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黑甲軍踏入勉城、當郭白魚的首級被挑在槍尖上懸掛示眾，歡呼聲排山倒海，百姓夾道歡迎。從死到臨頭、絕處逢生一直到反敗為勝，勉城喜氣洋洋，就沉浸在這樣極限反轉的快樂之中。黑甲軍進了城，腰板挺得筆直。
無論被熱烈歡迎多少次，這種感覺都讓人沉迷，尤其人們的感激發自肺腑。
歡呼、掌聲，還有人們臉上的笑容，讓他們知道自己的戰鬥和付出都是值得的。
勉城守軍更是熱淚盈眶。
他們贏了，在忍受數十個日夜煉獄般的煎熬後，他們活下來了，等來了龍神承諾的援軍。
萬俟良左顧右盼，沒瞧見地方官：“黃縣守呢？”
“黃縣守已經不幸殉職。”塗山放臉色沉鬱，“浩縣被郭白魚攻破，我們收留了三萬多名浩縣人。但原縣丞於安借機暗算黃縣守，用蟲妖控製黃縣守關閉護城獸，勉城才遭遇今日之兵禍。”
“人呢？”
“於安本想混出城去，但被我們攔下。”
萬俟良即道：“派個人，帶我過去見他。”
戰後的勉城有千頭萬緒，他也不是時時處處都要人陪同的領導，就讓塗山放先去處理正事。果然萬俟良剛走開，城府內外的事情都來找塗山放，讓他一個頭兩個大。
城防軍隊，他勉強還能操持；城府內務，他這個字兒都識不全的大老粗，除了會簽名還會幹啥？附近的人群還藏著五六人，皆是布衣。其中一個赫然就是青陽手下的青衛、派駐在郭白魚隊伍的督軍。
郭白魚被打跑之後，勉城人出去打掃戰場、扶回傷者，進進出出的人員很多，督軍就趁機混了進來。他手邊還挽著一個女子，大概十六七歲年紀，麵容平平，有點黑、有點粗糙，與勉城本地姑娘沒什兩樣，放進人群就找不見了。
督軍問這女子：“知道自己該做什？”
她回答得無比堅定：“是！”
就在這時，範霜父子趕了過來，要報檢一批物資，城外拾掇回來的東西太多，有自家的也有敵人的。範霜才和塗山放說了幾句，就見黑甲軍中走出一人，肩膀還坐著個胖猴子。
有點眼熟，範霜立刻抬手打招呼：“喲，韋先生！”
這位不就是賀驍身邊的韋一山嘛？賀驍作為仰善商人逗留天水城期間，這位韋一山就是湧泉山莊的長期住客，據說他還有專門的工作間。範霜也好奇他的工作內容，但整個山莊沒人能講清楚，隻知道他一閉關就是十幾二十天，一開門就有莫名的大小箱子進出。
還有，賀驍對他格外禮遇。
作為湧泉山莊的常客，範霜也見過韋一山四五次，混了個臉熟。
他鄉再相逢，恍如隔世啊。
“範霜？”董銳瞧見他，倒有兩分驚訝，“你怎會在這？”
其實他想說的是，你小子真命大。白坦舉事當天屠了半個天水城的高官，居然沒把範家屠了一一就憑範霜和賀驍的關係。
“唉，一言難盡！”範霜搖頭苦笑，“爻國滅亡，我們舉家顛沛出逃，最後在勉城安身立命，塗兄弟幫我們父子在城府找了一份差事。”
他一指塗山放，給雙方介紹，後者立刻對董銳行禮：“謝大人救命之恩！”
那頭蝙蝠一樣的怪物殺人如麻，董銳進城之後，他恰好瞧見小怪物鑽進董銳袖子，再不露麵。董銳茫然：“什恩？”
“我在城頭鏖戰，是您的妖仆殺掉了蟲妖。”塗山放比劃，“一頭像蝙蝠的妖怪……”
他沒跟在賀靈川川和董銳身邊，不知道那物名為“妖傀”。
“哦，不打緊。”董銳三句不離本行，“蟲妖的遺骸在哪？”
“仍在城牆上，還未打掃。稍晚我就給您送過去。”塗山放又厚著臉皮問道，“您、您這位妖仆，是不是能夠噴吐炎火？”
他指的是董銳肩膀上的小猴子。
方才它在亂軍之中殺人，明明高大威猛得緊。
猴子正眼也不瞧他，自顧自舉著水囊喝水。
“是啊，怎？”
“護城獸的投料口被動了手腳，到現在還是堅冰一塊，凡火也燒不動。我怕刀削斧鑿會傷及機關。”“這還不簡單？”董銳也很痛快，對肩上的猴子一抬下巴，“讓它去。”
主人一聲令下，鬼猿隻得翻個白眼，跟著城守兵爬上城牆，去化投料口的堅冰了。
人群的青衛從聽見“韋先生”三字之後，就多打量董銳兩眼，再問身邊的妖傀師：
“是不是他？”
“對，就是這個賊眉鼠眼的東西！”妖傀師肯定道，“他的猴子殺了我的九環，身上沾染了九環的漿液，我一直都能追蹤得到！”
“好。”青衛還記得宮主的叮囑，看了看身邊的小姑娘，“啟動也需要時間，我們先去布置。”“宮主說過，這人生性孤僻，不會一直泡在人堆，必定有落單之時。”
妖傀師也點頭：“幹我們這一行的，通常不喜人多。”
勉城的人群一直簇擁著軍隊前進，範霜也被派到董銳身邊。現在城府亂成一團而且人手緊缺，他這負責計檢的現在要改負責接待了。董先生不是一般人，難得兩人還有些熟悉，這任務不給範霜還能給誰？範霜本想安排董銳住在城府後方的私宅，但董銳嫌那太吵鬧，畢競今天進出城署的人太多。於是，他就在城東附近找到一家園林，雖然離城門不遠，但宅子大啊，門口離主屋就遠，屬鬧中取靜。更讓董銳滿意的是，這戶主人早就在郭白魚攻打勉城之前舉家逃跑了，偌大的屋宅就董銳自己住，清靜。幫忙安頓好之後，範霜左右看了看：“咦，您的猿仆怎還未回來？”
“大概城頭上的堅冰不好搞，畢競是神通化的。”董銳打了個欠，“行了，不用拾掇得那細致，我隻住一晚，明早就動身。”
黑甲軍任務繁重，既然郭白魚已經授首，萬俟良明天一早就要奔赴其他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