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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九山提起手中的馬鞭,指著遠處死死抱住範五大腿哭嚎不撒手的一名女子,沉聲問一旁,“那個犯人,是怎回事?”

    身旁聽差的老衙役,抬頭瞅了瞅。

    “她啊,嚴家的老五,之前路過高家村時,嚴老漢兒就把她送給範五了,換了點吃串嚼用。”

    熊九山粗眉挑起,“送?”

    老衙役聽他這語氣,也愣了下,本來以為熊九山隨口一問,還沒放在心上,就簡單說了下兩人關係,但是耳聽著大人的口氣不太好,老衙役心頭咯一聲,暗道不妙。

    遲疑了片刻,實話實說道:“賭輸了。”

    熊九山一臉烏黑。

    沉默半天,盯著前方被衙役抽打的女犯,還不肯撒手,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兩邊手下隻覺得周圍氣壓驟低。

    老衙役見氣氛要壞,急忙多解釋兩句。

    “大人,這流犯路途漫長危險,他們這群犯人,都是一群心沒什指望的人了,往年要是碰上這種人數押解得多的大活,路上什千奇百怪的事都有,何況是……你情我願的事,是吧?”

    老衙役自覺已經很委婉地表達了,他想表達的隱晦意思。

    人和人不同,流犯和流犯也不一樣啊。

    這多人,有聽話的,有不聽話的。有強自然有弱,那弱者攀附強者,也不是不行。

    反正他們從前當差,隻管把犯人送到地兒,至於……其它的嘛。

    其它的如何,老衙役終究還是沒有明著說,但意思已經表達的淋漓盡致了。

    這人,他要被流犯了,還哪有做人的尊嚴。

    想要尊嚴,得拿出誠意不是。

    自古以來,都這樣。

    女子的哭嚎,宛如出殯,像是被劃分到老弱病殘一邊,就再無活路似的,死死摳住範五破爛的褲腳,死不撒手。

    旁邊拉人差官傷透了腦筋,開始還沒把這女的放在眼,等到真拉人時,簡直了!

    衙役滿頭大汗,仰頭對著上差喊道:“這女的太有勁兒了,我看她也不比男犯差,幹脆給她扔那邊吧?”

    聞聽此言,那女犯急忙調轉頭,朝熊九山站立的方向,磕頭!

    “大人!給我一條活路吧,我不想去到山匪麵前送死,我是流放啊,這還沒到地方呢,我想多活幾天。”

    熊九山抿唇,臉上的冷氣顯而易見。

    “誰說老弱病殘者是去送死了?”

    押解官突然一聲高喝,不但嚇得女犯打了個冷戰,更是嚇得其他躍躍欲試打算效仿她的做法的人,一下子偃旗息鼓,不敢再造次了。

    熊九山剛說話,隻見那女子身側,一隻大腳飛來,將她踹到另一邊。

    範五目露凶光,語氣厭煩道:“哭哭啼啼給老子惹眼,滾那邊兒去!看著就火大。”

    他是喜歡受人矚目,眾人皆懼的樣子,但可不是被一個女的哭哭啼啼抱著大腿嘰歪的樣子,惡心不惡心。

    火氣不消,回身掉頭就把自己身旁不遠的嚴老漢兒,揪著衣領薅出來,一個大力甩了過去!

    “滾滾滾滾滾——”

    “你們爺倆別他娘的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

    熊九山蹙了下眉頭,大步流星走過來,當給了範五一大腳。

    “你算老幾?”

    他一發威,院中在場所有人,紛紛噤聲,再不敢多嘴。

    範五擦著嘴角血跡,滿臉不服氣地從地上被人扶起,身邊一圈人,隻有一個幹瘦的流犯丁寅,敢去幫他。

    熊九山看都沒看丁寅一眼,隻提著手中鞭子,指著範五冷聲道:“你給本官老實點。”

    範五狠狠咬牙,咽了口水,沒反駁。

    “繼續!”

    一聲高喝,熊九山重新回到前麵。

    很快,一百多流犯,被分成兩隊,每隊各分幾組,由各派押解的差役嚴加看管。

    這迥然不同於從前的做法,讓所有人的精神都免不了緊繃起來,就連熱乎乎的中飯端上來,整個客棧大院都壓抑的可怕,異常安靜。

    滿院飄香,人人味同嚼蠟。

    私下,大家都在猜測,熊大人這到底是要幹什?

    怎隊伍押解到這邊,要分兩路?

    是前後走嗎,還是分開?

    有幾個身體還沒有好的流犯,捂著嘴連連咳嗽,默默吃飯,心有不好的預感。

    人在茫然不知所措時,總是會想找幾個參照物。

    於是很多流犯,便把目光紛紛投向謝家人,雖說自己心驚膽戰的,但是看見一直以來團結的跟銅牆鐵壁一般的謝家男女老少,也分成了兩隊人馬,不少人的心情還是緩和過來不少。

    從前富貴無雙如謝家、柴家等人,現在也不過跟他們一樣。

    心總算有點底兒了,這才能反應過來,之前熊九山大喊的那一聲,話是什意思。

    “興許那邊老弱病殘的,未必是去送死的呢。”這一邊,有人在後方小聲嘀咕。

    正在幫著解差們給馬車上的貨物捆紮的龐既明聽到這話,忍不住回頭擔心地看著妻子和孩子。

    他方才還不如……

    還不如什,龐既明也想不出來。

    旁邊不遠,是謝家那群男丁在做事,甚至就連謝家之首謝豫川,也沒有袖手旁觀。

    他心知,恐怕那押解官熊九山欲行何事,隻怕所有人中,隻有那謝豫川心清楚。

    雖然他出事後,已經不願意與他們這樣的人家來往,但龐既明一路上,旁觀謝家人的為人處世,他覺得,若謝豫川身上無甚慌張的話。

    興許,這次出行,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他離開妻子前,特意叮囑過。

    龐既明深深地看了兩眼,回頭繼續幹活。

    鐵牛從車下鑽過來,起身也往龐妻那邊瞅了瞅,靠到龐既明身邊詢問:“嫂子他們不會有事吧?不然去求求大老爺,讓嫂子他們一起過來咱們這邊?”

    龐既明搖頭,“不用,這邊人雜活也重,他們待在那邊好一些,都是輕便一些的東西。”

    鐵牛沒想太多,看看這邊車馬,再瞧瞧那邊。

    好像還真是。

    他笑道:“也是,這種重活累活,還是讓咱們男人幹吧。”

    龐既明笑了笑,“嗯,鐵牛兄弟,路上精神著點,千萬別衝動。”

    “好,聽哥哥的。”

    不遠處,剛打完繩結的謝豫川,聽見不遠的動靜,轉頭看了龐既明和鐵牛一眼,垂眸淡笑了下,抬起頭,道:“另一根甩過來!”

    剛伸手接受繩頭兒,耳邊忽然聽見一道慵懶的熟悉嗓音。

    “謝豫川,你的兵器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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