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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腐木受厲鬼怨煞氣浸泡許久,此時被錢發一拍,竟然無聲粉碎。

    ‘撲漱漱’的聲響中,大量碎屑如密集的雨水般灑落而下。

    眾人都是經曆過東屏村鬼禍的人,此時驟然感覺有‘雨水’灑落,俱都駭得心髒一縮。

    鎮魔司的人情況稍好些。

    他們自身馭鬼,再加上趙福生已經為他們打下了門神烙印,穩固了他們的實力,縱使此時突生異變,眾人勉強還算鎮定。

    可是普通人就不行了。

    鬼雨下來的那一瞬間,錢發、厲東平雖說恐懼,但第一時間還知道下意識的想找地方躲雨,可是盧家人、幸存的船工們則慌了神。

    眾人紛紛驚叫著亂跑,如無頭蒼蠅似的四散逃離。

    “別亂走。”

    丁大同厲喝。

    隻是此時嚇破了膽的普通人哪兒聽得進他的招呼,丁大同臉上現出戾氣,高喊:

    “薑英、鍾瑤、胡容,攔住這些人,不聽的打斷他們的腿。”

    他也算果決,薑英等人聽他這一說,即刻拽拉人群。

    但普通人的數量太多,驚慌之下人已經失了分寸。

    慘叫聲、驚呼聲與求救、求饒聲同時響起,就在這時,地麵不知何時已經被黑色的鬼氣籠罩。

    在這些鬼氣下,一串串淩亂的腳印浮起。

    “都先別動。”

    趙福生說道。

    她的話一出口,鍾瑤幾人令行即止。

    可其他人卻反應慢了半拍。

    一個幸存的船工沒有收住腳,踩入一個腳印之內。

    那腳印一套入船工的腳,隨即收縮合攏。

    這是鬼域,厲鬼頃刻複蘇,將此人殺死。

    船工眼的恐懼定格,眼珠變得灰白,臉頰僵硬,他身上的血肉化為腐泥落地。

    以船工為中心,兩串截然相同的腳印出現在他的身前、身後。

    已經死去的船工折轉回頭。

    在他身後,是屬於他曾經走過的腳印,而在他的前麵,則是另一行陌生的足跡。

    一道黑影從已經死去的船工身體中走出,化為麵容青黑的厲鬼,沿著這一行足印往前行去。

    ……

    趙福生對於東屏村鬼禍自認為已經有一定的了解,可當親眼目睹厲鬼殺人,且同時雙鬼複蘇的這一幕時,依舊吃了一驚。

    “大人——”

    丁大同也慌了。

    鬼物受等階相克,絕不可能出現二鬼同時複蘇、並行的局麵,門神夫婦沒有出現之前,在丁大同的認知中,是絕不可能出現二鬼同時並行的事。

    就算是有門神先例在,丁大同等人卻都認為門神夫婦同時死亡,死後又一起躺在門板上,因受特殊的環境、情況影響,才會在同時厲鬼複蘇,形成一個整體的鬼物。

    在丁大同看來——與其說門神是二鬼,不如說它們就是一個鬼物,隻是以有別於其他厲鬼的情況出現而已。

    但此時雙鬼現世的情況打破了他的認知。

    船工之死導致了厲鬼複蘇。

    一個剛死的鬼不足為懼,以丁大同實力,完全可以順手收拾。

    可如果潛伏在鬼腳印下的另一個鬼也同時複蘇,那情況就不一樣了。

    雖說二鬼的力量並不強,最多也就是在凶、煞之級,但此地腳印密密實實——螞蟻咬死象,丁大同個人的力量在鬼群麵前不值一提。

    按照此地死人數量,但凡僅有三、四成的人數死後厲鬼複蘇,一個大城中的厲鬼數量便不知凡幾。

    光是想一想,就已經夠令丁大同嚇得魂飛魄散。

    “這可怎辦才好?”

    丁大同急問。

    他這會兒心生退意。

    文興縣的情況比他想像的水深,這樣的鬼禍恐怕已經不僅僅是災級能形容的。

    這樣可怕的鬼案,最好是上報朝廷。

    “滿周,先清理出一片空地。”

    趙福生喊了一聲。

    ‘叮叮鐺鐺’的錢幣撞擊聲響起,接著一股濃重的血腥氣衝散了腐屍、爛泥的味道。

    地麵‘咕咕’湧出渾濁的水流,頃刻間形成黃泉,將所有成形的腳印衝散去,將鬼物的印記徹底抹平。

    不需要趙福生吩咐,武少春也跟著蒯滿周同時出手。

    這一趟出行,他也是受益較多的。

    因召喚灶鬼打印,他受到了東屏村、黃蟆鎮上的人膜拜,也收獲了一部分香火之力,明顯感覺到灶鬼的力量晉階。

    此時武少春無須召喚鬼灶,他大吐出一口氣,鼻腔之中便噴出兩股白煙。

    白煙飛出,將死去的船工以及殺死船工的厲鬼纏住。

    二鬼品階較低,在已經擁有了香火念力的灶鬼麵前束手就擒。

    鬼物被白煙籠罩,隨即被高高吊起。

    二鬼的身形被越縮越小,最終各化為巴掌大似的黑影,被武少春吞入腹內。

    “……”

    這一幕看得鍾瑤膽顫心驚。

    他馭使的鬼物也以吞食厲鬼為主,但吞吃鬼物後,那種感覺並不好受,且會讓他馭使的厲鬼更加強大,使他處於鬼物複蘇的邊沿。

    可這會兒的武少春卻像沒事兒人似的。

    如果不是此時時間不對,鍾瑤真想向武少春討教一些馭鬼、吃鬼的秘訣。

    複蘇的二鬼被解決。

    不過這隻是一個開始,而非結束。

    出事的人並不隻是這一個船工,還有其他人。

    有人在與腳印相吻合的那一刻立即身死,身體血肉化為腐泥,連帶著屍骨落地,倒入爛泥中——這也是眾人先前一路行來發現地上無數屍骸的原因。

    而在人死的那個方向,卻有另一個殺人的厲鬼複蘇,同時出現另一串陌生的腳印。

    ……

    這樣的鬼物防不勝防,且殺人法則形同瘟疫,一個傳染兩,還無窮無盡。

    一瞬間功夫,幸存的船工隊伍死了七八人,共計有兩人厲鬼複蘇。

    伴隨著厲鬼複蘇的,還有殺人顯形的鬼物,都一一被武少春、蒯滿周聯手收拾。

    好在慌亂中,恐慌的人群逐漸冷靜下來,被吆喝著趕入蒯滿周清理出來的‘幹淨’之地中。

    眾人一入這塊真正的‘空白’之地,死人的速度立即緩解。

    可是周圍卻開始湧出大量的黑氣,地麵一個接一個的腳印開始浮現。每一個腳印中都有鬼物開始複蘇,複蘇的厲鬼一出現,當場將此地化為人間煉獄。

    鬼群安靜的站在原地。

    這一幕情景駭人至極!

    縱使在東屏村的時候,所有人都曾經親眼目睹過接連不斷的厲鬼複蘇,可一個接一個的鬼物,與同時出過的鬼群,二者給人的震撼是截然不同的。

    “好、好多鬼呀。”

    範無救臉色鐵青,鬼使神差的歎了一聲。

    從趙福生接掌鎮魔司以來,他怕死的情況其實已經好了許多,可此時看到鬼群出現時,身體依舊很誠實的開始發抖。

    他的話打破了沉默。

    張傳世哭喪著臉:

    “完了、完了,這下死定了。”

    他喋喋不休:

    “早知道我留在萬安縣,來湊什熱鬧呢?都怪孟婆,非要煮什湯給我喝——”

    張傳世此時認為必死無疑,對孟婆的恐懼也減褪,甚至還敢抱怨:

    “這下倒好了,大家一起死在這。”

    “張師傅,大人還沒說話呢。”武少春勸誡。

    他看到鬼群出現的那一,也覺得頭皮發麻。

    就算他馭使的灶鬼承受了香火,力量晉階,可是眼前鬼群的數量遠超他的預期,他也很有自知之明,清楚知道自己解決不了眼前的亂局。

    “大人就是再說話有什辦法?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張傳世道:

    “亂刀也能砍死老師傅,雙拳難敵四手,大人就是拚著厲鬼複蘇,也最多召喚出五、六個鬼而已,除非大人召喚鬼車,帶我們逃離鬼域——”

    說到這,張傳世眼睛一亮:

    “對了,鬼車,大人還有鬼車。”

    他說完,丁大同也想起了與趙福生初次見麵時看到的鬼車,此時聽張傳世一說,丁大同如絕境縫生:

    “鬼車?”

    “是。”張傳世點頭:

    “鬼車可以直接以登記人名的方式標記。”他說道:

    “大人能將人名記於鬼冊上,一旦記上,鬼車能直接通過登記的名冊到達目的地,當時來昌平郡就是以這樣的方式。”

    張傳世的話聽得丁大同膽顫心驚。

    他也沒勇氣去問趙福生當時前往昌平郡時登記的是誰的名字——一旁鍾瑤三兄弟心虛、躲閃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那我們豈不是可以直接去上陽郡?”丁大同舉一反三:

    “幹脆記錄上朱光嶺的名字。”他不懷好意道:

    “到時正好收拾他,一舉兩得。”

    範必死等人也點頭,顯然覺得丁大同的建議可行。

    但眾人說了不算,最終仍得看趙福生的意思。

    大家轉頭看向趙福生,等她示意。

    趙福生沉默了半晌,搖了搖頭:

    “我們先進文興縣。”

    “什?”張傳世一聽這話就急了:

    “大人,我們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這大量鬼複蘇,文興縣就是不死恐怕也沒幾個活口了——”

    他話說了一半,就被趙福生打斷:

    “有沒有活口也得看看。”趙福生搖頭:

    “鬼車逃離是最後的辦法。”

    她看向眾人,鎮魔司的人在鬼群包圍下慌了神,普通人則更是六神無主。

    在厲鬼麵前,沒有馭鬼的人毫無還手之力。

    外頭全是密密集集複蘇的鬼群,地上的腳印層疊,一旦踩中,立即便會被法則標記。

    蒯滿周的力量雖強,可以清理空地,但架不住鬼多。

    “那我們現在怎辦?”張傳世問道。

    他一問完,便見趙福生扭頭看他,嘴角上揚,露出了一絲令張傳世感到不安的笑意。

    “大、大人,你別這看著我笑,笑得有些人——”張傳世不安道。

    “老張。”趙福生笑眯眯的:

    “你跟紙人張好歹是親戚,他有沒有留什防身的東西給你?”

    “什防身的東西?”張傳世一聽要問自己要東西,立即警醒。

    他天性中吝嗇的一麵占了上風,甚至壓過了害怕,不停的搖頭:

    “沒有、沒有,沒有給過我任何東西。”

    “你倆親戚,怎可能不給你,有沒有什鬼燈油?”趙福生見他搖頭,笑容一收,伸手往他麵前一探:

    “最好是能引鬼的燈,拿出來。”

    她似是篤定了張傳世有鬼燈。

    “真的沒有——”

    張傳世話雖這樣說,但手卻很老實的伸向了腰側。

    他在腰內摸索了半晌,見趙福生仍盯著他看,最終苦著臉摸出一個小盒子,遞給了趙福生:

    “大人。”

    “老張,你不老實——”範無救吐槽。

    張傳世這會兒可沒心思跟他鬥嘴,隻衝他揮手:

    “去、去,沒功夫理你。”

    他說完,看向趙福生:

    “大人,這是引鬼的燈,點燃後會引來厲鬼,會被鬼發現的呀,這東西危險,我們本來就已經處於鬼的包圍中,一旦點燃——”

    張傳世說完之後,其他人聞言一驚,也感到憂心。

    “我就是要將鬼引走。”趙福生將鬼燈接過,淡淡的應了一句。

    她說完,隨即啟動封神榜,將封神榜內的陰差馬麵喚醒。

    5000功德值被扣除,丁大同曾經見過一次的馬麵出現在眾人的麵前。

    劫級的厲鬼非同一般。

    鬼物出現的那,四周的鬼氣頓時散逸了大半。

    馬麵甚至還什都沒有做,四周的腳印隨即被它身上的強大怨煞氣‘抹平’了一些。

    陰差天生對鬼群有震懾。

    所有的馭鬼者見到陰差的這一刻,打從心中對它感到畏懼。

    複蘇的鬼群影子開始變得渙散,鬼影仿佛都不再穩固,而是變得半透明。

    趙福生一見此景,心中不由一喜。

    她動作麻利的撕下兩截袖口,將從張傳世手中拿到的鬼燈油包在了袖內,拴成一個結,做成了一個簡易的燈籠,掛在了陰差的手腕上。

    這一切看得丁大同屏息凝神,大氣也不敢喘。

    鬼危險又不可控,尤其是品階越高的大鬼越難控製。

    丁大同不清楚陰差的品階,可是他卻感受到了鬼差的絕對壓製。

    趙福生卻仿佛將召喚出來的陰差當成了普通的役使,竟敢神情鎮定的做這樣的事,不怕鬼物反噬。

    燈籠一掛好,所有馭鬼者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

    張傳世也出了一頭冷汗,見她做完之後,猜到了她的意圖,心下一鬆的同時,又提醒:

    “大人,這鬼燈一點燃後,鬼能‘看’到你——”

    鬼沒有思維,沒有五感。

    張傳世所說的‘看’到自然不是真的用眼睛來‘看’,而是鬼會感知到人的存在,同時啟動殺戮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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