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女子看了一眼盤腿打坐運氣行功的陳淮生,輕輕歎了一口氣。
她當然看得出來宣尺媚的心思,但卻不以為然。
九蓮宗不是尋常小宗門,門規森嚴。
就算是宣尺媚天賦極佳,但是她畢竟才入門三年,不過練氣二重,在宗門中還算不上什重要人物,頂多算一個很有潛力的新星罷了。
雖然她展現出了極高的潛力天賦,但是天賦潛力是需要兌現的,時間、悟性、資材、機遇,缺一不可。
這等大宗門中每一年入門的優秀人才如過江之鯽,你在一縣一府稱得上是絕才驚豔,但放在一郡數百萬人之中,就未必了。
真正能跨越一級級天塹進入宗門核心的屈指可數。
很多人在入門之時都是自認為自己獨一無二,信心百倍。
但幾十年過去,就慢慢歸於平淡,接受平庸。
不過這宣尺媚的確是門中近幾年少有的幾個天才,頗得門中一些大佬的看重。
“尺媚,你和這一位世兄關係很好?”
“我五歲的時候去元寶寨走親戚串門,失足落水,是他救了我,當時他道骨已定,但靈根未明,好像十三四歲才覺醒靈根,有點兒晚了,匆忙出門遊曆求道去了,這幾年一直沒有消息,……”
少女眉目中多了幾分惘然,“沒想到六年過去了,他居然還是沒能入道,……”
紫衣女子搖頭:“尺媚,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這好的天賦?你們寥縣二十多萬凡人,每年出生的嬰兒一兩萬,道種不下百人,就算是能自己覺醒先天靈根的也有三五十人吧?可真正能入道的一年有幾人?而且要是世家子弟,要就是各大宗門早早就物色選拔出來的,像他這樣本來覺醒就晚,天賦就不佳,如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碰運氣的人,你應該清楚,根本就不可能入道。”
少女也知道一般說來七歲之前定了道骨,隻是具備了最基礎的入道門檻。
十四歲之前如果還未能覺醒先天靈根,就意味著隻能是後天靈根,基本上不太可能入道了。
而即便是十四歲之前覺醒靈根,也要看時間,一般說來是越早越好。
十歲之前覺醒靈根意味著靈根靈性最佳,意味著悟性最好。
像她自己就是八歲覺醒靈根,所以很快就被九蓮宗的接引人選中送入了宗門中。
在十歲到十四歲之間覺醒靈根的,也有機會,但資質一般說來就不及十歲之前覺醒靈根的了。
過了十四,靈根未覺醒的,要想覺醒靈根,那幾乎不可能。
除非服用天材異寶來改造道骨重塑覺醒靈根,由後天入先天,而且資質也多半不及那些本身的先天靈根。
可這個世界哪有那多天材異寶?
而且真有天材異寶用在那些本身具有先天靈根的道種身上不好?
就算是大人物的子嗣親眷也很難獲得這樣的機遇。
“隻是……”少女臉上露出掙紮的表情。
“好了,尺媚,我知道你這個人重情義,但有所為有所不為,知其不可而為之,就沒有意義了。”紫衣女子勸道。
像陳淮生這種都二十歲尚未入道的,九蓮宗絕無可能讓其入門,事實上十四歲才覺醒靈根就注定他無法進入大宗門了。
“弦纖師姐,那能不能……?”少女仍然有些不肯放棄,麵帶懇求望著這位師姐。
其實她和這位師姐之前並不算熟悉。
也是因為此番這位師姐要來弋郡接引弟子,而自己家鄉出了一些變故,她也希望回來看一看,所以得了門中允許才結伴而行。
不過一路上這位師姐對她照拂很是周到,所以才慢慢親近起來。
“尺媚,你真的隻想幫他一把?”
紫衣女子虞弦纖正視對方。
來之前,宗內長老就專門提醒過,務必要照顧好此女,此乃他們所在元荷宗內極具潛力的築基種子。
虞弦纖也清楚此女才十三歲已經是練氣二重,入門三月就入道,成為整個九蓮宗千年曆史中入道最快的前百。
近十年來每年九蓮宗入門弟子中平均入道都在三年左右,自己用了一年零三個月都算是比較快的了。
而她隻用了二個月零二十六天,破了十年前一位天才二個月二十八天的記錄,還不到自己所花時間的零頭。
更讓人感到絕望的是這丫頭隻用了三年多時間就連破兩重。
要知道自己入門後也花了五年時間才習成練氣一重,而練氣一重破境二重也花了三年多時間。
可人家才用了三年時間就連破二重,這中間差距之大,讓虞弦纖都忍不住心生嫉妒。
按照這丫頭的表現,趕上自己隻怕要不到十六歲,想到這虞弦纖就感覺到一絲疲憊。
大宗門中的競爭外人是無法想象的,其殘酷性一樣讓人不寒而栗。
單單是九蓮宗中任意一宗,弟子就是數百人,同一層級的弟子數十人。
人人都在努力,希冀盡早躍級破境,以求獲得門中更多資源。
隻有你表現越好,才能獲得門中資源傾斜,
像自己這一次接引的幾個道種,其實已經經曆了一番選擇,並且還給了一年的觀察期。
但入門之後,一旦超過五年尚未入道,就會給你選擇。
要下放到附院旁門去自我修行,要可以選擇退門。
也就是說哪怕你入了九蓮宗,一樣不是都能入道的。
大宗門會給你一些更多啟迪靈覺的方法,給你更多自我覺悟的機會,但如果你做不到,一樣會被淘汰出局。
就是這殘酷,哪怕你在縣府是天子驕子,但是進了門,幾年沒有突破,一樣滾蛋走人。
可若是真的表現出了足夠的天賦潛力,那門中也不會吝惜給予了充裕甚至奢華的資源傾斜。
像這丫頭給陳淮生的行氣順脈丹,雖然不能稱是門中寶丹,但也算是十分珍貴的了,練氣三重以下弟子根本得不到。
自己入門十五年,總共得到的行氣順脈丹也不超過三十粒,而且幾乎都是練氣三重之後才獲得的。
可這丫頭入門才三年,練氣不過二重,但手已經有五六顆了。
這就是差距。
所以虞弦纖還是很想交好這丫頭。
沒準兒一二十年後這丫頭比自己更早築基,甚至日後成為門中紫府也未可知。
現在能結下一番情誼也算是燒冷灶了。
她可是知道這丫頭在門中鮮有結交人,對誰都是不冷不熱麵和心冷的。
少女有些驚訝地看了虞弦纖一眼,很鄭重其事地點點頭:“當然。”
“那我告訴你,你也該知道,他想入咱們九蓮宗不可能,九蓮宗從不接收如此大齡的弟子,就算是破格都不太可能,你也還沒有那大的麵子。”
虞弦纖搖頭。
“那師姐說這話是何意?”
少女有些生氣了。
“去了蓼縣再說吧,你也知道你們義陽府的西陽、蓼縣、鄳縣幾個縣出了些變故,所以門中才特批你回去看望家人,本門和其他一些宗門也在弋郡巡查,……”
虞弦纖猶豫了一下,“如果入不了咱們九蓮宗的話,也許可以入其他與咱們九蓮宗關係親善的宗門,但這要看門中在弋郡這邊主事的執事態度了。”
少女天資聰穎,立即明白過來:“那在義陽府巡查的執事可是咱們元荷宗的尊長?”
“好像不是,但是卻是汐芸宗的,汐芸宗素來和我們元荷宗相善,也許可以請尊長幫忙說項,若是能成,總勝過他這般漫無頭緒地瞎撞,真以為散修那好混啊。”
虞弦纖的話讓少女也看到一絲希望,連忙道:“小妹入門時間太短,而且入門之後一直忙於修行,所以對門中諸般情況不甚了解,煩請師姐此番幫小妹一把,小妹定當銘記終生。”
虞弦纖笑靨如花,握著對方的柔荑:“尺媚何出此言,你我宜屬同宗,自當相互幫助,若是能行,我自然會竭力。”
虞弦纖內心也有些感慨,都說此女麵熱心冷,但卻如此記情,倒是難得,自己若是幫她一回,但願她日後也能記得。
左偏殿的陳淮生已經調息完畢,主動過來感謝,也順帶過來和對方接觸一番。
宣尺媚不必說,像這一位已經是練氣三重的虞弦纖已經是當下陳淮生能接觸到的最高級煉氣士了。
當初他在兩家宗門的旁支和那家小宗門能接觸到的最高水準也就是練氣三重,足見這道門中的層級森嚴。
像元寶寨一千多戶近四千人,幾乎每年出生的孩子中都能有一二個道種,但是十年中尚未有一個入道的。
宣尺媚是黑木崖的,但同樣也是黑木崖近十年唯一一個修道入門的。
可以說在整個固鎮中宣尺媚都絕對算是近二十年中數一數二的翹楚人物了,在蓼縣,才十三歲不到的宣尺媚,一樣已經被很多人知曉了。
而且以宣尺媚現在表現出來的潛力和身處九蓮宗門中,假以時日,也絕對可以在義陽府甚至弋郡排上號。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宣尺媚都是陳淮生需要感激和認真對待的。
看著陳淮生有些豔羨的目光在右偏殿中圍著篝火笑談的弟子們,虞弦纖倒是能理解對方的感觸。
但現實就是如此殘酷,同樣是先天道種,你倥傯數年,年過二十,卻一無所得,而人家才不過十三四歲就要入大宗門靜待高飛了。
“尺媚,你和世兄也多年未見,不如就先去說說話,我督促一下他們先養氣習練一番,早些休息。”虞弦纖很識趣。
宣尺媚也點點頭。
她也想和這位離別幾年未見的恩人說說話。
當年若非陳淮生和另外兩位陳家子弟不顧性命救她於深潭中,就沒有今日的她了,這份恩情她一直記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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