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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磁道人雖未接觸過驅風杖,但他與王魃心神相通,隻要距離稍近,便能在極短時間內交流彼此的見聞。

  是以看到餘無恨拋來的這塊玉質石頭,卻是越看越是眼熟。

  “我喚它‘定風石’,不過看樣子,這玩意似乎你見過?”

  餘無恨雖然言語直來直去,但眼力卻也極為細致敏銳,看出了元磁道人眼中的訝色,不動聲色道。

  元磁道人沉吟了下,隨後還是特意詢問道:“師姐可否將此物借我一觀。”

  餘無恨隨意道:

  “已經丟給了你,你自觀去便好,何必如此囉嗦。”

  元磁道人麵露一絲苦笑,還不是因為你這性子對男子多疑嘛。

  當下還是客客氣氣道:

  “未得師姐親口答允,豈敢冒昧。”

  餘無恨眉頭微蹙,輕嗤了一聲,似是不屑:

  “迂腐。”

  不過那塊玉質石頭卻是輕輕一動,主動落入了元磁道人的手中。

  這自然不會是此石有靈擇主,隻能是餘無恨的意思。

  元磁道人見狀也未有贅言,當下小心隔著一層法力,輕輕握住這塊玉質石頭。

  見元磁道人這般識趣,餘無恨蹙起的眉頭倒是悄然撫平。

  而元磁道人卻很快便心頭一震。

  心神存入這石頭之中,赫然看到了與驅風杖內極為相似的兩道先天雲禁!

  “也是風道!”

  元磁道人幾乎是一眼便看出了這兩道先天雲禁代表著什。

  同時也在一瞬間明白,餘無恨並未有騙他,她的確是靠著這塊玉石,在風災區域中一路遷徙而來。

  一如小倉界一樣。

  心念電轉,他麵色微凝,再次向餘無恨確認:

  “師姐,這塊石頭,你是從何處得來?”

  餘無恨看出了一點異常,倒也沒有隱瞞,目露回憶道:

  “從那界海漩渦出來之後,我便遇到了一片被渾沌之物包裹的黑胎,如同活物一般,我心有好奇,便切了開來,結果便遇到了這塊石頭……”

  “是界胎?”

  聽著餘無恨的描述,元磁道人瞬間便想到了這個東西。

  道與混沌源質相交融,從而孕育出種種先天神物。

  大或是一方界域,小則道寶、神獸等等。

  這是本體從倉浮子那聽來的,以餘無恨的描述來看,也隻有這種可能。

  “師姐真是福運在身。”

  元磁道人由衷感歎道,一邊將定風石重新送還給對方。

  小倉界那多人,行了那遠的路,除了在觀陶界那略有收獲之外,便幾乎沒有多少收獲。

  而餘無恨孤身一人,卻能遇到界胎,且還是她剛好能夠用上的,也隻能用福運在身來形容。

  餘無恨倒是並不在意。

  自其出生之後沒多久,其母李月華便迅速崛起,最後執掌整個中勝洲。

  這般情形下,她身為李月華獨女,自是天之驕子般的人物,對於所謂的福緣、運道,別人求而不得,她卻都早就習以為常。

  她隻是對元磁道人口中的‘界胎’有些好奇。

  元磁道人當下便將自己知道的內容都說了一遍,餘無恨卻頓時眼睛一亮,冷豔的麵容上更添了幾分光彩:

  “未曾開啟之前,不知其中為何物,唯有開啟之後才能知曉……這倒是有趣極了!”

  “有趣……”

  元磁道人一時有些無言。

  他隻覺得危險重重,這位師姐卻覺得有趣,不過想到對方合體後期的道域境界,哪怕是遇上當初將小倉界逼入風災區域的那位六指先天神魔,縱是不敵,想來逃脫應該也不算難。

  這般一想,他們視為危險的地方,這位師姐卻未必。

  想到這,他心中一動,想起了一開始本體特意將他喚出來的目的。

  不過他也並未直接說出自己的目的,而是麵露好奇道:

  “師姐你功參造化,早該飛升才是,可聽師姐方才所言,卻似乎一直逗留此處。”

  餘無恨聞言目光微閃,似是在思索著元磁道人這番話的目的,不過隨即她便微微側過頭,看向上方的翻卷不息的白霧,目光微冷:

  “這地方有點怪……飛升不了。”

  “飛升不了?”

  元磁道人麵色一驚,有些意外。

  “可能是那些白霧的緣故,也可能是這一片,都不行。”

  餘無恨語氣微沉:

  “我來這的這些年,修為有成之後,也曾趁著風停下來的時候,往外麵找過出路,不過我走了很久,有時甚至連續飛了一兩百年,也沒有找到出去的路,隻能又原路返回到這。”

  “一個活人都沒有……否則方才我也不會出手救下你們。”

  說著,語氣中卻又帶著一點幸災樂禍:

  “你們來了這,,隻怕難有機會出去了。”

  元磁道人聞言心中一沉。

  不過他並沒有那容易被言語所擊敗,反而搖頭道:

  “正所謂一人計短,兩人計長,小倉界那多人,大家一起出謀劃策,力同心之下,興許有機會出去……師姐何不一起?”

  “!”

  餘無恨卻再次嗤笑一聲:

  “你想出去?你知道這兒的風幾時停,幾時起?你知道那外麵的重瞳之人,何時出現,何時不見?”

  見元磁道人微微沉默,她冷笑道:

  “你們連這些都不知道,便想出去……,退一萬步講,那紫袍道人將你們逼進來,難道便能容你們逃走?”

  元磁道人被她的連番追問問得啞口無言。

  他畢竟不是本體,雖然心中自有邏輯和本心,但言辭卻終究還是有所不如,且如今他也的確不知道該如何走出這片似乎危機重重的風災區域,是以自然不知從何答起。

  不過他答不上來,自有人能夠回應。

  “師姐所言有失偏頗,或許原本小倉界的確力有不逮,但若是師姐能夠回歸小倉界,你我一起聯手,即便這風災區域內真是刀山火海,也未必不能蹚出一條通天大道!”

  一道溫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元磁道人心頭一動,轉頭望去。

  果然便見本體麵色平靜地立在不遠處,看向餘無恨。

  餘無恨目光微眯,四周的道意隱隱溢散、扭曲。

  臉上的冷笑也一點點消失,冷戾和漠然覆蓋在了如霜雪一般的白皙麵容上,語氣愈發冰冷,沒有半分善意:

  “說得好聽。”

  “你我聯手?就憑你界內的那頭龜?”

  “若非方才我出手救下你們,你們早都屍骨無存,又憑什和我聯手?”

  元磁道人察覺到餘無恨語氣的變化,心中一沉。

  王魃卻是麵色不變,雙眸平靜如水:

  “界海數千年,師姐由一尊化神修士,直躍合體後期之境,小倉界內,能有師姐這般天賦才情的修士,隻怕不多,但想來道域提升到煉虛、合體前期的,應該未必是太大的難事。”

  “這多人,總歸會有超凡脫俗之人走出來,那個時候,師姐覺得又會如何?”

  “何況,你畢竟是出身小倉界,這是抹殺不了的。”

  餘無恨微微沉默。

  她或許一開始沒有想到這點,但王魃稍作提醒之下,也立刻意識到一個界域這多修士,隻要將時間拉長,其潛力終究不是一個人所能媲美。

  但……這和她又有什關係?

  “我不在乎什小倉界,自我離開之後,便再與我無關,你也不要覺得用元磁宮便能收攏我,至於飛升……我也沒有什興趣。”

  白發微微飄舞,餘無恨若寒霜敷麵,沒有半點表情,她隻是淡淡地說著:

  “對於你們所追求的這些,我都沒有什興趣,所以你想將我拉上小倉界這艘破船,還是不用多想了。”

  “眼下,我也隻是有些無聊,願意與你們閑談,但也不要覺得我真的便與你們有多熟悉。”

  王魃微微皺眉。

  元磁道人忍不住道:

  “師姐難道就甘心留在此處?”

  餘無恨看著兩張一模一樣的臉,你方唱罷我登場,冷若冰霜的眼眸中多了一絲不耐:

  “不甘心又如何?”

  “你們若是真的有希望走出去,再來喊我,否則便不要在這空口白牙,誆人入局!”

  “行了,我興致已經沒了,你們滾遠點吧!”

  說話間,似是情緒興起的波瀾,讓她身上溢散出來的道意越發濃鬱,四周的虛空,竟都迅速扭曲起來。

  王魃視線掃過對方,目光一凝:

  “師姐,你這是……”

  餘無恨冷豔的麵容之上卻驀然露出了一抹暴躁和怒意:

  “我說了,滾遠點!”

  話音未落,王魃和元磁道人皆是瞳孔一縮!

  一股極端而強絕的道域以餘無恨為中心,似海浪席卷一般,轟向了兩人!

  元磁道人心中大驚,他萬沒想到方才還聊得好好的餘無恨,竟轉眼便對他們大打出手。

  王魃也同樣吃驚,目光不由得盯住餘無恨的周身和神色。

  但也來不及多做思考,之前餘無恨出手撈回小倉界的時候他還不曾有深切的感受,然而當餘無恨朝著他出手,他才終於感受到了什叫做七階道域!

  那是一股絕對的碾壓,不容得半點的質疑。

  他就像是站在海中的一葉輕舟上,看著遮住了太陽的海浪朝著他重重拍來。

  元磁道人麵色大變!

  王魃不修元磁,是以見餘無恨如井中蛙見天上月,然而他專修元磁,此刻卻像是一粒蜉蝣見青天。

  更加明白此刻餘無恨的恐怖!

  “逃!”

  元磁道人沉喝一聲,擋在王魃前方。

  周身二階元磁道域極近綻放,擋在前方,如同一件圓盾,攔在了餘無恨的道域之前。

  而也幾乎是同時。

  !

  巨大的‘元磁海浪’撞上了這件圓盾。

  兩者相撞的一瞬間,元磁道人心中卻驟然一震!

  預想中的粉身碎骨並未發生,他反而是感受到了一股帶著毛刺一般的鋒芒,卻極力壓製的力量,將他不輕不重地推向了更遠處。

  驚愕之下,他的目光立刻看向餘無恨。

  凝若實質的道域中央處,白發白膚暗紅法袍女子的眼中,快速閃爍著狂躁、暴怒、冰冷、掙紮,原本白皙的肌膚之上,也迅速浮現出一道道黑色的若焚燒一般的紋路,甚至隱隱能夠看到她體內的元神正如煙一般升騰消散……

  “她的情況很不對勁!”

  王魃的聲音傳來。

  而兩人心神相通,元磁道人卻是已經明白了王魃的意思,心中一沉:

  “咱們就算是想要助她,卻也不知從何下手,且根本靠近不了!”

  “等等,你是想讓玄武……”

  元磁道人眼中閃過了一抹意外。

  王魃也不遲疑,點頭道:

  “雖不知道她出了什問題,不過元神一旦受創,便很難恢複……先保住元神。”

  元磁道人心中一震,當即明白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他立刻便朝著小倉界飛了過去。

  飛到小倉界界膜之前,倉浮子早早便打開了界膜,任其飛入界內,隨即飛到了北俱蘆洲上的天柱,盤坐其上。

  元磁道域迅速代替玄武,撐起了天穹一角。

  旁邊的玄武收到了王魃消息,也立刻從界膜之上爬出。

  隨著它離開界膜,它的身軀終於得以完全釋放,極速放大,轉眼便超過了小倉界。

  雖然因為死過一次,且被斬了四足,導致肉身境界滑落了許多,但它畢竟是巔峰之時,連七階修士都難以破防的頂級神獸,根基猶在,此刻離開界域,也就自然展現出了蓋世凶物的風采。

  不過它也不敢耽擱,四足貼著巨大渾黑石頭,緩緩爬動。

  看似很慢,卻眨眼間,便已經出現在了餘無恨的四周。

  見到王魃,它微微張開了嘴巴。

  王魃也不遲疑,掃了眼雙眸已經隱隱變得銀白,白皙的肌膚龜裂出一道道黑色紋路的餘無恨,立刻跳入了玄武龜首的口中。

  龜首闔上嘴巴,蛇首則有些忌憚地掃了眼餘無恨周圍奔騰環繞的道域。

  最終還是硬著頭皮,一步步擠了進去。

  餘無恨的元磁道域感應到有外物闖入,頓時爆發!

  道域離轉,她的道域極端無比,如鋒銳無比的刀片,切割在玄武的龜背和四足、龜首、蛇身、蛇首之上,發出了尖銳刺耳的鳴嘯聲。

  龜背之上,隻聽一連串激烈的割裂之聲,卻沒有半點影響。

  而蛇身、蛇首以及龜首之上,卻迅速多出了一道道細密排列的刃口,龜首還好,蛇身、蛇首之上,這些刃口中多了一點血色。

  但玄武卻還是沒有半分遲疑,一步一步,緩緩靠近。

  明明極近的距離,卻走了許久。

  玄武龜甲之外的身軀上,已經血流如注。

  而龜首也終於順利地湊到了餘無恨身前,不足一尺的地方。

  餘無恨卻仿佛完全沒有感受到一般,微微仰頭,雙目銀白,四周的道意爆裂!

  龜首這時微微開口。

  隨即三百餘粒指頭大小,金燦燦被封凍的蓮實徑直砸向了餘無恨。

  然而即便是這不足一尺的距離,這蓮實周圍的冰凍卻還是迅速被元磁所消弭。

  就在元磁要將那些蓮實也都切割的瞬間,一道冰霜刀芒從龜首口中極速斬出,擋在了這些蓮實的周圍。

  刀芒絲毫未能承受住周圍元磁的切割,幾乎是一瞬間便消散無形,掠起了一陣風。

  而也就在這陣風吹起的一瞬間,龜首口中,青光一亮。

  隨即那股風便驟然加快,於瞬息之間,將這三百餘顆蓮實,盡數吹入了餘無恨的元神之中!

  ‘砰、砰、砰!’

  三百餘顆蓮實撞入餘無恨元神之中,隨即接連無聲碎裂。

  一股股清涼的氣息,迅速湧入她正在如煙燃燒的元神。

  隻是眨眼間,她的元神便忽然不再如煙升騰。

  而伴隨著元神的穩定,餘無恨眼中的銀白也迅速消失,暴躁、怒火種種情緒,也漸漸歸於平靜。

  伴隨著雙眸情緒的平靜,四周的道域也悄然平靜下來。

  隻餘下少許的道意仍在一點點溢出、扭曲。

  餘無恨微微低頭,看向麵前的玄武。

  若冰霜一般冷豔的臉上,那一道道駭人的如同燒焦的黑色紋路,一點點無聲愈合、恢複,就仿佛之前發生的一切,都隻是幻覺一般。

  目光掃過玄武身上的血跡,語氣冷漠:

  “我讓你滾,沒聽見?”

  玄武龜首口中,王魃身影緩步走出,聞言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他之所以出手,甚至將所有的蓮姑蓮實存貨都用在了對方身上,一來算是報答對方出手救下小倉界的恩情,二來也不過是感受到方才對方出聲提醒他們離去的善意,雖然語氣不太好,但好賴他是知道的。

  隻是助了對方,對方卻仍是這般態度,這也讓他不免多了幾分火氣。

  他固然眼饞一位七階道域修士的戰力,但還不至於為此唾麵自幹。

  當下麵色平靜地抬手微微一禮:

  “既然如此,在下這便離去。”

  說罷。

  他立在玄武龜首之上,隨即玄武調轉方向,朝著小倉界爬去。

  隻是就在這時。

  王魃忽地心中一凝,本能地微微側首避開,抬手一張。

  下一瞬,一道勁風從他的麵側掠過,隨即一塊略有些溫潤、堅硬的東西,落在了王魃的手中。

  王魃低頭一看,微微一怔。

  此物巴掌大小,瑩潤泛光,與驅風杖的材質,簡直一模一樣。

  正是‘定風石’。

  耳邊,也同時傳來了餘無恨依舊冷淡的聲音:

  “我不喜歡欠人情。”

  王魃微有些錯愕,隨即暗暗搖頭。

  原來師姐是這般人,懂了。

  轉過身,對著已經閉上眼睛,似乎正在修行的餘無恨再次行了一禮:

  “多謝師姐,師姐賜,師弟萬萬不敢推辭。”

  說罷,安心將定風石收了起來。

  隨即也不多做逗留,駕馭著玄武,迅速趕回界內。

  心中隱隱有些期待。

  他能感受到已經被他煉化的驅風杖充滿了雀躍,甚至有種迫不及待的感覺。

  這讓他心中越發好奇。

  驅風杖,和這塊定風石,到底是什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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