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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的時候,公西仇也挺想報官的。

    “心魔這玩意兒也能燒嗎?”

    他差點發出尖銳爆鳴音。

    不怪他反應這大。

    心魔這玩意兒就像是陰魂不散的鬼,無處不在,平日不會冒頭,一旦武者陷入低落情緒或者修煉瓶頸的時候,它就會悄然鑽出來,如蛆附骨。哪個武膽武者一生不被幾個心魔糾纏呢?父母親朋不會伴隨武者終生,但心魔會,心念通達如公西仇也無法免俗。

    他還好幾次差點被心魔搞死!

    這導致武膽武者都有一顆強大心髒。

    因為一旦心靈出現罅隙,心魔就會趁虛而入。輕則突破失敗受內傷,重則入魔失控以至於終生難以寸進,極個別倒黴鬼身死道消。

    公西仇感覺自己腦子有些不夠用:“……可心魔,說白了不就是內心一道坎兒?”

    或許是一次懊悔終生的遺憾,或許是帶給自己重大心理陰影的敵人……午夜夢回想起來都心氣不順、情緒低迷。這玩意兒怎燒?

    公西仇想象不出來。

    即墨秋道:“當然能燒。”

    公西仇:“……”

    即墨秋的回答有些抽象:“即便是心魔,也不是真正的無形之物,自然有依存。”

    “吐一把火能把心魔燒幹淨,我都不敢想這個消息傳出去,我會成為多炙手可熱的香餑餑……全天下武者都要趨之若鶩。”看著踏過火海而來的偉岸身軀,公西仇感覺一口龍牙都在隱隱作痛,“剛才能用他的陌刀磨牙,現在感覺他的刀能將我的牙崩斷。”

    這話是一點不誇張。

    采藥郎氣勢差異之大,判若兩人!

    即墨秋給公西仇喂了顆沒什用的定心丸:“放心,燒不幹淨,這隻是暫時的。”

    心魔是“氣”,心障是“核”。

    這股“氣”源於自身的心障。

    隻要心障這顆“核”還在,“核”就會源源不斷產生“心魔之氣”繼續糾纏武者。公西仇這把大火治標不治本。待這陣亢奮情緒過後,采藥郎會恢複原狀,甚至更低落。

    心障隻能靠武者自己突破。

    采藥郎執念入骨,心魔怕是不好拔除。

    “對他而言是暫時的,對咱們兄弟而言是生死大關。”鬼知道采藥郎這種念頭通達的亢奮情緒能持續多久!即便不落下風,也別忘記底下還有一隻豺狼在一側虎視眈眈。

    戚蒼不會放過鏟除勁敵的機會。

    公西仇笑容嗜血:“但這樣才有意思!”

    如果說采藥郎剛才還是日薄西山的黃昏餘暉,英雄遲暮再無銳氣,眼前的他就是光芒萬丈的正午烈陽,明光爍亮,叫人不敢抬眼直視!氣勢節節拔高,幾息就翻了數倍!

    他在采藥郎身上感受到久違的死亡威脅!

    采藥郎沉醉在此刻的微妙感覺之中。

    暌違多年,沉寂多年的熱血再度肆無忌憚地奔湧沸騰,手中陌刀也發出讓靈魂戰栗的嘶吼咆哮……這一切多陌生,又多熟悉!

    他已經不記得上次這樣輕鬆豁達是什時候了。故國覆水難收,他也心灰意懶退隱江湖,多年下來不僅磨平了他的銳氣,也讓他失去當年心氣,更忘了一往無前的感覺。

    “老夥計,委屈你了!”

    采藥郎動情地撫過百鬼陌刀的刀身,雪亮刀身映出他淬著森冷寒光的眸,恰如地獄十八層爬出來的惡鬼。此刻,刀身紋刻的百鬼也仿佛在慶祝鬼主歸來,每一隻口中都發出淒厲猙獰的大笑,霎時陰風陣陣,驚人寒氣彌漫天地,一度逼退纏上采藥郎的焰火。

    陌刀發出一聲低沉嗡鳴,似在回應。

    “好好好——”

    激動之下,采藥郎連道三聲好。

    “老夥計啊,咱今天會為你找來最好的磨刀石!”陌刀要見血才能鋒利,還有什磨刀石能比一顆強者的首級更適合?采藥郎得到答案,冷笑著看向公西仇兄弟,“恩是恩,仇是仇,汝等助老夫重返巔峰,老夫可以實現你們一個請求。例如,留個全屍!”

    洶湧澎湃的殺氣直撲公西仇而來。

    吹拂龍須淩亂翻飛。

    公西仇龐大龍軀往後一退。

    “你在害怕?可惜遲了!”采藥郎不是沒注意到即墨秋已經收起武鎧——這個動作在武者比鬥之中,等同於舉旗投降——不過,他不在意。想示弱投降?采藥郎不答應!

    “害怕?不——”公西仇突然爆發出肆意狂笑,龍眼戰意灼灼,迸發出的墨綠光芒尖銳逼仄。他動了動懸浮在即墨秋頭頂的龍爪,源源不斷神力灌注到他的經脈,隨著神力淌過,一片片嶄新龍鱗替代原先的蛇鱗,“隻是想要給你這個老東西開一開眼界!”

    本就龐大的軀體,此刻見風就長,瞬息擴張近一倍,幾乎遮掉半個王都的天!蛇鱗徹底消失,頭頂的牛角也化成一對亮閃閃龍角。

    采藥郎:“……”

    不用公西仇身體力行演示,他也已經開了眼界,因為公西仇這個武膽圖騰狀態,哪怕是剛突破二十等徹侯的為武膽武者也達不到。

    一度帶給他微妙的壓迫感。

    “真龍?可惜了,老夫就是來屠龍的!”

    采藥郎全部注意力都被公西仇吸引,自然而然就忽略“舉白旗”的即墨秋。後者忽然有了動作,祭出手中木杖,口中發出古老低沉的祝禱,仿佛是來自上古世界的回應。

    直覺告訴公羊永業,即墨秋憋著壞!

    他不假思索,當即選擇以氣禦刀,目標直逼公西仇麵門。公西仇噴吐龍息,甩尾硬接這一刀,同時虛壓左爪,以保護性姿態將即墨秋納入自己的安全範圍。龍尾觸碰刀影瞬間才發現對方這一擊隻是金玉其外,徒有其表!

    真正的殺招在別處!

    公西仇猛地回神,強烈殺意自上方來襲。

    采藥郎手中長弓激射出萬千箭光,幾乎覆蓋龍身每一片龍鱗。公西仇不耐煩掃落一大片,仍有小部分漏網之魚。箭矢伴隨無數風刃,每一箭都是一次三千六百刀的淩遲!

    奈何龍鱗防禦驚人,箭矢與其碰撞隻能迸濺無數火花,卻留不下一點缺口。待密集的叮叮聲熄滅,火花散盡,龍鱗依舊光可鑒人!

    “你跟我比箭?”

    公西仇看到別人玩箭就煩躁,瑪瑪曾經告訴他,他這種情緒叫做——最煩別人在他最擅長的領域麵前裝Bking!來一個就打一個!

    至於什叫Bking?

    似乎是某個領域有著絕對統治力的王!

    瑪瑪還給他舉了不恰當的例子:【好比你射箭甩鞭舞戟,元謀的槍,大義的。】

    為什又說例子不恰當?

    因為公西仇自認為全能選手,即便是在槍棍棒這些領域,自己也有絕對統治力!

    他下意識想用同樣的招數還擊回去,剛動了一下爪子,驀地想起來自己此刻並非人形狀態,龍形用什姿勢彎弓射箭,他也抓瞎。也就是怔愣的一瞬,采藥郎潛藏的殺機露出真正鋒芒——幾根纖細如牛毛的光線混在萬千箭影之中,貼著龍鱗滑入防禦空隙。

    它們有著同樣的目標——

    正是被公西仇用龍爪護住的即墨秋!

    別看這些光線纖細如蛛絲,仿佛吹一口氣都能飄遠,實則匯聚采藥郎三成功力。公西仇的龍爪隻是擦了個邊,也被削下一片碎末。

    光線交織成牢籠,將即墨秋圍困其中,采藥郎五指指節輕動,看似毫無殺傷力的牢籠瞬間向內收縮!公西仇意識到不妙,低頭看龍爪的時候,龍爪下的大哥被切割淩遲。

    “大哥!”

    食指指腹擦過脖頸那道肉眼難以辨認的細痕,但即墨秋並未看到指腹沾染鮮紅。光線囚牢過於鋒利,切割過於迅捷,身體還未感到痛處,肢體已分離。他漠然看著一節一節掉下的指節碎肉,有些欣賞:“不錯的箭術!”

    同時也有些可惜:“沒能擊殺成功。”

    公西仇憤怒的龍吟響遏行雲,正麵撞上攜百鬼狩獵的刀氣。刀影時而化身萬千,時而合萬為一,完全籠罩公西仇周身各處。公西仇畢竟不是靠著正經路線化龍,必然存在一個或多個罩門,采藥郎沒耐心,懶得一處一處試過來。廣撒網,即便找不出罩門也能讓這個狂傲後生狠狠吃個苦頭。他的目標還是公西仇!

    至於為什先對即墨秋下手?

    誰讓即墨秋瞧著就像是輔助策應之人?

    混戰亂鬥,先除掉對麵礙事的文心文士難道不是刻進骨髓的常識?哪怕采藥郎已經幾十年沒真正出手,相信常識還是古今通用的。

    采藥郎的邏輯是沒問題的。

    問題在於——

    大人,時代變了啊!

    本該殞命的即墨秋不僅沒有死,反而站在龍首之上,單手有序掐訣,口中吟誦時而急促,時而緩和。充滿生機的氣息拂過雲霧,瞬息化作一架怪異弩弓:“能連射的。”

    他在舊族地的收獲之一。

    公西仇:“……”

    不是,讓他一條龍拿著弩弓連射敵人?

    在他認知中,即便是諸葛連弩也隻能一次發射十箭。以氣化成的弓弩雖不用手動補充箭矢,但也需要一個蓄力過程。兩次射擊的空隙就是敵人出手最佳機會!更重要的是敵人不是固定不動的靶子,人家不僅會跑會躲,還會一個欺身上前,一巴掌拍碎弓弩!

    嘴上一萬個不願意,行動上卻十分誠實,隻當是替大哥試一試新武器威力!如果不是大哥,但凡換一人,公西仇鳥都不會鳥對方!

    采藥郎也是身經百戰的老將,對戰場軍械再熟悉不過。他原先還發愁公西仇防禦過於驚人,幾回合正麵試探都沒找到罩門弱點所在,沒想到這位年輕後生會被同夥忽悠瘸了,又不是攻城對衝場合,居然費勁兒上弓弩。

    弓弩打他一人?

    這跟拋石車砸蚊子有什區別?

    隻是,采藥郎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笑容定格在一個非常僵硬尷尬的弧度。

    這把足有公西仇龍形大小的弓弩,一次不是發射十箭,而是一次性從不同角度噴射上百顆墨綠光球,每顆光球直徑一丈有餘。說光球也不準確,它們內部都會裹著一團極其不穩定的暴戾氣息。有一點點失衡都會將光球引爆,爆炸互相牽引,封殺一方空間!

    更損的是,從外表來看還沒什殺傷力。

    隻有引爆那一瞬間,受害者才知道麵藏著的秘密!采藥郎吃了一次爆炸就發覺貓膩,瞬間抽身脫離爆炸範圍圈。相較於天地的廣袤,爆炸波及範圍簡直小得不值一提。

    “後生,納命來!”

    沒人比他這個老將更清楚弓弩的優缺點。

    兩次射擊中間的空隙便是公西仇死期!

    結果——

    想他堂堂十九等關內侯全力以赴,手中陌刀還未斬出去,新一波光球在眼前放大。不管他如何騰挪閃躲,光球源源不斷追著他跑,根本沒有停下來蓄力補充的意思。這些光球更缺德一點在於采藥郎躲不躲,這個密度都會導致光球互相碰撞,繼而引發自爆。

    他一圈都躲遍了,公西仇還沒停。

    一點兒沒有武氣耗盡的意思。

    采藥郎被擾得煩不勝煩,想將人抓住砍殺,奈何公西仇一條龍,龍尾卷著弓弩,尾巴一甩,躲得飛快,又有即墨秋輔助,速度方麵能跟采藥郎持平,續航方麵更勝一籌。

    是的,打不過可以耗。

    陌刀殺傷力再厲害,砍不到人有什用?

    這些就罷了,采藥郎還發現自己速度不知不覺在下降!劈出的刀影一擊不如一擊!

    手腳肌肉隱約有些遲鈍麻木。

    采藥郎瞳孔震顫,似乎想到什。

    他猛地積蓄武氣衝散經脈中的汙穢之物——它們數量稀少,存在感極低,若是不仔細觀察,甚至會以為它們就是經脈中的一部分!

    是的,即墨秋投毒了。

    準確來說是下蠱了。

    光球威力不足以威脅采藥郎的性命,瞬息百發也隻能將人炸個灰頭土臉,惡心惡心人罷了,公西仇卻要消耗海量武氣,支出和投入不成比。不過,要是再加上一點點蠱蟲就能顛覆結果,給采藥郎一個大驚喜——爆炸產生會產生無色無味能麻痹肌肉的毒藥!

    “豎子,雕蟲小技!”

    這點蠱毒他用不了兩息就能完全祛除!

    害不了人,但惡心人!

    采藥郎對公西仇的欣賞徹底湮滅,稱呼也從“後生”變成了咬牙切齒的“豎子”!

    “敢不敢與老夫正麵一決生死!”

    公西仇剛想答應下來。

    卷著弓弩到處biubiu畢竟不是他的風格,他也確實想感受一下久違的死亡威脅,但一想到大哥就在旁邊,他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

    采藥郎得不到答案,怒急:“窩囊!”

    蓄力十成,一刀誅龍!

    刀氣破開成片的爆炸氣浪,穿雲裂石,百鬼身影扭曲成一張赤麵獠牙的鬼臉,一口吞沒龍影。采藥郎陰沉著臉:“都到鬼肚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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