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貝迦軍隊的上令下達也非常通暢,趕在玉衡軍衝入城前列好陣形,開始爭奪地麵紅線。
大軍抗在前麵,後頭的工兵和術師才好趕緊修牆。
這時候肯定是沒法子一塊一塊壘了,必須借助術師施展戰陣土牆術,先把破洞補上,再去考慮堅固問題。
雙方都是寸步不讓,戰鬥一下進入白熱化。
就在土牆術升起一半時,接連又是幾聲巨響,也不知哪個陣器延時了,轟隆聲十連環再度出現,北麵城門也在硝煙彌漫中倒了下去。
現在北輔城有兩片倒塌的城牆了,一南一北。如果今晚的風夠勁道,可以一路呼嘯穿堂。
消息傳過來時,白魔吉愣了半晌,隻覺北邊的風一直吹進他心底了。
若隻塌一處南城牆,貝迦大軍頂一頂還能頂過去;
現在北邊也塌了,毫無疑問,玉衡軍會分兵攻北了。
玉衡軍裝備不如貝迦軍,但悍不畏死,白魔吉根本沒有把握同時守好兩堵破牆。
怎辦?他一時怔忡,怎辦?
“將軍!”副將又來請示,“請下決斷!”
白魔吉看了看河灘:
大營已經拆除過半,光禿禿的河岸無險可守。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知道自己有且隻有一條路可走:
“北門撤退,乘返河東。”
守不住,留不下,那就隻能打道回府。
從哪來,回哪去。
這句話說得無比艱澀,然而大勢已去。
……
該說不說,比起守堤和占城,這支貝迦軍隊對於乘船撤退更有心得。
有便宜不占是忘八蛋,玉衡軍當然一路把他們攆到河邊。
經過二十多天的曆練,貝迦軍撤退起來有前有後、有攻有防,已經可以把損失壓到最小。
當然這一次轍得更加狼狽,被迫丟下的人員和物資更多。
玉衡軍全部笑納,又用箭雨替他們河上送行。
最糟糕的是,白魔吉左眼中箭!
撤退時,他親手打退了幾名敵將,卻不幸中了流矢,仰天便倒——他的幾件護身法器,在北輔城爆炸時、在撤軍時就用光了。軍醫不敢就地拔箭,隻封了周邊穴道、放了麻藥,請他回營後再作處理。
渡河未濟,船上的士兵又鼓噪起來。
白魔吉用完好的一隻眼順他們手指方向看去,不由得一下站起——
他們在金檮前線的老營,居然也是烈焰四起、火光衝天!
“該死,該死!”白魔吉牙根兒都癢,說不清是恨的還是痛的。
他攻下北輔城後忙忙碌碌,對方則趁機去端他老營了。
姓賀的真陰險,一點虧都不肯吃。
但他在老營放了兩千守衛,玉衡城派來多少人才能偷襲得手?
“劃快些!”對岸的北輔城丟了,自己的老營可不能再丟!
待眾人抬著白魔吉上岸奔近一看,來搗亂的玉衡隊伍居然已經被打跑,營地人頭攢動,都是提水、搜救、搬運物資的西羅人!
怎會是西羅人?
但無論如何,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火光之中,有人從大營柵欄後頭轉出來,手中一柄纓槍。槍尖指到哪,哪的火焰就應聲熄滅。
正是陸無雙,身後還跟著兩三名親衛。
“白將軍!”她一見白魔吉就大驚道,“你的眼睛怎了?”
陸無雙回頭一招,就有侍衛拎著青囊奔過來,要給白魔吉看眼睛。
這是她從青宮帶出來的大夫。
“不、不必!”白魔吉已服用鎮痛藥物,還疼得直打哆嗦。傷眼之痛,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你怎……?”
“金檮國內叛亂已平,我帶兵返回,恰好趕上兩千玉衡軍前來偷營。”她帶兩萬西羅軍返回,會同老營原本的駐軍,剛好能趕跑偷營的玉衡人。
“對岸濃煙滾滾的地方,是玉衡人的北輔城嗎?”她手搭涼棚望向對岸的火光,驚訝道,“看這火光……將軍終於把它打下來了?可喜可賀!”
她剛從外頭回來,又跟偷襲老營的玉衡小隊捉了半天迷藏,對大河西岸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說得過去吧?
白魔吉本就是重傷之身,一聽這話氣怒攻心,往前走了兩步正要開口,忽然兩眼一黑,什也不知道了。
身後眾將紛紛驚呼“將軍”。
陸無雙一指中軍大帳:“快扶將軍入內治傷,誰也休要喧嘩!”
待白魔吉被衛兵抬回去,她才轉身詢問眾將:“對岸發生什事了?”
她隻是西羅軍的督軍,這一轉身氣場卻有兩米八,有兩人下意識回道:“我們奪下北輔城,哪知玉衡軍在城中布置炸藥,把南北兩麵城牆都炸沒了。玉衡軍緊接著出兵,白將軍眼睛中了一箭,於是我們就……”就撤回來了。
望見河灘上船隻停靠、軍隊上岸,陸無雙臉色並不輕鬆:“對方知不知道白將軍負傷?”
眾將互視幾眼:“剛到河邊,白將軍中箭,從馬上滑落,後被我們扶住,送到船上。”
“那現在還放鬆不得,要防玉衡軍渡河攻營!”
白魔吉手下的參將忍不住道:“陸督軍,過去二十多天,玉衡軍從不敢正麵渡河來攻!”
“此一時彼一時。”陸無雙往中軍大帳一指,“白將軍重傷,這群龍無首,你覺得玉衡軍的統帥不會把握這個機會?”
其實她想說的是,玉衡城的統帥原本在金檮前線慢拖慢打耗時間,不用再渡河打硬仗;可今晚形勢突變,賀靈川已經沒有留手的必要!
既然要打,就打得漂亮。換作她是賀靈川,一定會趁著白魔吉重傷的大好機會,率軍渡河、擴大戰果。
參將語塞。
若說玉衡城的軍隊比己方強,他不服;但若說對方統帥韜略出眾,那是有目共睹。
他本想說這不關你西羅督軍的事,偏在這時有人指著西岸大叫:“來船了,來船了!”
眾人回頭一看,果然河上影影綽綽,有一百四五十艘船往東岸靠來。
那不是貝迦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