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鎮魔司!”
趙福生大受打擊,‘’後退,直到後背抵住潮濕的木柱時,才停住了身體。
“大漢朝、鎮魔司、趙福生——”
她表情難看,伸手捶了捶身後的木柱。
‘呯呯’的聲響傳了開來,拳頭力量回彈,一切都真實極了。
這條街死氣沉沉,好像生活在這的人下意識的都收斂了自己的存在感,趙福生拍打木柱的聲響傳來,很快引來棺材鋪的人窺探。
一個腦袋貼著門框往這邊看了過來,那人腦門光闊,一頭亂糟糟的頭發捆在頭頂處胡亂挽了個發髻,眼睛細長,往這邊一看時,趙福生也本能轉頭。
兩人目光對望,那人發出‘嘶’的倒吸涼氣聲響,接著眼露出驚恐,飛快的縮回了頭。
末了,‘砰’的一聲重響傳來,整條長街都傳出回響。
棺材鋪的門一下被關上,因力道過重,使得那門外插掛的招牌都在晃動。
趙福生的腦海浮現出這個人的資料:棺材鋪的老張。
隨著此人的身份信息被她想起,與之相關聯的更多資料便一一出現在她的心頭。
‘她’來鎮魔司不久,每日與她相伴的就是範氏兄弟居多。
這兩兄弟買下她後,並沒有將她賣入一些邪魔歪道之手,而是將她引入鎮魔司,將她血契於鎮魔司內,使她成為了這一司之主。
‘她’又是驚喜又是忐忑。
範氏兄弟對她並沒有冒犯之處,這兩人除了看‘她’的眼神令她有些害怕外,雙方大多時候算是和平共處。
這兩兄弟初時看‘她’極嚴,幾乎不允許她外出,使她一天之內的時間幾乎都留在鎮魔司內。
而後‘她’運氣極好,使得這兩兄弟逐漸放鬆了對‘她’的管製,‘她’偶爾也能站在府衙門口往外看看,逐漸了解了一些附近這一條街的情況。
隨著時間的流逝,範氏兄弟越發放鬆,幾乎不再跟著‘她’,‘她’有時獨自出門看看,能看到附近的人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對頭。
那時‘她’心生疑惑,鼓足了勇氣想與人試著攀談,但她一目光過去,無論是棺材鋪還是紙錢香燭鋪子的人都麵露晦氣之色,紛紛躲避之及,視‘她’如瘟神一般。
‘她’年紀不大,膽小懦弱,被眾人這樣嫌棄,便不敢再湊前了。
此後怪事頻發,‘她’意識到自己恐怕是身纏鬼邪之時,後來受的傷已經越來越重,便再也無法出門,直至最終一命嗚呼。
也正因為如此,‘她’對這條街有一定的印象,但與周圍人並沒有什交集。
看到棺材鋪的老板時,也叫不出這人名頭,隻隱約記得範氏兄弟提過‘棺材鋪的老張’,至於此人叫什名字,家中什情況,便一無所知了。
“……”趙福生想到這,麵色鐵青。
她已經意識到事情的不妙了。
看樣子昨夜她並非單純做夢,極有可能是夢境成真,她在出租屋中發生意外,死後靈魂穿越於大漢朝,在這同名同姓的女孩身上複活了。
借屍還魂、死而複生,這本該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可她還記得夢境的情景:陌生的時空、父母雙亡的孤女、詭異的鎮魔司,以及身纏鬼物的原主,最終受厲鬼的禍害而死。
趙福生正怔忡之間,庭院之中範氏兄弟則是一臉如見了鬼般的驚恐神情,兩人肩膀相靠,臉色難看極了。
從她站立的位置往內看去,可以看到荒敗的庭院,兩側是破舊的廂房。
正廳本該是處理公務的地方,但此時擺了兩具屍首。
且昨夜經過雷擊,正廳被損毀,看上去更加的殘破。
此時青天白日,光線透過破開的大洞照入屋中,下方桌椅漆黑、沉悶,不知是不是因為還有屍體沒有移走,屋子總給趙福生一種詭異、陰寒的感覺。
她搓了搓手臂,不安的看了看四周。
除了範氏兄弟外,周圍並沒有看到有其他人影的存在,但她總感覺暗地有一雙‘眼睛’在盯著她,不帶情感,有種殘忍、陰冷的感覺,與夢中的‘趙福生’臨死前受到的窺探後的那種感覺相同。
她咬了咬牙,深呼了一口氣,猶豫再三,重新邁回庭院之中。
“你……你,是人是鬼?”
見她入內,範無救害怕異常的縮到了哥哥的身後,連退了兩步,才壯著膽子探頭問道。
“是人——”範必死膽大心細,此時目光落到了她的身後,見她身下有影子,才強作鎮定道:
“厲鬼殺人,一般會先製造鬼域籠罩……”他說到這,見趙福生皺起了眉頭,想到她此前生為鄉下野丫頭,對於‘鬼域’是什恐怕是一無所知的。
範必死目光閃了閃,解釋著:
“所謂鬼域,也就是民間傳說之中提到過的鬼打牆。”
厲鬼殺人之前,會先製造出一定範圍的鬼打牆,將人困入其中。
等級低的厲鬼製造的鬼打牆小,殺傷範圍也弱,同時也意味著受害的人數會縮小;而凶悍的鬼物則能製造一定範圍的領域,這樣的鬼域不止影響力大,且厲鬼在其中如魚得水。
一入鬼域範圍的人便如鬼的獵物,任它殺戮。
“福生此時有影子,在走動,先前我看到棺材鋪的老張探頭,證明此地並沒有受到鬼域的影響,她應該是還活著的正常人了……”
“可是——”範無救聽到哥哥這樣一說,心中先是鬆了一口氣,隨後他似是想到了什一般,吃了一驚:
“她已經死於……”
“住口!”
範必死大聲喝斥,瞪了弟弟一眼,不準他將剩餘的話說出口。
範無救被他一罵,先是一縮脖子,接著看了哥哥一眼,兄弟二人交換了個眼神,孿生兄弟心意相通,範無救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連忙低垂下頭。
“福生,你昨日出事,我是親自探過你鼻息,確認你死了,你怎會——”
範必死將弟弟喝斥住後,接著轉頭向趙福生露出笑容。
他對於這件事既是好奇又有些惶恐。
趙福生身纏鬼物,早就觸發了惡鬼殺人規則,照理來說必死無疑。
事實上她也確實是死了,昨日她死於趙氏夫婦之後,被鬼物開膛破肚,這一家三口的屍體都是範必死兄弟二人親自收殮的。
那樣的傷,就算她當時沒咽氣,也不可能活下來的。
但此時她活蹦亂跳,身上傷口痊愈,且麵色雖慘白,但眼神明亮,仿佛一掃之前受鬼物纏身的晦氣,整個人變得精神了許多。
這真是奇了怪了!
這種怪事,範必死在鎮魔司呆了許久,也沒有遇到過,他心中有些好奇,又見麵前的趙福生神情鎮定,不似以往般萎縮、懦弱,心中對她也有些生疑。
他腦海飛速開始回憶鎮魔司中有沒有關於這種離奇古怪事的記錄,不久之後,倒真讓他想出了一個可能性來。
趙福生沒有出聲,隻是目光落到了兄弟二人身上,開始拚命的開始回憶昨夜的夢境,以及搜索腦海中僅有的資料,試圖弄清楚自己的處境。
從原本的趙福生記憶整合後,她大概整理出一條簡單的線索。
趙福生今年十八,生於萬安縣治下的九門村,父母窮困潦倒,三個月前,兩個自稱是鎮魔司的令使的人趕到九門村,以五枚銅板的價格將她買下。
開始的時候她以為這兩人並非好人。
此時世道混亂,人命如草芥,許多地痞盲流拐帶女子孩童,賣入汙穢之所,官府都不管的。
她膽顫心驚的跟著這兩人進了萬安縣,卻沒料到這兩人並沒有將她賣入煙花柳巷之地,竟然真的將她帶進了萬安縣的鎮魔司中。
提到鎮魔司,便不得不說大漢朝的製度。
原本的趙福生身為鄉下丫頭,大字不識一個,一生中走得最遠的怕就是這一次隨範必死兄弟入萬安縣了。
朝廷規則製度對她來說便如聽天書,但鎮魔司她卻是知道的。
如今鬼物當道,時常禍害人性命,許多鬼物凶悍非常的,甚至能屠殺村鎮。
朝廷為了平息厲鬼殺人,因此在全國州縣都設有鎮魔司,每個鎮魔司中會配有坐鎮的令司。
令司專管鬼物殺人的案子,保一方安寧,而令司之下則配有令使輔助,有鬼物出沒的地方,由當地村長、正上報鎮,再由鎮報入縣中,由縣鎮魔司安排人手消除隱患。
如此一來,鎮魔司對於大漢朝百姓來說,重要性便不言而喻了。
範氏兄弟二人的身份就是萬安縣鎮魔司的令使,這樣的身份地位,甚至不受當地縣令管束,遠在縣中官員之上,對於原本的趙福生來說,他們就是天大的人物。
當得知這樣一對孿生兄弟真的將自己帶進鎮魔司時,趙福生心中別捍有多忐忑驚恐。
隨後更令她感到不安的,是這對兄弟並沒有傷害她,而是告知她鎮魔司內前任令司在滅鬼的途中意外身死,如今府衙之內令司一職空懸。
他們二人受前任令司臨死囑托,說是下一任令司會出自萬安縣治下九門村中,他們是經由前任令司的指引找到她,要她擔任這一司之主的位置。
趙福生當時如受驚鵪鶉,麵對兄弟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話,哪敢多加推托,自然是唯唯喏喏,他們說她便怎做。
最終她滴血定魂,成為了這一司主事。
……
趙福生這會兒想起來,覺得原本的趙福生不止是鎮魔司的職責擔得稀糊塗,死也死得不清不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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