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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船作為水戰主力,船大樓高,遠遠看去似一頭巨獸趴在江麵。當它破開迷霧,劈開江水,這頭巨獸露出獠牙,展現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尋常走舸蒙衝不及它百分之一。

    莫說比肩,稍微靠近都難。

    崔麋被撞得東倒西歪,若不是抓著欄杆,早就穩不住身形飛出去了。他不得不手腳並用抓住欄杆,咬牙切齒的咆哮穿透風浪落入沈·烏有·棠耳朵:“莽夫!莽夫啊!”

    康國這群人根本不懂水戰的藝術。

    “十年,不,百年難得一見的莽夫!”崔麋剛咒罵兩句,滔天巨浪拍打過來,冰涼腥臭的江水灌滿他的口腔,睜不開眼也嗆得罵不出聲。風浪還未平息,他隻能閉緊嘴。

    免得再喝幾口江水。

    終於,那種讓他心髒都要飛出來的搖晃停歇幾分。崔麋抬起被江水凍得發青的手臂,狠狠抹掉臉上水漬,勉強睜開眼:“……康國這群莽夫,樓船是用來撞的嗎?”

    他們這一路兵馬奉命繞後蠶食康國後方水師——趁著夜色遮掩,又有兩位關內侯吸引康國注意力,被提前發現的可能性不大。按照水戰常理,樓船這等殺器不是在前鋒、中軍就是布防兩翼,後方以及營寨的守衛相對薄弱,也不可能安排樓船這種規格戰船。

    尋常規製水師,樓船也弄不來三五艘。

    化出一艘樓船的士氣是天文數字。

    若讓工匠造出真正的樓船投入戰爭、增加樓船數量也不是不行,隻是造價太高了,被敵人擊穿一艘樓船,損失不可計數。若能用士氣化出樓船,盡量就不考慮投錢造船。

    基於這些考慮,西南盟軍偷襲派來一艘樓船以及配套的走舸蒙衝護衛衝鋒,確實能給康國後方以及營寨帶去巨大損傷。奈何康國這群莽夫打水仗不按理出牌,人家不僅在後方也放了樓船守護,更是在西南盟軍水師出現的瞬間,指揮樓船直接加速撞擊上來。

    一次撞擊不成,居然又來第二次!

    兩艘龐然大物正麵撞擊,產生的破壞力攪得江翻水沸,一浪高過一浪,體型小的戰船在波浪蹂躪下隨波逐流,時不時有倒黴鬼翻船。即便盟軍樓船開啟武氣屏障保護,康國這邊也不依不饒繼續撞上來。大有今天不將盟軍樓船撞成兩截,他們誓不罷休架勢。

    崔麋也被撞得胃部翻江倒海。

    抓著欄杆暈船嘔吐:“嘔——”

    他還想再罵,康國樓船在文士言靈加持之下,以更迅猛恐怖的威勢撞過來。盟軍這邊若為盾,康國這邊就是矛,矛盾相擊,最後以長矛深深嵌入盾牌為終結。崔麋抬頭便看到一根在眼前迅速放大的桅杆。這根桅杆粗壯,五六個壯漢手拉手都不能完全環抱。

    自己要是被砸中,鏟子都鏟不起他屍體!

    電光石火間,腰間猛地一緊。

    他身體不受控製向後倒飛的同時,一道光刃從天而降,在他剛才位置不遠處炸開,將矮牆衝開丈寬口子。煙霧還未來得及散去,樓船上的將士已經撲殺過來,試圖將這名先登作戰的康國武卒斬殺於此。其他箭孔嗡鳴不斷,密密麻麻箭矢誓要將他射成刺蝟!

    “康國這群人……”

    搭救崔麋的人將他丟在樓船最高層屋頂。

    崔麋揉著淤青的肚子,從後槽牙擠出話:“也太不講究了,水戰哪是這打的?”

    兩軍輕舟都還沒碰上交鋒,樓船先上?

    不僅上了,還是一上來就撞!

    饒是他看了都想罵一句“敗家子”!

    他都要懷疑康國是不是斬首行動做得多了,所以水戰一上來也衝著對方要塞而去?樓船作為高地堡壘,確實是熱衷萬軍之中取敵將首級愛好者的首選。隻是,這是水戰!

    樓船是這糟蹋用的?

    傷敵一千,自損一千。

    撞沉一艘樓船,自己也要報廢一艘。

    崔麋再罵也無濟於事,康國這邊用樓船強行截停盟軍樓船,又用其他戰船在外形成一圈包圍圈,施展言靈封鎖附近一片水域。此舉意在圈定戰場範圍,限製盟軍機動性。

    沈·烏有·棠:“打仗不就是要打贏?”

    兵者,詭道也。

    能打贏是最重要的。

    套公式能打贏就套公式,流氓套路能打贏就用流氓套路,怎贏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贏就行。水戰怎打,勝者說了算。崔麋渾身濕漉漉,他手腳並用抱住屋頂飛簷,生怕自己站不穩掉下去。從這個位置往下看甲板,看得他心慌意亂,摔下去真能摔死他。

    “怎……這冷?”

    江風一吹,崔麋冷得打哆嗦。

    才是幾息功夫,他就感覺不對勁。

    即便盟軍樓船被康國暴力撞停,兩艘樓船嵌在一起一時分不開,整體還是會隨著江麵搖擺。他抱著飛簷的時候,居然感覺不到一絲絲搖晃,平穩得像是待在地麵?不對!

    船體怎不搖晃了?

    崔麋想去看江麵的情況,奈何樓船太高,他隔著這濃的江霧,根本看不到江水。

    眼睛看不到,隻能用耳朵聽。

    “江麵凍住了唄。”他家主公眯了眯眼,抬手給趕來的私兵下了一道古怪的命令,居然讓他們別貿然參戰,“全部留在這守著,別隨便出手,實在不行就且戰且退。”

    這道指令讓他們麵麵相覷。

    不過,他們都是沈棠帶出來的私屬部曲,本身不在西南盟軍或者戚國軍隊編製,一切聽命沈棠而不是他人。命令古怪,也無人質疑。別說隻是觀戰不出手,就算讓他們出手將刀鋒對準西南盟軍的人,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照做。

    他們都是當兵的,誰給發糧聽誰的。

    烏有帶出來的兵馬趁著混亂,全部按兵不動。她也眼睜睜看著康國將這片戰場從水戰打成了陸戰。康國這邊武卒聽從軍令,結陣,化水成冰,在江麵化出一臂厚度冰層。

    正常情況下,這種厚度冰層困不住樓船。

    樓船與走舸互相配合可以破冰脫困。

    奈何盟軍樓船上來就被康國這邊極限一換一,上來就撞,盟軍其他戰船被兩艘樓船衝擊,限製了能活動的江麵範圍。衝撞的時候,不少戰船還被限製在兩艘樓船之間呢。

    此時,冰封江麵。

    樓船動不了,其他戰船也被困。

    盟軍試圖破冰自救,言靈光芒還未穿透濃霧,康國這邊的兵馬已經踩著冰層殺來。

    五人一伍,攻守兼備。

    躍上甲板,拔出刀劍就是幹。

    此時此刻的樓船就是城牆,康國武卒直接照著攻城流程殺上來。兵分多路,拆矮牆箭塔、摧毀樓船共事,還有直接殺向甲板下的艙室,衝著劃槳手直接亮刀子。隻要將樓船的行船動力幹掉,沒了劃槳手做驅動,樓船上的盟軍兵力就難以突圍,跑也跑不掉。

    崔麋與寥謙二人被私兵護在身後。

    有了私兵保護,時不時飛來的火箭也未傷及二人。倒是他們可以借著火箭穿透濃霧的光芒,大致判斷哪在交鋒。火攻對樓船的殺傷度不大,船上各處都蒙著皮革,各處也做了防火處理,不易被大火焚燒。不過,這也不等於樓船就燒不起來。倒下的桅杆旗幟就被大火點著了,火勢從一開始的苗頭逐漸擴大。

    寥謙緊張吞咽唾沫。

    “這火不小,咱們還要待在船上?”

    崔麋道:“待著,別亂跑。”

    主公在身邊的時候,他看到的未來都是雜亂無章的,各種畫麵胡亂切換,未來天機一片混沌。她走遠,崔麋又能正常工作。寥謙若是選擇這會兒亂跑,他會被流矢火箭射中屁股,傷口流膿大病一場。雖不死,但它遭罪啊。

    寥謙識趣照做。

    盟軍這邊也不是完全無用。

    除了一開始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略顯狼狽,兵將很快就調整過來。這一路兵馬有兩人負責指揮,其中一路是沈棠的化身烏有。化身烏有作為戚國國主的代表,戰時指揮權限比另一人還高一些:“鍾離複呢?戚國的兵馬呢?”

    一切發生過於突然。

    這名武將調兵遣將卻收效甚微,再看出戰的都是身著本國標識的自己人,沒看到幾個戚國兵力,不由得心生大火,怒道:“果然是毛都沒長齊的,碰上大事就扛不住!”

    他以為化身烏有是被突發事態嚇破膽。

    沒斷奶的毛頭後生就滾去女人懷中喝奶!

    奈何他現在想算賬也找不到人。

    “本將軍回去定要——”

    他肯定要借著機會向戚國發難的。

    派來的都是什不靠譜的東西?

    剩下的話還停留在舌尖,強烈危機感從腳底直衝天靈蓋,他虎目圓睜,化出重盾擋在身前。下一瞬就被一股巨力撞得倒退,雙腳與甲板摩擦發出劈啪啦火花:“誰?”

    “聒噪!”

    來不及看清人影,一腳在眼前放大!

    指揮武將身體騰空而起,眼看就要越過船舷,墜入冰麵,他猛地一扭腰身。隨著武氣包裹全身,頃刻化成一隻怪異的巨大蜘蛛,蜘蛛腹部呈現一張慘白人麵。白絲纏繞倒地燒成一片的桅杆,這隻巨大蜘蛛以言語無法形容的靈巧姿態猛地止住下趨勢,八條細長蛛腿噗嗤紮進船身木材。蜘蛛背上武氣蠕動,長出一具男人的半身,赫然是那武將。

    “什東西也敢偷襲本將?”

    來人的回應是半空旋身加速下墜,手中長刀接連劈出十幾道刀氣,每一道都直奔蛛腿關節。相較於其他覆蓋著甲胄的部位,蛛腿覆蓋的甲胄很小,且關節之間縫隙較大。

    若是被擊中,行動能力就廢了。

    蜘蛛在船身如履平地,或疾行或彈射或跳躍,精準閃避呂絕進攻:“後生猖獗!”

    呂絕嗤笑一聲,陡然加快。

    白光一閃,蜘蛛武將平衡被毀。

    呂絕擊中此人蛛腿,腳踩蛛腿幾個走位,避開四麵八方糾纏而來的蛛絲,接連左右閃現,揮出刀氣近距離衝擊對方麵門。巨大蜘蛛撞在桅杆上,蛛腿在滑行時找回平衡。

    燃燒甲板被蛛腿劃出數道焦黑痕跡。

    蜘蛛武將急喘的時候,臃腫腹部也在收縮,森白人麵似乎在獰笑,看著詭異驚悚。

    呂絕道:“惡心的東西。”

    幾息過後,他收回了這個評價。

    因為還有更加惡心的。

    臃腫腹部突然破開,迸發出黃白濃漿似的液體,液體混合著無數蛛卵。這些蛛卵剛接觸新鮮空氣就開始膨脹,眨眼變成無數拳頭大小的小蜘蛛。小蜘蛛衝呂絕湧來,仿佛水壩開閘,傾瀉而出。無數粘稠白絲在空中亂飛,不多時就將大半個樓船都覆蓋了……

    這些蛛絲不僅有毒,還有腐蝕性。

    與人肌膚接觸便能灼燒出紅痕,且奇癢難耐,那是中招之人用指甲將血肉骨頭都抓下來都無法平息的癢!這名武將單打獨鬥的能力或許不夠看,但不加以製止就是災難!

    空氣中紛亂的蛛絲想纏住呂絕步伐,皆被他周身迸發的武氣衝散,無法近身。蜘蛛武將冷笑道:“爾等以為就這簡單?天真!”

    呂絕麵無表情削了他一條胳膊。

    不再廢話,下一刀削他腦子!

    刀勢沒來得及落下,呂絕臉色驟變,蹭蹭幾個爆退,餘光隻來得及看到十來隻指甲蓋大小的蜘蛛在他武鎧鱗甲炸開。威力並不大,但要命的是孵出蜘蛛的蛛卵來自鼻腔!

    空氣中……

    全是蛛卵???

    他以為黃白濃漿中間的卵粒就是所有蛛卵,這個判斷對,但也不對,因為黃白濃漿也是蛛卵,尋常肉眼要湊得極近才能看到,乍一看就是黏糊糊的濃漿。這些濃漿蛛卵會被風吹到空氣中,隨著呼吸,從鼻腔進入敵人體內,汲取他們武氣血肉當做己身養料。

    孵化之後可以自爆。

    威力不能致命,但量變可以質變。

    即便是呂絕也禁不起來自體內的自爆。

    他被惡心到頭皮發麻。

    登上甲板作戰的武卒接連中招,傷亡陡增。呂絕選擇速速斬首,那雙充斥殺意的眼睛在蜘蛛武將眼前瞬息放大:“你死了就行!”

    密密麻麻的蜘蛛潮水不肯答應。

    綿綿不絕阻攔呂絕進攻。

    瞬息過了十幾招,二人一路從桅杆末端打到桅杆頂端,再往前麵就是冰封江麵。

    黑暗中,弓弦逐漸繃緊。

    箭鏃正衝呂絕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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