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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九章

聽封都答應得這樣爽快,趙福生一時之間有些後悔。

她倒不是後悔答應幫封都的忙,而是覺得人不可貌相一一封都外表看似樸素,實則竟是個腰纏萬貫的有錢人。

“唉。”趙福生歎了一聲:

“有錢能使鬼推磨,我們萬安縣積貧已久,窮得差點兒揭不開鍋,如今為點銀子便要奔走。”封都聽出她言外之意,當即十分上道:

“到時隻要你肯幫忙,要多少錢,你隻管說就是,隻要我有,全部給你。”

說完,又怕趙福生不滿意,再道:

“我不夠的,想方法湊給你。”

他這樣一說,趙福生頓時心滿意足。

謝景升見封都被逼到這樣的地步,心中隱隱有些為這位帝將感到擔憂,深怕他此後落入貧困窘迫的不堪境地。

他看向趙福生,滿臉懷疑:

“我沒見過馭鬼者窮的,你一天到晚到底將銀子使到了哪?怎你們萬安縣的人一個個看著像是都不富裕?”

陳多子也有些心疼:“大人若是要錢,我那還有些體幾,當年進盧家時,老爺送了我一套頭麵,也值些銀子………”

謝景升好奇道:

“福生,我看你既不穿金戴銀,也沒講究什排場,這錢究竟花到了哪去?”

趙福生麵無表情:

“也許我窮鬼附體一”

她話音一落,劉義真讚同的點頭:

“這是真的,我作證!”

武少春連忙道:

“咱們大人主要是為了萬安縣要的銀子。”

萬安縣經曆災劫,如今一切重啟。

要使一個縣城運轉,不是僅壓製鬼禍便能行的,前期也得投入大量銀子。

鄭河初時離開萬安縣出外采買木材,帶回商戶,隻是一次貿易試水。

若是之後萬安縣要恢複與相鄰縣通商、往來,便意味著要修路、搭橋。

同時城治安也不能差。

鬼禍一平,則生人禍,鎮魔司的人無法處理雞毛蒜皮的官司,這些還得交給龐知縣去處理。這位老知縣也需要人手,萬安縣如果想要太平,就得增加差役位置。

一旦加人,便意味著需要大量銀子養這些差役。

“除此之外,鎮魔司的館驛也要修葺。”範必死接話道:

“當初啟明哥,就是萬安縣上一任令司出事時,厲鬼複蘇,幾乎將館驛拆毀,如今修繕也要錢。”說到這,孟婆不由感慨:

“我們離家已經將近兩個月了,走時鎮魔司的門頭正在重建,道路也在鋪砌,如今不知道修成了什樣子”

她話音一落,其他人臉上也露出懷念的神情。

“家?”謝景升聽到此處,不由露出怪異之色:

“你們一個個的,全住鎮魔司內?”

“是啊。”武少春點頭:

“我兒子一”

他下意識的張嘴,說了一半又“呸’了一聲:

“瞧我這嘴,也改不過來,我出身萬安縣治下狗頭村,當時村鬧鬼,我娘也死了,剩下的村民幾個月回去看一次,唯一要照顧的,就是郭威,那小子也在鎮魔司辦事,萬安縣鎮魔司就是我的家。”孟婆也道:

“那也是我的家。”

蒯滿周不說話,隻是抱住了趙福生胳膊。

這沉默寡言的小孩與趙福生形影不離,自然表明了她的態度。

範氏兄弟、劉義真也跟著點頭:

“我們無牽無掛,鎮魔司就是我們的家。”

陳多子聽到這,臉上露出羨慕之色,她嘴唇動了動,想要說什,但最終抿住嘴唇,眼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謝景升與封都對視了一眼,滿臉不可思議。

他馭鬼數十年,還沒見過有馭鬼者拿鎮魔司當家的,萬安縣眾人真是怪異。

不過搞清楚了趙福生缺錢的主因後,他又覺得離奇。

隻是馭鬼者喜怒無常,脾氣難測,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愛好。

有人愛美女,有人愛權勢,有人愛馬、有人愛金,趙福生就偏偏愛好重建萬安縣,謝景升雖說難以理解,但也沒有再追問下去。

不再說這個問題之後,趙福生重新說起正事:

“封大人,這餘靈珠馭使的是什樣的鬼?”

打聽馭鬼者的情況這是鎮魔司大忌,意味著在趙福生心中,將來可能會有與餘靈珠交手的機會。兩個馭鬼者動手可跟一般人打架不一樣。

一般人打架非死即傷,但馭鬼者打架不止是非死即傷,且雙方都極易失控一一而鬼物失控就意味著厲鬼複蘇,可能會禍害城百姓。

馭鬼者之間大多是口舌之爭,還少有一來便要動手的。

謝景升聽到趙福生話中隱含的戰意,打了個寒顫,一時有些緊張,舔了舔嘴唇看向封都。

封都自然也聽出趙福生的意思,他說道:

“靈珠兒馭使的鬼十分特別,品階很高,不在臧雄山之下。”

提起這件事,封都表情嚴肅,特意提醒:

“是在她清醒、且能壓製鬼物的情況下。”

言外之意:一旦餘靈珠厲鬼複蘇,失控之後她的鬼物實力甚至會超越臧雄山。

眾人才剛經曆上陽郡鬼禍,此案之艱難,本來就令人頭疼萬分。

這會兒一聽這話,俱都麵麵相覷,心中不免一緊。

趙福生將他的話記在心中,卻見封都正盯著自己看,她不由笑著問:

“餘靈珠是哪年生人?馭鬼多久了?她的鬼是什法則?”

封都最初提及餘靈珠的厲鬼品階,就是要讓她心中有數,看她會不會退步。

這會兒聽她這樣一問,便知道她並沒有因為餘靈珠實力而打起退堂鼓,便笑了笑:

“靈珠兒是大漢朝167年生人,比我小了幾歲。”

他說道:

“她馭使的鬼也有來曆,是來自前傳時期的傳承,什樣的法則我們也說不大清楚。”

馭鬼者之間有忌諱,彼此不能打聽對方實力。

不過封都活的時間長、見識多,也比一般馭鬼者知道一些東西。

“但是我知道一點,她的鬼跟許馭的鬼有相似之處。”

“什意思?!”武少春好奇的問:“鬼莫非法則還有相似的?”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封都緩緩的道:

“不過隻是有些相似,並非完全一致。”

說完,他才接著說道:

“靈珠兒的鬼,有鐵口直斷之能。”

“鐵口直斷?”孟婆心中一動:

“言出必行?”

“差不多。”封都應了一聲:

“被它提到的人,”封都說到這,頓了片刻,接著換了個說法:

“被靈珠兒標記的人,就像是上了必死的名錄,她說此人哪年、哪月、哪日死,此人必定會死,絕無例外。”

這個能力倒是十分逆天。

劉義真等人微微變色,接著轉頭相互對視。

趙福生問:

“馭鬼者也是如此?”

封都道:

“馭鬼者也是如此,哪怕是、強大異常的鬼,也不例外。”

範必死不由問道:

“封都大人,你所指的強大異常的鬼,是指多強大?”

封都抬頭定定的看著他。

這老漢的目光平靜,像是不見漣漪的古井,死寂、絕望與蒼涼之感在二人目光對視的那傳遞進範必死的心頭。

他總覺得與封都這樣一對望,仿佛能聽到內心深處血管枯萎、頭發脫落的聲音。

好似他自身變成了一株即將枯死的老樹,不見希望與綠蔭。

範必死這一驚非同小可,他死死的閉上眼睛,不敢再與這詭異的老頭兒對望,深怕多看他兩眼,不知不覺間自己的魂都要被他攝去。

“像我這強大。”

封都淡淡的道:

“如果靈珠要殺我,可能我會死。”

他語不驚人死不休,話音一落,車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眾人久久不語。

外間商販的吆喝、走動聲化為嘈雜的噪音,卻無法衝破車內詭異的沉默。

良久後,突然一道聽不出男女的尖叫聲喊:

“大爺來玩呀。”

這聲音像是一道錐子,鑿進眾人耳膜中。

緊接著各式各樣的雜音灌入大家識海中,一行人這才回神。

謝景升有些不敢置信:

“封都大人,你的意思是,餘大人竟然能殺你?”

其他人也有些不敢置信。

在上陽郡鬼案中,封都的發揮平平一一但趙福生猜測,這應該是跟封都離開了自己的主場,實力受到了壓製有一定的關係。

且他掌控十七層地獄,鎮壓臧君績,這使得他力量被削弱。

可他並非泛泛之輩。

相反,封都是易守難攻型的鬼,一入他鬼域,除非他願意主動打開鬼域之門,否則神仙降臨也難逃出。這樣一個人危險性自然不言而喻。

但這會兒他競然說餘靈珠可以殺死他,這不得不讓趙福生重新惦量帝京傳承大將的實力。

封都還在看著趙福生,聽到謝景升問話後,他點了下頭:

“當今世上,如果不是我厲鬼複蘇,能殺得了我的人可沒幾個,但靈珠兒絕對是其中之一。”他說完這話,見趙福生沒出聲,又怕她打退堂鼓,連忙又補充道:

“不過她有機會殺我,不代表一定能殺我,我們一般不會輕易動手的,動手的後果誰都承擔不起。”他想了想,說道:

“如果真的動手,可能結果五五開。”

也許封都死,也許餘靈珠死!

他話音一落,趙福生突然歎息了一聲:

“我這會兒可算是理解你當年的顧慮了。”

“什顧慮?”

範無救一頭霧水。

明明前一刻還在說餘靈珠的事,怎突然之間大人就歎氣著說“理解顧慮’?

他沒有得到答案,扭頭問範必死:

“哥,大人理解了什?我怎什也沒理解?”

“你”範必死欲言又止:“你也不用理解,反正你隻知道打鬼、辦案就行了。”

範無救喜滋滋的:

“那也是。”

.………”範必死看了他一眼,搖頭歎息了一聲。

趙福生沒理睬這活寶兩兄弟。

她的心思回到“一天’之前。

那會兒眾人還在58年前的中都之城,與當年年輕的封都交流,根據鬼案,她提出了數個建議,但最終並沒有受到帝京鎮魔司的采納。

當年的封都麵露難色。

她隱隱猜到了原因。

隻是如今的封都再提及帝京的情形時,趙福生發現帝京的水比她想像中更深。

封都老謀深算。

隆陽縣情況“特殊’,他們定在此處解決上陽郡鬼案,不知道是不是另有謀算。

此時一計不成算是另生一計,將自己卷入進這樁人情官司內。

他不是無意提及隆陽縣的生意,恐怕這些生意涉及的不單單隻是涉及馭鬼者這簡單,興許背後還有更深的糾葛。

她想到這,又道:

“往好處想,凡事不打無準備的仗,至少我們現在知道這位餘大人是個硬桃子。”

謝景升聽她這樣一說,不由有些想笑,他本來想說兩句話,但看眾人神情凝肅,又將到嘴邊的打趣咽了回去。

“管那多做什,反正此地距離帝京也不遠了,大人,不如今夜痛快洗漱一番,好好歇息,有什事,入京之後再說。”

孟婆憐愛的看著趙福生:

“大人這幾天吃不好、睡不好的,我看著都瘦了。”

陳多子也點了點頭,有些期盼的道:

“我看隆陽縣繁華,不知道鎮魔司館驛有沒有廚房呢?到時我去買些菜,給大人做些拿手的吃食。”眾人極有默契的將話題轉移,沒有再說起餘靈珠的事。

封都也沒有再圍繞餘靈珠的事打轉,而是點到為止,打算等趙福生等人入京之後再提及這些事。眾人很快到了隆陽縣鎮魔司,謝景升出麵交接,很快入住館驛。

隆陽縣鎮魔司的負責人姓常,是個麵目和善的中年男人。

他身材矮胖,臉帶紅光,身上竟然沒有趙福生看慣馭鬼者的陰森,反倒多了幾分和氣,說話間競恍惚給趙福生一種感覺:此時站在自己麵前的是一個大腹便便的商人,而非危險的馭鬼者。

“大人們遠道而來,真是稀客,不如今夜由我做東,城有家酒樓,山珍海味應有盡有一”說話時,他拍著自己肥碩的肚子,笑得滿臉油光的樣子。

他的眼皮略腫,擠得那雙眼睛顯得有些狹小,雖說是在跟謝景升講話,但他情不自禁的將目光落到謝景升身後的趙福生、蒯滿周及陳多子,甚至武少春和劉義真等人身上,那眼睛進出光亮,上下打量著,給人十分不舒服的感覺。

範氏兄弟也沒有逃過他的視線,被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一一範必死為人敏銳,立時就察覺到了這種打量下的微妙惡意。

他以前無權無勢,又沒馭鬼,惹不起馭鬼者。

可此時他背靠趙福生,身邊有萬安縣鎮魔司的朋友們,頓時膽氣一壯,怒聲喝問:

“你鬼鬼祟祟的到底在看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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