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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6章 神兵天降

    原本聚集在外,作勢要進入麒麟山攻打春秋府的十三萬大軍,猛地調轉方向,兵鋒直指雲州!

    麒麟山外的先鋒軍,則是布下疑陣。

    所謂疑陣。

    便是在漫天大雪當中,令幾千人推著輛車在棧道上交替往返,看起來有越來越多的人進入山穀,但其實來來回回就是那些人。

    而陳三石本人,從洪澤營當中挑選七千將士,在風雪中悄然離開麒麟山,轉而來到陰平山的山腳下。

    自古以來行軍打仗都需要依靠“交通”。

    並不是人能走到哪,軍隊就能開拔到哪。

    補給、戰馬、兵器、鎧甲等等……

    除非精銳急行軍,否則的話就連兵器和鎧甲,都是抵達戰場,或者是經過危險地帶之前才會穿戴在身上,這也是為什往往出奇兵能夠有奇效的原因。

    可能敵軍人人還都穿著便衣,赤手空拳的趕路,這個時候忽然有一支披甲持銳,全副武裝的騎兵從背後衝出來,不被衝垮才怪。

    就連皇宮當中的禁軍,平日手中也是沒有太多兵器,曆代宮中政變都需要先想辦法奪取武庫,然後才能正式起事。

    也正因此,行軍打仗需要調撥大量的民夫作為後勤隊伍,需要的馬車、推車數不勝數,這些東西,都是必須要走大路的。

    但此時此刻。

    在陳三石的命令下,把這一切都拋棄了。

    “所有人,丟掉長兵器!”

    “脫下甲胄隻穿便衣!”

    “不騎戰馬,徒步上山!”

    “開拔——”

    “……”

    七千洪澤營將士脫掉甲胄,所有人拿著長劍背在身後,腰間纏滿幹糧和水囊,集結在山腳下,在他們的麵前,就是一座蔓延將近千的荒山,不僅道路崎嶇難行,而且瘴氣環繞,沒有任何食物,隻有毒蟲毒蛇。

    休說是行軍打仗,就是普通人誤入其中,都有可能再也出不來。

    偏偏這一日,一支臉上帶著決絕的隊伍,義無反顧地鑽入其中,很快就被幽綠色的毒瘴徹底吞沒。

    ……

    玉陸州,幽蘭府。

    晉王、燕王在尋仙樓和仙界宗門的幫助下,在半年前起義,很快占據三州之地,此地就是其中之一,算是他們的“京城”。

    一開始,他們由於地理位置不好,三州很快就變成兩州。

    但由於皇帝遲遲不露麵。

    晉王手又拿著假的傳國玉璽和禪位詔書,再加上嚴黨的種種罪行傳遍天下,很快就在東部中原和偏南地區得到大量的擁躉。

    再加上不久之前,晉王傳檄天下,北涼王白袍陳三石率領十五萬鐵騎響應起兵,更是引來不少人的投資。

    因為,白袍沒有敗過!

    從最初的鄱陽兩千餘殘兵敗將,到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官渡之戰,從來都沒有敗過。

    世家豪門和各地宗派是在投資晉王,更是在投資白袍。

    所以,北涼王問世之後。

    晉王的兩州之地很快就擴充到四州,直到最近才僵持住,隻等著北涼軍入關成功,就能夠繼續進取。

    雙方,在互相利用。

    晉王在利用白袍的聲望,白袍也在利用他們的“名正言順”。

    王府。

    鏗鏘笛聲悠揚不斷,回蕩在偌大的府邸之內。

    那是青衫儒生房青雲坐在輪椅上涼亭下風雪中,在吹奏《北涼破陣樂》的曲子,一曲奏畢,便有修士拍手叫好。

    “房道友琴棋書畫無一不通,曲子吹得也是甚妙。”

    歸元門修士打趣道:“不過你這笛子,倒是和在下一位同門很是相像。”

    青衫儒生背對著修士。

    因此修士並沒能看到儒生的神情,隻瞧見對方拿著玉笛的手臂明顯僵了一下,然後開口道:“錢道友,東西拿來了嗎?”

    “拿來了拿來了。”

    錢其仁說著遞過去幾張符籙:“這些符籙,用修士精血就能夠激活。”

    青衫儒生本就是煉氣修士,隻是後來被廢,無法再凝聚法力而已。

    “其實你完全不必如此謹慎,就算是升雲宗的人真打過來,也有我們在前麵頂著。”

    錢其仁說道:“行了,跟我走吧,他們正要找你商議軍事呢。”

    王府廳堂,早已經被改造成中軍大帳,沙盤、輿圖等一應俱全。

    晉王曹煥、燕王曹芝、前兵部尚書明青鋒、前錦衣衛副指揮使長孫旭升,以及其餘一些朝中屬於晉王一脈的官員悉數聚集在此。

    “北涼出兵了。”

    長孫旭升拿著情報,急匆匆地走入堂內:“一個月前,陳三石率領十五萬大軍陳兵麒麟山,自為先鋒開始攻打春秋府!”

    “好啊,終於出兵了。”

    兵部尚書明青鋒話說到一半,忽地意識到什:“十五萬大軍,全部去打春秋府?”

    更合理的戰術。

    應該是留下三到四萬兵馬,堵死在麒麟山棧道之外,然後分兵出去攻打雲州,等到把雲州境內的慶軍擊退之後,再南下繞到春秋府的東側,徐徐圖之。

    這樣的戰術穩紮穩打,不會有奇效,但也比直接硬著頭皮去攻打春秋府快得多才對。

    “怎?”

    晉王走到沙盤前:“陳將軍如此安排,莫非無法入關成功?”

    “想要打通春秋府,最起碼也要兩年以上!”

    明青鋒告知道:“期間,還很有可能遭到慶軍的偷襲,全軍覆沒都有可能,而且我們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時間。

    是站在京城長安那邊的。

    晉王等人拿著假的禪位詔書,號稱順位繼承大統,奉天承運,所以才有越來越多的人前來投奔,但這一切都是在隆慶皇帝不露麵,把朝政交給秦王和嚴黨的情況下才能順理成章。

    一旦隆慶皇帝出關,他們散布的謠言也就不攻自破,還有可能要麵對皇帝的禦駕親征,築基之後,再憑借著寶物加持,東勝神洲就再也沒有人能夠逃出他的手掌心。

    “房將軍!

    明青鋒看到青衫儒生過來後,連忙上去詢問:“你最了解陳將軍,快幫忙看看他此舉是何意圖?我們能不能幫得上忙?”

    此一時彼一日。

    沒有永遠的敵人。

    眼下的情況,北涼是他們唯一可以依靠的盟友。

    “……”

    房青雲凝視著沙盤,許久之後給出答案:“他在搏命。”

    “這說,房將軍也沒有多大把握?”

    晉王惆悵不已。

    “調度四萬兵馬,集結在我們玉陸州邊境。”

    房青雲隻是說道:“一旦北涼發生意外,盡量北上去接應吧。”

    明青鋒等人立即照做。

    晉王聽得心中愈發忐忑,安排完軍事之後,他就來屏風後,找到正在吃火鍋的燕王曹芝:“十二弟,你怎還有心情吃喝?上次你說要請的高境仙師,請來沒有?”

    “還在等信。”

    曹芝邊吃邊說道:“請來人沒問題,問題是怎讓高境修士頂著封印壓製進入到咱們東勝神洲,慢慢等吧,未必來得及。”

    “這說,還是要指望陳將軍。”

    晉王愁容滿麵。

    北涼要是完了,他們也會陷入到舉步維艱的地步。

    ……

    春秋府。

    自從上次和北涼軍短暫交鋒之後,時間已經過去六十日之久。

    期間。

    北涼軍隻是陳兵在麒麟山,並沒有再來進犯過。

    十幾萬大軍想要把人馬、器械以及糧草等等全部運過狹窄的棧道,確實需要很長時間,但正常來講七十日怎也該夠用,就是不知道為何還沒有攻城。

    鎮南王曹嶸雙手負後,聽到身後靠近的腳步聲後,頭也不回地發問道:“情況如何?”

    “回稟殿下。”斥候抱拳道,“北涼軍還駐紮在原地,棧道上也還在持續不斷的運輸人馬和糧草。”

    “還沒有結束?”

    鎮南王曹嶸不禁蹙眉。

    “不如……”

    淩雲日日夜夜虛耗在此地,也是有些著急:“給我一支兵馬,前去試探試探?”

    “萬萬不可啊!”

    道玄散人勸說道:“此人奸詐無比,極有可能是故意不動如山,利用十餘萬軍隊提前設下埋伏,就等著我們出城送死呢。既然他們想耗,那就耗下去也無妨。

    “一則時間站在我們這邊。

    “二則我也有更多的時間製作陣旗。”

    “……”

    鎮南王曹嶸沉默著。

    他當然知道時間站自己這邊。

    可越是這樣,就越顯得詭異,陳三石絕對不會蠢到在這等死的,到底想幹什?

    “來人。”

    曹嶸下令道:“再次收集情報,包括雁、涼、幽以及雲州和慶國軍隊的動向,本王要知道所有人都在幹什。”

    眨眼又是七日過去。

    麒麟山依舊一片死寂。

    直到一聲大喊,打破這片安靜。

    “殿下!”

    “雲州!北涼軍在雲州!”

    “三十日前,十餘萬北涼軍,就已經在雲州和東慶開戰了!”

    “……”

    “胡說八道!”

    李鶴斥責道:“北涼軍不就在我們麵前嗎,怎一眨眼跑到雲州去了?”

    “是啊。”

    淩雲也聽得咂舌:“不久前我們還跟陳三石交過手。”

    “李鶴!”

    曹嶸不得不吩咐道:“你率領幾名修士禦空接近敵方大營,在保證自己能活著的情況下,務必打探清楚虛實!”

    “早該如此!”

    李鶴當即就領著兩名修士離去。

    僅僅半個時辰後。

    他就帶著震怒之意返回:“不好,空了,北涼軍的大營是空的,一個人都沒有!不僅大營是空的,就連麒麟山的棧道也被他們自行毀掉了。

    “他們……

    “真的全軍出擊,前往攻打雲州了!”

    聽聞此言。

    所有人都是瞳孔猛顫。

    如果說。

    前方是空的。

    那他們在這,嚴陣以待了個什?!

    可陳三石明明真的出現過。

    斥候也能看到,棧道上日日夜夜都在運輸糧草!

    “是疑陣。”

    曹嶸醒悟道:“他從來都沒有打算強攻春秋府,先前的一切,都是在迷惑我們,真正的目標,是雲州。”

    他早就覺得奇怪,其中果然有鬼!

    “你們這些凡俗之人,整日勾心鬥角。”

    李鶴修行七十餘年,也從來沒有見過這多彎彎繞。

    “還是不對。”

    道玄散人拿出輿圖。

    他本就是陣法師,對於軍陣以及兵法方麵,算是比較有天賦,再加上以前也讀過兵書,完全可以看明白大局形勢如何。

    他指著雲州說道:“就算姓陳的去了雲州,乃至於在短時間內把雲州境內的慶軍擊退,最後也還是過不了我們這關。隻要春秋府還在,他們南下的糧道就會是大問題,就相當於時刻懸在身後的一把刀子。

    “莫非……

    “陳三石此次南下入中原是假,打下整個北境才是真?

    “拿到整個北境之後,招兵買馬養精蓄銳?”

    “~”

    李鶴聽著他的分析,冷笑道:“如此說來,此子是想和你們的皇帝比拚修煉速度?”

    他看過此人的生平卷宗,自然知道白袍的修煉速度無比驚人。

    短短五六年的時間就從一個獵戶,到如今的真力初期武者,此等武道天賦,即便是放在修仙界的任何一個武道宗門或者家族,也是要受到頂級資源培養的。

    但此次祖脈之爭,可沒有那簡單!

    拖延下去。

    這小子隻有死路一條。

    “曹兄。”

    淩雲問道:“那我們接下來作何打算?”

    “報——”

    曹嶸正在思索間。

    又有將士來報。

    他雙手呈上一封密信:“京城穆逢春大人來信,說請殿下務必重視!”

    “他?”

    曹嶸接過信箋。

    毒士穆逢春,用計以“毒”“狠”聞名天下。

    當初孫象宗打出來的不少打勝仗,都離不開此人的身影,隻可惜後來兩人不知道是什原因,慢慢分道揚鑣,不再來往。

    如果說如今的大盛朝廷之內,誰是兵家第一人的話。

    穆逢春當之無愧。

    曹嶸拆開密信。

    信中的內容很簡單,隻有寥寥四個字——當心糧道!

    ……

    洪都府。

    此城堅固,但並不大,橫亙在中原通往北境的官道之上,用以中轉兵力、糧草,可以說掌握著掌握著春秋府的生死。

    但它的地理位置又極為安全,四麵八方都是朝廷的重關和群山峻嶺,唯一需要麵臨北涼威脅的有威脅的正北方,又有春秋府作為屏障,可以說是高枕無憂。

    因此。

    留在此地守城的,也隻有一名煉氣後期和一名煉氣中期的散修。

    二人是親生兄弟,一名徐福,一名徐壽。

    兄弟兩人,兄長是煉氣後期,但是資質平庸,築基無望。

    弟弟年僅二十三歲,就已經是煉氣中期,資質不錯,但是資源不足。

    所以兄長才冒著風險接取升雲宗懸賞任務,來到東勝神洲參與此次戰事,為的就是幫自己弟弟爭取一份修行資源。

    如果有朝一日,弟弟築基成功。

    他們徐家或許也能在天水洲租賃一條低品靈脈,建立一個修仙家族,再也不用過著散修無依無靠,整日心驚膽戰的生活。

    “徐壽!”

    兄長徐福來到城牆上,看著坐在牆垛上打哈欠的弟弟說道:“你不該來的,你沒有簽血契,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自從官渡之後。

    懸賞令對於修士的境界要求也提高不少,尤其是散修,基本上隻雇傭煉氣後期及其以上,而且因為邙山祖脈已經到手,獎勵也大大不如以前。

    他的弟弟徐壽,就是自己跑出來的,得不到任何獎勵。

    “來不及了。”

    徐壽說道:“傳送陣附近有升雲宗的督戰隊,祖脈之爭結束之前,沒有宗門的允許,任何人都回不去的。我說哥,你緊張啥?咱們在這破地方一待就是好幾個月,旁邊除了一座充滿瘴氣的荒山之外,連個鬼影子都沒有,能有什危險?”

    “這倒也是。”

    徐福沒有否認。

    來之前,他也以為是九死一生的凶險之戰,結果不曾想給自己分配了一個這輕鬆的任務,隻需要看管糧草,打仗的事情根本輪不到自己。

    而且他負責的這座城池,地理位置極其優越,前麵有春秋府攔著,後方全是自己人,就連天上都有人負責境界,可以說是處於層層保護當中,幾乎不可能遭遇敵襲。

    照這樣下去,隻需要再在這住上幾個月,就可以回去領取懸賞獎勵,簡直就是毫不費力。

    如此想著。

    徐福在弟弟身邊坐下,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為兄知道你是不放心,想過來幫忙,這次便罷,以後不要如此了,咱們徐家還指望著你在天水洲生根發芽呢。”

    兩人說話間。

    霞光漫天的夕陽美景之下,一名修士踩著急匆匆地趕來,神色鄭重地問道:“你們這最近有沒有什情況?”

    “原來是趙道友。”

    徐福起身抱拳道:“一切如常,下一批糧草大概在一個月後就會送到這,絕對不會耽誤春秋府的糧草供應。”

    聞言,趕來的修士稍稍鬆了口氣,但還是鄭重其事地說道:“春秋府接到消息,說是有人可能會襲擊糧道,所以特地派我過來看看。

    “這個你放心。”

    徐福拍著胸脯說道:“我每日都會抽時間到空中巡視,方圓百的情況了如指掌,絕對沒有發現敵軍跡象。”

    “嗯。”

    趙姓修士微微頷首。

    他來的路上也特意檢查過,方圓數千都是右軍,理論上來講不可能有敵軍出現在這,也不知道先前那個曹家的王爺為什如此緊張,想必是多慮。

    他囑咐道:“三十日之內,春秋府會調撥四萬兵馬前來鞏固城防,總而言之,一切小心行事,既然沒有異常,那我就回去複命了。”

    語畢。

    修士就要離開。

    但也就在這時。

    一直坐在牆垛上的徐壽驀地起身,看著東邊荒山的方向眯起眼睛,怔怔地說道:“你們看,陰平山是不是有人?”

    “怎可能。”

    徐福當即說道:“這座山我也特意勘探過,麵瘴氣叢生,休說是凡人,就連我等修士待得稍微久些也要受到影響,最關鍵的是道路崎嶇難行,或者說根本就沒有路,根本就不可能供大軍通行。”“哥!”

    徐壽篤定道:“你們再好好看看,真的有人!”

    徐福和趙姓修士不禁神色一凜,這才定睛朝著東方看去。

    陰平山。

    此山是羅天山脈的末端分支,山巒起伏,石壁陡峭,寸草難生,烏黑色的樹木如鬼影般密密麻麻排列著,如同這片死寂之地的陰魂守衛,暗綠色的瘴氣在山間遊蕩,似蛇般纏繞在每一塊岩石和每一棵樹幹上,濃密如墨,阻擋著外界的光線。

    也就是在遮天蔽日的瘴氣之下,隱約可以看到有道道黑影在穿梭,如同山魈鬼魅,又似洶湧獸潮,影影綽綽恍恍惚惚,一時間難以分辨數量,甚至難以分辨是人是鬼,隻看到“它們”直奔著山腳出口而來。

    直到第一批黑影衝出雲霧般的瘴氣後,洪都府城牆上的人們才看清楚,那是一個個穿著紅袍的將士,他們沒有穿甲胄,也沒有騎戰馬,

    恍惚間似乎聽到他們當中有人下令。

    “鏗——”

    於是乎。

    夕陽之下。

    山林之間。

    拔劍之聲不斷響起。

    洪都府城牆上的人,這才幡然明悟,這似乎是一支軍隊,一支從山突兀出現的軍隊,猶如,神兵天降!!!

    “……”

    “敵襲,敵襲!!!”

    徐福的聲音如同洪鍾大呂般響徹整座洪都府,驚醒城內昏昏欲睡的守軍們。

    城隻有五千人馬,而且全部都毫無防備,正式晚飯時間,甚至絕大部分人都聚集到軍營,拿著飯碗等著盛粟米粥,突然響起的集結號角和戰鼓,令他們心驚膽戰。

    陰平山山腳之下。

    陳三石率先跨過山林,來到平坦的泥地之上。

    他的身後,洪澤營弟兄們都是長長出了口氣。

    “狗日的,終於出來了!”

    “八十天!”

    “在這老林子鑽了足足有八十天!”

    “當了八十天的野人!”

    好不容易重見天日,莊毅、朱ほ等人都有些神色興奮。

    洪都府的人要是能夠近距離觀察,就會發現其實這夥“神兵天降”的將士都非常狼狽。

    日日夜夜在山林間穿梭,他們的戰袍早就爛的不像樣子,而且還沾滿枯樹葉和木屑,個個蓬頭垢麵衣衫襤褸,看起來簡直就像是乞丐,隻不過是人手一把長劍的乞丐。

    隻有最前方親自開路的白袍真力護體,沒有沾染半分塵埃。

    “洪澤營!”

    “衝鋒——”

    “殺——”

    一聲令下。

    七千洪澤營將士喊聲震天動地,就這輕裝便衣地朝著城池衝殺而去。

    陳三石自儲物袋中召喚出白鵠馬,一騎當先,僅僅幾個呼吸之後,就距離城牆之下不到一地,他的手中驟然出現一張金色大弓,對準城牆上方,緩緩拉開弓弦。

    “是陳三石!”

    空中。

    那名趙姓修士見到過白袍的畫像,認出來人之後,不禁駭然大驚,他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此人既沒有在麒麟山,也沒有在雲州的主戰場,而是領著幾千人翻山越嶺來到此地。

    “嗡——”

    弓弦響起。

    一隻朱雀浴火而出,震動雙翼,疏忽而至,幾乎是頃刻間就將趙姓修士吞沒其中燃燒為灰燼。

    金弓銀彈再次拉動。

    這一次。

    火行真力和銀彈融合之後化作一頭玄武,目標便是城牆之上的徐福。

    “快走!”

    徐福目眥欲裂,手中悄然出現一把金光飛刀,咆哮著迎了上去,然而同樣如同紙糊一般,在與之接觸的瞬間飛刀就失去控製,而後身體在玄武鎮壓之下崩裂開來,化作一灘肉泥。

    “兄長!!!”

    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

    以至於徐壽難以接受,隻覺得仿佛一場噩夢。

    不等他做出下一步反應,陳三石卻是已然飛上城牆,銀光閃爍,一槍戳穿對方的心髒,將其屍體高高挑起,然後又在火行真力的灼熱下由內而外化作焦屍。

    三名守城修士死後。

    剩下的普通士卒哪是敵手?

    很快,洪澤營將士們就闖入城內,守軍死一半跑一半,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拿下整座洪都府,甚至沒有任何傷亡。

    入城之後,陳三石立即領著弟兄們闖到軍營麵,穿戴上嶄新的鎧甲,重新配備上兵器,再從馬場挑選戰馬。

    洪都府本來就是中轉之地,輜重種類齊全,數量雖然不多,但也足夠洪澤營的七千人使用。

    而且朝廷和北涼軍本來就是一家,就連甲胄和製式兵器都一模一樣,都不需要適應,拿起來就能用,以最快的速度接手城內的防務,把洪都府牢牢控製住。

    但同時,也有一個預料之中的壞消息。

    那就是糧草不足。

    洪都府的守軍本就少,又是中轉之地,並不會儲存大量的糧食。

    “大帥。”

    清點過後,馮庸過來匯報道:“糧草隻夠維持八十天。”

    “我們沒有糧食,他們也沒有!”

    陳三石眺望著春秋府的方向:“八十天後,那就一起餓著。”

    大計已成!

    如今。

    隻需要堅守。

    等到許文才南下趕來,就能全殲春秋府二十萬大軍。

    他一麵安排軍務,一麵命令手下出城去田地當中鏟除靈禾。

    城城外的百姓,一開始聽聞城池突然遭到敵軍攻占,起初引起不小的騷動,都擔心遭到屠城泄憤,躲地窖的躲地窖,藏糧食的藏糧食。

    但很快,他們就發現不對勁。

    因為一匹匹戰馬來到田間之後,既沒有掠奪糧食,也沒有燒殺屠戮,而是在田間地頭鏟除靈禾,困擾他們多年的毒草,在短短的半日之內,就全部一掃而空。

    “這、這是咋回事?!”

    村子,不少人開始打聽情況。

    “不是說有叛軍打過來,府城都被占了嗎?”

    “什叛軍?那是北涼王!”

    “哪個北涼王?”

    有“見多識廣”的人告知道。

    “還能是誰,白袍陳三石啊!”

    “你們還不知道嗎?京城長安才是叛賊!”

    “晉王才是朝廷正統,北涼王就是響應晉王起兵‘清君側’的!”

    “真的假的?”

    “廢話,你看看田的‘毒草’都鏟幹淨了,北涼王能是壞人?”

    “我都聽說了,涼州早就不種毒草了,明年大家就都能吃飽飯了!”

    “毒草都集中在府城,北涼軍說要燒掉呢!”

    “咱們過去看看?”

    “看看!”

    北涼軍進城之後不僅僅與民秋毫無犯,而且鏟除田地當中毒草的事跡迅速傳播,一傳十十傳百,很快整個洪都府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次日天明之後,越來越多的人朝著北城門的方向聚集,想要看看是真是假。

    隻見朝陽下,一捆捆的靈禾,在城門外堆積如山,並且還有人在不斷收集,直到把外外的所有毒草全部聚集在此,一根根火把從天而降,直接把這座“毒山”點燃,化作熊熊火山。

    “好!”

    “燒了,真燒了!”

    “……”

    “鄉親們!”

    一襲白袍出現在城牆上,他緩緩開口,聲音不大,但卻清晰地回蕩在每個人的耳廓當中:

    “從此以後!

    “凡是我北涼鐵騎所過之處,田地之上,斷然不會再出現一棵靈禾,蒼天之下,也絕對不允許再有一個仙人!”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聽聞此言。

    百姓無不群情激奮。

    他們洪都府,再也不用種靈禾!

    和強迫他們繳納靈禾的仙人來比,北涼軍才是真正的天兵天將啊!

    “大家聽我把話說完。”

    陳三石示意眾人安靜,繼續說道:

    “接下來,馬上就有戰事要發生!

    “鄉親們有兩個選擇。

    “第一,帶上你們的家眷和家產,自去投奔其它城池的親戚,我北涼軍絕對不會阻攔,更不會強迫你們留下來幫忙守城。

    “第二,住在城外,擔心受到戰火牽連的鄉親,可以來城內軍營居住,隻要我北涼軍還有一個人活著,就絕對不會有人傷到你們一根毫毛,但有一點,不許在城外留一粒糧食給敵軍!

    “時間不多,兩日之後,城門就會閉死,所以請大家快快做決定吧。”

    聽聞此言。

    絕大部分居住在城外各個村子的百姓,當即返回家中收拾東西,把所剩不多的糧食也都帶到城內,也有少數人確實在相鄰的府城或者縣城有親戚,領著一家老小趕緊離開這戰亂之地,順便把“迎北涼,不納糧”的好消息傳遞出去。

    兩日之後。

    城門準時關閉。

    洪都府的氣氛,也隨之變得壓抑沉悶。

    ……

    春秋府。

    鎮南王曹嶸接到朝廷的來信之後,就陷入到焦慮當中。

    當心糧道!

    很顯然。

    兵部尚書穆逢春是在提醒他,一定要保證洪都府的安全。

    可洪都府明明在他身後,而且北涼軍的主力都在攻打雲州,理論上來講不可能出現問題,但出於謹慎,曹嶸還是立即派遣修士禦劍過去提醒,同時增派兵馬前去加固守城力量。

    隻可惜……

    終究是來不及了!

    因為他看到,有幾名狼狽不堪的將士騎著快馬,自洪都府的方向而來!

    “轟!”

    曹嶸直接從城牆上一躍而下,在轟隆巨響中落地,攔在幾名報信將士的身前,發問的聲音都有些顫抖:“說!”

    “殿下!”

    當即就有一名將士從馬背上摔倒在地,掙紮著爬起來,神色惶恐地說道:“洪都府,洪都府沒了!”

    “荒唐!”

    李鶴察覺到動靜後也立刻禦劍飛來,他斥道:“洪都府在我們身後,就連春秋府的上空都有人日夜巡邏,怎可能有人饒過我們出現在洪都府!”

    “七日之前!”

    將士語無倫次地說道:“山麵!他們是從山麵鑽出來的!”

    “還有陳三石!”

    “陳三石親自帶隊!”

    “陳三石不在雲州!”

    “……”

    “山?!”

    聽到這,曹嶸才如醍醐灌頂般醒悟過來。

    陰平山!

    明修棧道,暗度陰平!

    姓陳的修棧道是幌子,攻打雲州也是幌子,他真正的目的,是趁著沒人注意,從陰平翻身越嶺直接繞到春秋府的後方,斷了他們的糧道!

    隻要牢牢守住洪都,等待北涼主力從雲州南下過來,就能讓春秋府二十萬大軍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什?!”

    淩雲等三人注意到動靜之後,也都趕了過來,聽到消息後俱是一驚:“洪都府丟了?!這可如何是好?!”

    “不如撤軍吧。”

    道玄散人憂慮地說道:“真要是等到北涼主力從雲州打過來包夾,我們的大軍可就連退路都沒有了,現在撤退還能保全實力,可以在洪都府之後的幾個關隘做阻攔,。”

    “不對!”

    鎮南王曹嶸忽然想到什。

    這其中還牽扯到一個問題。

    陰平山崎嶇難行,而且有瘴氣環繞。

    就算陳三石能進去,糧草、輜重也不可能跟得上。

    想到這。

    他冷靜地問道:“他們有多少人?”

    “六千多,七千左右!”

    將士慌亂地說道。

    “有沒有輜重?”

    “他們從深山老林子鑽出來的,沒有輜重,連戰袍都破得不像樣子。”

    “……”

    “區區七千人,也敢守洪都?!”

    鎮南王曹嶸的瞳孔當中充斥著血絲:“傳令下去,全軍出城,開拔前往洪都府!”

    “全軍?”

    “全軍!二十萬大軍!”

    ……

    洪都府

    城樓外。

    陳三石的手中拿著一顆好似星辰般的丹藥。

    太清丹!

    已然是二階丹藥,而且是市麵上很難買到的針對真力武者的稀罕玩意兒。

    他一口將其吞下,丹藥當即就化作流光鑽入體內,能夠明顯感覺到腹部傳來燥熱,再變成灼熱,直到變成灼痛,好似有一團火焰在體內燃燒般。

    這還是陳三石吃“仙丹”以來,第一次感覺到明顯的痛苦。

    但習武多年。

    這點痛苦自然不算什,他很快就適應,然後提起龍膽亮銀槍,施展起火行呼吸法,在靈氣的加持之下,配合特殊的槍法,不斷淬煉著肉身。

    和之前吃的丹藥不同。

    太清丹的藥力並沒有隨著修煉融入到四肢百骸,而是仿佛有生命一般,在經脈周天當中選擇一條最近的路,然後直接“轟”入心髒當中

    突然間承受大量藥力的心髒開始狂跳,哪怕是數丈之外的哨兵都能聽到,好似戰鼓,又如驚雷,溫度也越來越高,仿佛隨時都會燃燒起來。

    但與此同時。

    在心髒當中,沉睡已久的神龕也在刺激之下開始蘇醒,隔著白袍迸發出血紅色的光芒,就好像在陳三石的胸膛之下,藏著一顆火紅的烈日!

    心神!

    名煥陽昌,字道明,長九寸,赤衣!

    【功法:龍經(真力初期)】

    【進度:188/500】

    中部八景神,洞開其三。

    這二階丹藥的藥力,果然足夠強大。

    陳三石估計,起碼能幫他縮短三分之一的修煉時間。

    並且。

    每洞開一尊景神,實力都會增強一分。

    先前麵對四人聯手很吃力。

    但現在,就未必了!

    甚至,如果再洞開一到兩尊景神,未嚐不能把四人一起宰了!

    “大帥!”

    “敵軍!”

    馮庸登上城牆,匆匆匯報道:“前方斥候傳回來消息,春秋府的二十萬大軍傾巢而出,已經在五十外安營紮寨!”

    消息傳來不久之後。

    整座城池就開始顫動,震天動地的戰鼓隨之響起。

    山洪海嘯般的中原兵馬出現在視野盡頭,而後極速接近。

    不同於北涼軍的輕裝而行。

    中原兵馬輜重、器械一應俱全!

    光是排列開來的攻城車就好似移動的山嶽,後方的雲梯更是密密麻麻,更不說轒轀車、木幔這些器械。

    “洪澤營的將士!”

    陳三石登上城牆,振臂一呼:

    “不要慌亂!

    “我們並不是孤軍奮戰!

    “北涼軍的弟兄們,也在雲州和我們一起拚命!

    “他們不久之後!

    “就會殺到洪都府來!

    “到時候,敵方二十萬大軍,彈指間灰飛煙滅!

    “我們洪澤營!我們北涼軍!從來沒有打過敗仗!

    “以前不會!

    “現在也不會!

    “握緊你們的兵器!

    “隨我,殺敵!”

    儲物戒指靈光閃起。

    一套漆黑古樸的鎧甲陡然披掛在陳三石的身上,遮蔽住下方的白袍,猙獰的麵具之上,隻露出一雙淩厲的瞳孔。

    “火行!!!”

    “轟!”

    烈焰從麵具下的瞳孔當中怦然爆發,而後迅速席卷全身,整個人徹底被火焰吞噬,手中龍膽亮銀槍,更是化作一條火龍在周身盤旋。

    “殺敵——”

    大戰一觸即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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