下的俯視。
可更叫他吃驚的是,每隻眼睛,竟擠著兩顆瞳子!
“重瞳!”
兩隻重瞳朝他看來,竟讓他有種從未有過的,整個人被瞬間看穿的毛骨悚然之感。
天落刀察覺到危機,錚鳴一聲,從元神中飛出!
而薑宜、靈威子兩人卻是早已承受不住這樣的壓力,道域自然呈現。
趙豐雖要比兩人都堅持得久些,元神之內,卻也是一聲劍鳴,飛出護體。
這樣的動靜,頓時驚動了道域內的諸多化神修士。
汲嬰、屈神通、齊晏……梁無極……熊照經等人紛紛驚疑不定地飛了出來。
“宗主!”
“副宗主!”
然而王魃、趙豐等人卻隻是怔怔地立在原地,看著界外。
那,方才隔著界膜與他們相視的神秘紫袍身影,這一刻,似是已經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竟無聲地消失不見。
隻餘下一片空空蕩蕩,一如之前的空寂幽暗界海。
趙豐、靈威子、薑宜都下意識看向王魃。
卻見王魃麵色微沉,緩緩搖頭:
“他應該走了。”
對方消失的第一時間,他便意念沉入界膜,借著玉碟,向著小倉界四周查探。
卻毫無半點感應。
趙豐聞言,第一時間飛出去安撫眾人。
靈威子神色無比凝重,低聲道:
“此人是誰?我感覺他似乎已經看見了我們所有人!”
薑宜卻若有所思。
王魃則是再次感應了一番。
“沒有……界外完全沒有他的存在,至少我沒有察覺到。”
“看來真的走了,此人到底是修士,還是什?”
“他應該已經看到了我們,卻直接離開,是並不在意?”
“一個世界都毫不在意?雖說有些落魄了。”
心中沉重、困惑。
不止是他,倉浮子的聲音也傳了過來,充滿了驚疑:
“方才那界外之人是誰?”
王魃也不清楚,自然不知道如何回複。
心神迅速收回,卻見薑宜若有所思,心中一動,出聲詢問道:
“薑前輩可認識那是何人?”
薑宜沒有半點遲疑地微微搖頭:
“我不知道……不過,此人看樣子似是在遊曆界海,能夠獨自在界海中行走,那他少說也是渡劫境的大修士。”
“且重瞳者,天生異象,說不得也是哪一界的大修士。”
“渡劫境?”
聽到薑宜的話,趙豐和靈威子都有些吃驚。
唯有王魃微微皺眉,問出了心中的一個疑惑:
“我之前便聽前輩說過,唯有渡劫甚至是大乘修士才有能力遊曆界海,可是以我所見,即便是五階修士,也照樣可以離開界外,至多是法力無法補充,但界外也有混沌源質存在,若是備足
了資源,化神修士想要橫渡,隻要不是運氣太差,應該也不算太難吧?”
薑宜聞言,遲疑了下,隨後開口道:
“這個……說實話,我所知也不是太多,在此之前,我也從未去過界外,不過祖師開壇之時倒是曾提過一次,言渡劫之下,不可輕易涉足界外,一旦去往界外太久,便極易犯下‘貪’之一戒,倒是反受其害,甚至禍及性命。”
“貪?”
王魃聞言,不由得和趙豐、靈威子對視了一眼。
俱是有些不解。
一來是這茫茫界外,荒蕪一片,他們實在是想不到有什可貪。
二來,但凡能走到高深境界的修士,想來即便是在雲天界,也多半是向道之心堅定不拔之人,明知有問題的情況下,又如何能忍受不住?
隻是薑宜也不清楚具體的情況,雲天界雖有人可以前往界外,但顯然不是她一個煉虛修士能夠接觸到的。
若非她被祖師特意安排來此,隻怕連這些消息都不一定能聽聞過。
“咱們倒是並未長時間在界外逗留,眼下也不是討論之時,還是說回方才那人……此人能在這虛空之中縱橫來去,不受小倉界本身牽引絲毫影響,即便不是渡劫大修士,隻怕也不是眼下咱們能夠應對的。”
靈威子出聲分析,最後得出結論:
“所以,我覺得此人應該不是敵人。”
“至少……他應該沒有將咱們當做敵人。”
趙豐和薑宜聞言都點了點頭。
不被這樣一個根本看不清根底的人當做敵人,自是再好不過了。
不過這樣一個存在,也多半不會將他們放在心上。
薑宜補充道:
“以我所見,他方才來此,應該也是覺得翻明背負小倉界這般景象十分少見,故而前來查看。”
“不過在看到咱們這些境界低微者,也就失去了興趣,甚至都懶得打招呼。”
這就像是人走在路上,看到了路邊堆起了一座高高的小土堆。
出於好奇,上去瞧兩眼。
看明白是小孩子在胡鬧堆著玩,自然也就沒了興趣。
情形大抵如此。
至少聽起來合情合理。
王魃也默認了這個猜測。
實在是他也想不出還有什其他更靠譜的可能性。
隻能說,他們運氣好,剛遷移小倉界,便遇上了一位周遊界海的渡劫大能。
薑宜略有些遺憾:
“可惜沒能請這位前輩落下來,若是他指點一番,哪怕是告訴咱們界海堪輿圖,也能省去不知多少時間。”
聽到這話,靈威子倒是十分冷靜:
“真要是請下來,也未知是好事還是壞事,何況,咱們又有什能讓人特意賞臉的呢,界海之大,不知多少億兆生靈……”
此言在理,薑宜也點頭認可,她也隻是這一說,出身雲天界的她,更清楚這些渡劫大能之中,不乏喜怒無常之人,也許這一刻還在和你談笑風生,下一刻便法寶祭出當頭砸下。
一場危機消失於無形,好在有驚無險,四人也都鬆了一口氣。
“說起來,也該是鼓勵下各宗多多繁衍生息了。”
氣氛輕鬆,趙豐也順著方才靈威子的話,說起了如今太一道場內的整體局麵。
“如今我萬象宗上下,算上門中弟子部分無法修行的親屬後裔,約莫四十五萬人,幾乎完整。”
“長生宗之前被韓魘子滅宗,巔峰時光是弟子便有六十萬之多,可惜如今也隻有三萬出頭。”
“遊仙觀就更少了,舉宗算上,沒超過兩百人。”
“散修的話,也有個十餘萬,算起來,合計約莫六十萬修士,聽起來不少,但真正堪用的卻不多,遠遷雲天界還不知道要走多久,咱們也要考慮新弟子入門、宗門延續的事情了。”
這話倒是提醒了王魃。
他微微沉吟,搖頭道:
“修士們順其自然便好。”
“我接下來會安排凡間,鼓勵生育,多多繁衍,到時候哪怕界內靈氣衰絕,但也總會有好苗子出現,擇優而取即可,足夠咱
們宗內所需了。”
擇優而取,自然便是根據個人的秉性、意誌、天資等多重考慮。
相比於昔日王魃自己拜入小宗門時大多隻看靈根自是要更為公正許多,這也是王魃所能做到的,為數不多的公平了。
當然,這其實都是順帶的事情。
他更看重的,是界內的人口。
“對了,我聽說席無傷師兄喜獲麒麟兒,待產之日就快近了?”
王魃忽地想起了什,開口問道。
說起這個,靈威子和薑宜都沒什感覺,各自看向界膜之外。
趙豐卻是神色微有些複雜,搖頭道:
“師弟竟然也知道這個……席無傷之前衝擊化神沒有成功,雖然及時放棄,沒有傷到根本,但卻也沒了心氣,於是便按照他席家的傳統,欲要留下子嗣後裔,不過他那道侶秦鳳儀,哦,你也認識,她卻要將這腹的孩兒改為秦姓,為這事,之前也是鬧了許多次。”
“但這是家事,旁人也說不得什。”
王魃點點頭,心中卻是有了想法。
正欲再說什。
一旁不太感興趣的薑宜忽地指著界膜之外,低聲驚道:
“那有東西!”
靈威子也幾乎是同時看到了薑宜所指方向的‘東西’,麵露
驚色:
“它在靠近!”
而王魃和趙豐也幾乎是在同一時刻,看到了界外,兩人所說的‘東西’。
那是一個在虛空盡頭處,正在迅速放大的黑點。
而很快,這顆黑點便在四人和翻明的眼中,放大成一條黑色河流!
極速朝著他們的方向飛來!
“這些是什?!”
然而已經不需要問第二次了。
這條黑色河流很快便在四人震驚的目光中,飛速展露出全貌:
那赫然便是一頭頭體格驚人的食界者,甚至其中還有數隻體型絲毫不小於翻明的存在!
隻因數量太多,擁擠在一起,便如同一條河流一般傾瀉而來。
看到這些數量驚人的食界者,翻明眼眸狠厲卻帶著一絲深深的忌憚。
它能感覺到,在這些食界者當中,似乎還潛藏著某種更為驚人的凶險。
所以權衡之下,它沒有半點遲疑地雙翼一振,背負著背上的小倉界,微微偏離了原本的方向,避開這道食界者河流。
在道場內茶亭中四人吃驚的目光中。
背負小倉界的翻明與這道食界者河流即將相撞,卻又在關鍵
時刻微妙錯過。
在四人幾乎的道心都緊張得幾乎調到嗓子眼的注視下。
食界者們如平靜的水流,與他們擦肩而過。
仿佛一心趕往某處,甚至即便是從身邊掠過的身影,它們也全然不顧。
而短暫交錯後的翻明卻也沒有任何猶豫,立刻便加快了雙翼的飛振,哪怕是消耗極速提升,可速度卻是比之之前要快了近兩倍!
而食界者河流卻仍舊以之前的速度,定地奔湧著、前行著……
直到某一刻,這河流中的存在終於蘇醒,長著六指的大手驀然從河流中伸出。
攀在食界者們的身上,一道巨大人型身影緩緩坐起。
四隻眼眸緩緩睜開。
忽地抬起兩個黑乎乎的孔洞鼻子,輕輕嗅了嗅。
俊美妖異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疑惑:
“世界即將寂滅的味道……”
“剛才……是不是錯過了一個小世界?”
它緩緩回首,卻隻看到了一個黑點,正在快速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
四隻眼中,各自閃過了一絲疑惑、茫然、冷靜、思索的神色。
“一方界域……怎會跑?”
“不過味道不會錯,這一定是一個即將寂滅的世界。”
四隻眼眸中,同時閃過了一抹猶豫。
但又很快閃過了冷靜、思索、明悟和清澈的眼神。
“一個已經即將枯竭的世界,肯定比不上那座獻祭來的世界……先去吃完那個,再去追這個……就這樣吧!”
做出了決定,它對著周圍的食界者們發出了一連串不明意義的聲音,隨後重新躺入了周圍湧動的食界者們當中。
被周圍的食界者河流,再次裹挾著,湧向既定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