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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刁聞聲回頭,看他。

    “大當家的不在,我做不了主,等大哥回來再定。”

    “不行!”

    林刁被氣笑了,“虞大老爺,此事但凡出一點披露,我一條賤命是不值錢,可你們虞家老小的富貴日子,可就未必了。”

    說完,也不等他阻攔,回聲高喝道:“回山!”

    虞家就一輛馬車幾個人,虞大老爺一直看著他們撤退,臉色陰沉。

    虞嵩站在一旁,不知說什是好,隻能裝聾作啞。

    好半天,他突然聽見兄長冷笑一聲。

    “林刁這狗東西,翅膀是真硬了,誰的東西都敢沾手。”

    虞嵩聰明得默不作聲。

    *

    爾江河一夜結冰的事,根本瞞不住。

    不消一個時辰,消息就像生了翅膀一樣,從外麵進城的百姓口中,傳遍萸城內外,傳進了萸城知縣馮陳的耳中。

    昨夜忙活一宿,後半夜才淺眯了一覺,還沒睡足就被衙役曹奇帶進來的消息,嚇了一跳!

    鞋履都沒穿完,就聽見外麵接二連三的吵鬧聲。

    馮陳懵了。

    “發生了什事?”

    曹奇站在旁邊,不知怎解釋才好,一臉為難。

    馮陳一個激靈,急忙穿戴好衣裳,一邊係扣,一邊詢問。

    “支支吾吾的,有何不可說的,你如實講來,不是也正好讓我有個心理準備?”

    曹奇想了下,自覺大人說的也沒做。

    這才把外麵鬧鬧哄哄的原因和盤說出口,其實對馮陳來說,這事真的就是一覺醒來,頭上迎來無妄之災。

    那爾江河從前到了冬日,也不是沒有上過凍,偏生這次出了怪事,就把過錯全都推到馮陳這位新來的縣太爺的頭上。

    更有甚至,直言這就是天罰,爾江河的水,是結過冰,可從來沒有一夜之間就變樣了的!

    慶州府可不是北地那中寒涼荒蕪的地方,老天爺怎可能一夜就怒了!

    究其原因,就是因為新任知縣沒有德行!

    無德縣令做父母官,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這才初冬,河水就結冰,天生異象明年弄不好,要出災荒的!

    誰的原因?

    無德知縣馮陳幹的好事!

    這一頂大帽子扣下來,馮陳聽完,氣得臉紅脖子粗,簡直想踹牆!

    曹奇拉住他,“大人!此時萬萬不可出去啊!”

    馮陳指著外麵的縣衙鼓聲,雙眼通紅急道:“他們這是血口噴人!不想讓我馮陳活啊!”

    曹奇死死拽住他,神情嚴肅道:“大人,萬萬不可急躁行事,從前毀於聲譽不佳而同流合汙的大人,難以脫身。我知大人有誌為民,既是如此,怎能輕易入局。”

    話能說到這個份兒上,連馮陳都忍不住認真地多看了他兩眼。

    雖然氣急,但衙役曹奇的話,總歸還是讓馮陳冷靜了不少。

    他怒氣憋的胸口升騰,不能出去便隻能在屋子來回踱步,有門子來請示,被馮陳一句“滾——”嚇跑了。

    周圍再無閑雜人等,馮陳也平複了許多。

    他抬眼,盯著曹奇:“你如今有心勸本官,為何從前無心助我一臂之力?”

    曹奇無奈,歎了口氣。

    “大人勢單力薄,人微言輕,自保都不易,小人如何敢火上澆油。”

    馮陳一股氣又衝上來,憋的胸口起伏不斷。

    哎呀!憋得難受,想打人。

    曹奇沉默了會,真誠道:“這幾日,我見大人殫精竭慮,一腔孤勇,實在心生敬佩,方才提醒大人一聲,切莫中了他們的圈套。”

    馮陳心知好賴,緩了緩,反問:“可這衙鼓一瞧,本官必要升堂斷案的。”

    曹奇笑了,“大人何不裝病?”

    馮陳一愣:“???”

    “大人日前偶得一夢,天降大雪,為了萸城內外百姓的安危,特請京城而來的解差相助,連夜祈福,自此大雪便成冰,雖不利河運,但百姓平安,大人您卻扛下了天罰,病倒了。”

    馮陳驚了:!!!

    “這能行?”

    “這怎不行?”曹奇道,“大人,您忘了?那熊大人押解的流犯之中,可是真有神仙典故之人啊!昨兒日,您請熊大人過府,消息早就傳出去了,大人不會覺得,您想借兵之事,別人不知道吧?”

    馮陳暗暗咬牙。

    曹奇倒來一杯水,為馮陳壓驚。

    “謝家傳聞萸城百姓都知道,大人如今既然與那熊大人有交情,借用一下那謝家往日的神威又如何呢?大人,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天罰之罪可不能冒領,要砍頭的。此時機,正遇神仙之人,又逢神仙事,旁人以此做局,陷大人於不仁不義,大人何不借此事,打個翻身仗,金蟬脫殼?”

    馮陳眼睛一亮。

    “民心何其珍貴,大人,禍兮福所倚。興許,此劫一過,大人心中所想之事,也能順順利利!”

    馮陳心中已動,隻是眼底掙紮,仍有一絲顧慮。

    “可是聖賢所言,君子慎獨……”

    曹奇平靜地望著他,直到馮陳後麵的話說不下去了。

    馮陳沉默了一會,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為百姓謀利之事,我馮陳豈可隻顧自身清白,與狼為伍,怎能因循守舊!”

    終於想通了的馮陳,重重拍在曹奇肩頭。

    “勞煩曹衙役,去知會熊解差一聲,後請盧大夫來縣衙一趟。”

    “是!大人,屬下這就去請盧大夫!大人可要堅持住。”

    馮陳重重點頭。

    隨後,主仆分兩路,馮陳先去寫了一張告書,然後一猛子把後宅大門打開,赤膊站在封口處吹風,既動了狠心,更是瘋狂,尤嫌寒風不夠冷冽,自澆一身冷水繼續受苦。

    等到熊九山那邊得了信,盧弘文被請進萸城縣衙時,知縣馮陳已經開始身子發飄人打晃兒,不知東南西北,感覺身在六道內,神飄五行外。

    辦完差事回來的曹奇,嚇了一哆嗦!

    他是讓大人裝病,不是真病啊!

    盧弘文急急忙忙被請來,一眼這場麵也被嚇壞了,回頭忍不住罵曹奇:“大人都已經病成這樣,你才去喊我!你們——唉!”

    先救人要緊。

    曹奇在一旁,啞巴吃黃連。

    盧弘文摸脈查看病情,觀馮陳這個樣子,醫者仁心,轉身從隨身的藥匣子,將當初謝豫川送給他的那“神藥”倒出兩粒,給知縣馮陳喂下。

    然後尋筆墨開方子。

    床上,馮陳費力睜開眼,用僅存的一絲意識,抬手提醒曹奇:“桌上……告書……貼……貼出去!”

    說完,人燒昏了。

    謝豫川淺眯一覺醒來,聽完熊九山轉述的話,人都精神了。

    失語好半晌兒,才找回他的聲音。

    “這讀書人一旦開了竅可太嚇人了。”

    “是個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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