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4章 1533:大結局【終】
東北諸國自然是一片哀聲載道。
各國惶惶不可終日。
翟樂道:“你也不怕他們破罐子破摔?”
他知道沈棠不好對付,但東北諸國不知道啊。他們多半以為康國就是加強版的曲國,沈幼梨也是脾氣略微差一些的翟笑芳。人性都是如此的,敵我差距不大的時候滋生野心,差距大到雲泥之別才會折下腰肢,認命俯首稱臣。
東北諸國顯然還沒形成正確認知。
沈棠:“那讓他們摔,我不攔。”
再怎蹦躂也不可能成功了。
她不太喜歡幹仗,但不代表就怕了幹仗。
沈棠在奏本上回複了幾條意見,隨手放一邊晾幹墨跡,餘光捕捉到翟笑芳將她桌上荔枝吃得隻剩幾顆,她氣得額頭青筋一跳一跳。翟樂敏銳捕捉到殺氣,猛地戒備,正對上沈棠蘊含怒意的眸子。他意識到什,神色訕訕卻沒將手中荔枝放回去,而是果斷咬一口。
口齒含糊又理直氣壯道:“我不是看著它快壞了,好心替你處理?浪費了多不好。”
荔枝這種東西,翟樂是沒少吃的。
東南大陸也有適合荔枝生長的土壤環境。
不過以往隻能吃應季荔枝。
他也是意外得知沈司農送來上百車的荔枝,於是揣著碰運氣的想法來找沈棠,沒想到她桌上果然有幾盤還掛著葉子的荔枝。這些荔枝都經過精挑細選,每一顆都是大小均勻。
一顆便有嬰兒拳頭大。
本以為這違反節令的荔枝滋味不太好。
誰知味道清甜,果香馥鬱,越吃越上癮。
“我也命人給你送去了一筐。”
翟樂沒必要過來跟她搶。
“唉,一筐哪夠分?”
沈棠:“……”
翟樂受不了她這樣的眼神,歎氣道出了真正目的,他這次過來不光是為了蹭沈棠的特供荔枝,也是帶著“任務”。這個任務也跟荔枝有關係,往大了說還可能影響地區穩定。
沈棠:“這般嚴重?”
翟樂道:“這年頭就業難啊。”
沈棠可沒有全盤接納曲國的班底,挑挑揀揀辭退了近半。這些人雖有資格拿到康國承諾的N+1補償,可康國國庫吃緊隻能分期,三年給完。明麵上來看,養家糊口是沒問題,可誰家就七八口人啊?十七八口都打不住呢,更別說伺候人的仆從仆婦。偏偏康國的土地政策又對這幫人極其不友好,他們按人頭分田根本維持不住以前生活水平的十分之一……
目前還能吃老本撐個幾年。
族中子弟也能尋求其他出路發展。
但這些辦法都不能立刻緩解麵臨的問題。
翟樂認真道:“作為朋友,我自然相信你的選擇是對的,但你也要站在人的角度看待人性中的自私自利。一旦被損傷了利益,他們什事情都幹得出來。不要將人逼太緊。”
沈棠不可能在土地政策上給他們特權,這樣動搖的就是整個康國的根基,但也不能讓他們感覺窒息。這些人就好比被狩獵的野獸,繩索拴在他們脖子上,不能一下子勒死了。
最好的辦法還是一點點循序漸進。
溫水煮青蛙,一點點煮熟。
翟樂單指略微用力,手中荔枝殼輕鬆裂開,露出麵飽滿晶瑩的果肉,他很享受汁水在口腔爆開的感覺:“若你不想殺他們,那就要給他們一點喘息空間,免得狗急跳牆;若你沒有商議餘地,那就果斷取了他們性命,別給他們背後刺你一刀的機會,徒增煩惱。”
快刀斬亂麻。
沈棠道:“要是我打算將他們逼上絕路,何必允諾俸祿補償?這不是脫褲子放屁?他們的意思是什?我先聽聽,答不答應再說。”
怎還跟荔枝有關係?
翟樂:“他們知道司農寺這些年弄出來不少果蔬,又不論季節,便想著操作一番。”
這個季節弄出荔枝就很離譜啊。
那些迂腐酸儒想著勞民傷財,以為康國耗費巨大人力物力建造暖房,以滿足君主的口腹之欲。不過,那些人的第一反應卻是計算其中經濟如何,市場如何,有無牟利的餘地。
隻是他們如今在新朝沒有話語權。
不得已,便選出代表找舊主翟樂哭訴。
趁著康國還未徹底消化曲國、站穩腳跟的功夫,他們這些訴求會被正視,要是再過個兩三年,那真是黃花菜都涼了。沈幼梨哪會忌憚一幫沒有權勢沒有兵馬,僅在地方有影響力的世家豪紳?此事,宜早不宜遲。於是,沈棠桌上的荔枝就遭到翟笑芳的無情禍害。
沈棠訝異:“隻是這樣?”
翟樂:“他們也不敢求太多。”
多了沈棠也不肯給,說不定連命都沒了。
沈棠斟酌一會兒:“司農寺與戶部這邊確實有些合作計劃,準備根據各個州郡自身優勢針對性普及不同作物。隻要能將官道打通,州郡互相串聯,以武卒的效率,即便是荔枝這種不易保存的水果,也能運送到各地。再遠一些的地方,可以製成果幹再進行銷售。”
不僅是荔枝,其他作物也是一個道理。
翟樂好歹也是當了十多年國主的人,根據沈棠這番話的提醒,他便能輕鬆舉一反三。
“難怪,你對造橋修路這般執著。”
讓一地作物發揮出更大價值,運輸就是重中之重,本地不值錢的玩意兒,運去別處身家就能翻上幾倍甚至十幾倍。找翟樂的那幫人也是嗅出什,這才急著過來搶一個機會。
亂世血雨腥風靠拳頭謀生,但現在已經不是亂世了,他們的生存法則也要跟著更新。
他們沒什經驗,但康國有啊。
康國鼓勵什他們幹什,總不會出錯。
“既然知道,你就別天天摸魚偷懶了。”看著桌上沒處理完的奏本,沈棠有種作弊的衝動,礙於天道在盯著,她隻能忍下來,“你領著武國公的俸祿,也好意思天天躲懶?”
翟樂直呼冤枉:“你不能沒看到我幹活的樣子就認為我沒有幹活,這太不公正了。”
他也是有在忙的。
隻是沒有沈幼梨那忙罷了。
_(:з」∠)_
司農寺為什搞荔枝了?
沈稚兩年前研製了新的香膏脂粉,一經上市便銷售一空——西北大陸環境不適合荔枝生長,哪怕是權貴豪紳也嚐不到新鮮荔枝,對荔枝氣味濃鬱的香膏脂粉自然稀罕。沈稚跟徐解催了好幾回,原材料供應一直提不上來,質量也不高,她一怒之下便決定自己解決。
扭身去找林風幫忙。
她與林風打交道頻繁,二人關係極好。
這點兒忙,林風自然不會拒絕。
於是便有了一座山的荔枝反季節大豐收,沈稚命人收了,湊了百車給沈棠送來。朝中文武也都分到了一兩斤,嚐了個鮮。沈稚初衷是為了給自己的生意提供穩定的原材料,但沈棠看到的經濟效益卻不止如此:“儲藏、保鮮、運輸,若能都解決了,乃黎庶幸事。”
荔枝多產於南部。
而南部又都是康國掌控相對薄弱地區。
隻要讓黎庶過上溫飽日子,不愁萬民不肯歸心,沈棠也就不用擔心本地那些蠢蠢欲動的歹人挑撥離間了。黎庶或許大字不識,但隻要讓他們知道誰能讓他們吃飽肚子就夠了。
沈稚倒是沒想到這些。
她的文士之道加上林風的幫助,讓她從不為果蔬發愁,應季不應季,隻要符合她文士之道條件,她想吃都能吃到。過慣這種日子,時間一長就容易忘記其他人沒她這般自由。
這些背後可都是商機啊!
時光飛逝,匆匆又是數月。
次年,延凰元年。
這數月功夫,沈棠基本停留在中部地區,一邊處理層出不窮的動亂,一邊監督此地開荒進度。中部盟軍堅壁清野,不僅毀庶民房屋充做軍需,還將田地焚燒殆盡,毀掉糧種。
萬幸,這個不科學世界存在超自然力量。
以林風為首的農家弟子就沒歇過。
最後統計,因饑荒而死的人不足三萬人。
這個數字震動朝野。
如此大範圍的饑荒,黎庶一度啃樹皮啃泥巴,居然才餓死三萬人,不少朝臣對這個數據持懷疑態度,認為是有人瞞報。其中又以西南與東南籍貫的官員聲音最大,中部官員恨不得自己就不存在——這幫人是有病嗎?質疑什?非要餓死個三五百萬人才算真實?
三萬人的數據已經讓主君震怒了。
臉上寫滿想掘墳鞭屍幾個字。
最後命人複查,數據確實沒問題。
甚至連不少兵災嚴重的地方也逐漸恢複了生機,一座座看著成色很新的屋子在廢墟原址上重新建立,黎庶臉上也不複麻木呆滯,眼睛逐漸有了亮光,對未來生活生出了期盼。
王庭不可能一直大力度開倉放糧。
以工代賑同時加速開荒,恢複田地耕作。
緊趕慢趕,終於趕在延凰元年的春天邁上正軌,沈棠率領一眾文武親自耕作。現場隻有埋頭苦幹的身影,有農具的,農具舞動飛起,沒有農具的抄著兵器揮汗如雨,生怕動作慢一拍就完不成任務——文武朝臣多都是文心文士/武膽武者,體質遠勝常人,所以沈棠不允許他們簡單做戲糊弄,該幹多少活就幹多少活。
甚至還會布下作業。
不是考核農耕知識就是寫耕作心得。
坐在高台,連衣擺都沾不上泥點子的人,豈能明白黎庶求生艱辛?越是父母官,越要明白一米一粟來之不易。要是她這般諄諄教誨,他們還是不肯明白其中真理,那沈棠隻能開啟輪回轉世大法,讓他們輪回個明白再做人。
林風是其中做得最好的一個。
滿身泥濘坐田埂邊,手中握著一束禾苗。
這是她迭代出來的新品種,更加耐寒耐旱且不懼蟲害,隻是她總覺得還差了點什。
沈棠走過來坐下。
“想什?”
林風道:“蟲害惱人。”
她家中後院有幾片種菜的田,曾祖父閑著沒事兒弄來打發時間。前幾天曾祖父送來一封家書,跟她抱怨說種出來的菜都被蟲子啃了。明明仆從大半夜還提著燈籠抓蟲子,可還是沒保住那些菜。菜的品相讓他老爺子嫌棄,放棄親手醃製一壇酸菜送給她嚐嚐的打算。
林風自然知道蟲害問題一直困擾著農人。
她極力篩選防蟲強的糧種,收效不大。
燒秸稈也隻能殺滅一部分蟲卵。
若讓武者出手給農田除蟲,效果是不錯的,但效益太低,而且隨著農人施肥沃肥,原先殺完蟲卵的土壤又會長出新的蟲子,治標不治本。林風思索著如何能從根本解決問題。
哪怕隻是暫時解決也好。
蟲害若能解決,畝產還能提升一些。
除此之外,還有施肥。
作物能吸收更多的肥力,產量也能提升。
沈棠道:“你可有想到什?”
林風搖搖頭,爾後又道:“不過……”
“不過什?”
“不過,文士之道若能圓滿,或許就能知道真正的答案了……”林風捂著胸口位置,她有這種玄而又玄的預感,自己會在圓滿那天得到解答,“……隻是圓滿儀式條件……”
對她而言著實有些苛刻了。
沈棠拍著她肩膀。
“二十萬萬畝,好歹已經邁出去了。”
圓滿也隻是時間問題。
沈棠讓康國將開荒速度提升到最大也是為了給林風再推一把,助力她走上圓滿巔峰。
延凰元年,九月。
沈棠收到一封來自寧燕的奏本。
請主君移步新都,宮室已準備妥當。
工部與將作監率領萬人督造新城,一群武卒的工作效率自然高得沒得說,前後也才一年出頭的功夫,新都已經能投入使用。首批建築多是宮室、官員辦公府衙以及日常居所。
王庭百官一直在外飄著也不是個事兒啊。
其次便是組織京官極其家屬遷徙搬家。
最後才是護送搬遷的市井黎庶。
寧燕那邊已經先一步動身。
沈棠提筆在奏本末尾寫下批複。
並於次日通知朝臣可以準備收拾鍋碗瓢盆,跟著一塊兒搬家了。動身前的準備耗費不少功夫,再加上路上的時間,沈棠一行人踏入新家的時候,天氣轉涼,轉眼進入十一月。
新城城牆巍峨高聳。
城門懸掛一重重紅豔豔的綢帶。
城外人群密集,亂中有序,一張張臉上寫滿焦急,恨不得墊腳眺望遠方,以迎王師。
年幼的元親王被打扮成胖乎乎的紅包。
小孩兒定性不大,要是平時早就不耐煩了,今日卻有所感,一直耐心站在寧燕旁邊。不時抬頭看向相處了月餘的新老師,又看看不遠處的少白幾人。她癟了癟嘴,欲哭不哭。
不記得哪天醒來就看不到姆媽了。
盡管身邊女官告訴她,姆媽那邊事情多人也多,速度比較慢,所以先讓她搬入新家,可她不是很能理解,為什要分開呢?萬幸身邊有熟人,緩解她初到陌生環境的不安感。
今天被迫起了個大早。
女官告訴她很快就能看到姆媽了。她壓下床氣,等啊等,等得兩條腿都有些站不住。
正想著要不要搖著新老師寧侍中的手撒個嬌,讓她抱抱自己,周遭突然爆發出嘹亮的歡呼聲。沈德有些害怕地咬緊唇,下一秒她就落入寧侍中懷中,視線一點點升高再升高。
沈德瞪大了酷似其母的杏眼。
地平線盡頭。
王師旗幟迎風招展,自日出之地升起。
一道白影風馳電掣而來,揚起陣陣黃沙。
其後,數十道人影忍著顛簸相隨。
有一個想一出是一出的主君也是遭了大罪,本想用最佳儀態迎接王都黎庶夾道歡迎,結果主上冷不丁提議要賽馬,還不允許用言靈輔助:“誰先到終點,誰得三日帶薪假!”
錢不錢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假!
天殺的,最忙的人已經一年多沒放假了。
追風逐日,爭先恐後。
哪怕是國主也不能讓他們讓一步。
直至逼近新都城下——
胯下摩托來了個急車。
“圖南!”
白影欣喜呼喚在下一秒被陣陣響遏行雲的歡呼浪潮淹沒,不過沈棠確定寧燕聽到了。
年輕主君意氣風發:“我回來了!”
古有奇株,盤虯如龍脊,藤葉垂天,根紮九幽,擅聞山嶽之語、百川之吟,可察獸禽之思、鬼神之歎,能凝魂聚魄,見則天下安寧。
(ω)
今天買了個榴蓮,五斤重,剝出的果肉就有兩斤多。
這是好兆頭啊。
PS:正文完結了,番外應該也會連載好一陣子,IF線、個人番外、一些前文的小彩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