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勝神洲的疆域即便比不上天水洲,也絕對算得上是十分廣袤的。
因此,不論是武修還是仙途,隻要願意耗費時間,早晚能湊出來一批資質還不錯的。
隻是朝廷根本沒有資源去培養。
尤其是仙途,哪怕是資質再好,沒有足夠的資源,煉氣中期之後再想提升,也會浪費大把的時間。九幽禁地,據說是所有散修都能夠參與,相當於難得的搜羅資源的機會,最好不要錯過。
並且,如果確定禁地開啟的位置和時間後,陳三石也不用自己一個人,完全可以多指派幾人一起入內。“小竹子。”
陳三石吩咐道:“你去通知一聲張順將軍和司馬曜將軍,告訴他們放下手頭的活計,準備跟朕出一趟遠門。”
張順天品水靈根,現如今煉氣七層,也就是煉氣後期。
司馬曜則是即將真力中期。
先把這兩個人帶在身邊,說不定能用得上。
臨行之前。
陳三石把本命傀儡“陳磊”放置在無疆殿內,通知內閣每日把奏折直接送到此處即可。
前往天涯海角的路早已輕車熟路。
經過南嶺鎮時,他們看到那道裂縫仍舊存在,幸運的是沒有繼續擴張,處於某種平衡狀態。通過古傳送陣進入天水洲之前,陳三石動手幫助司馬曜兩人易容改麵,進行分工。
司馬曜是天水洲的老人,對於北陽道也還算熟悉,就派他前往大澤坊市打聽封印的事情。
張順,去打探有關於禁地的消息,以及黃昏穀白家的近況。
北陽道內,要說能搞到武道丹藥材料的最便捷的地方,仍舊是白家,並且,他們在這待著,總需要一個落腳的地方。
陳三石易容作中年男子的模樣,張順則是看起來,要稍微年輕幾歲,對外稱呼他為師兄。
說起來。
張順當初是在天地封印鬆動的時候,機緣巧合下,得到一名修士的關注,收為弟子。
隻是後來過去這多年,那名修士也沒有再露麵過。
或許對於高境修士們來說,十幾年確實也就是一次閉關的事情。
總之張順自己也不著急,情願繼續在朝廷待著。
而陳三石自己,則是前往黑市。
《吞火決》築基之後,就不再有後續的功法,絕對不能因此把仙途的修煉節奏打斷。
兩年多前他就留下過“求購”信息,也不知道有沒有作用,實在不行的話也就隻能轉修其它功法。大澤坊市內部情況,變得要更加嚴峻。
陳三石一進入交易區域,就看到坊市內部,如今不光有李家人、鎮魔司,甚至還有升雲宗的弟子以及大量的外來散修,看起來魚龍混雜,不像之前那般井然有序。
各個路口的公告欄上,貼著的通緝令也變得數量繁多。
陳三石、蕭風自不必說,有關於魔修的通緝令可謂是激增。
其中懸賞最重的。
一個是七殺宗,一個是誅仙門。
天水洲的西側有兩大洲,一曰西牛賀洲,一曰亂荒雍洲,前者是佛門統治,後者是魔門林立。七殺宗就是亂荒雍洲的魔門之一。
事實上大澤坊市距離亂荒雍洲的位置很近,隻是由於疆域廣袤,平日難以察覺。
最近幾年邊境多有摩擦,亂荒雍洲的魔門非常想要打進天水,把這片膏腴之地當做血食,消化幹淨。據說七殺宗在大澤坊市的頻繁活動,就與此有關。
至於誅仙門,比較特殊。
它不屬於任何一個魔洲的宗門,但是又在天下各洲當中,都有著自己的勢力,活動頻繁,到處殺戮。懸賞令上寫著,不久之前,誅仙門弟子潛入城池當中,屠殺數名散修,之後還在小石村一帶,殺了十幾名鎮魔司的鎮魔衛。
“小石村?”
陳三石記得很清楚,李平安的家人住在那,也不知道有沒有受到牽連,抽個時間可以去看一下。他沒有逗留,低調穿過坊市,前往湖心島黑市,找到那名二道販子。
“吞火決?”
段思魯摸著下巴,稍加回憶後,才嘖嘖道:“道友運氣是真好啊!在下還真打探到相關功法的消息,而且一直可以修煉到金丹境界。”
“哦?”
陳三石詢問道:“什價格?”
“對方不要靈石,也不要任何法器之類的東西。”
段思魯頓了下:“賣家想要用功法來懸賞。”
“懸賞?”
聽到這,陳三石已然有些失望,顯然自己不會為了功法,冒著巨大的風險去替人賣命。
但來都來了,他還是問道:“不知道這懸賞,是想讓在下做什事情?”
“這個~”
段思魯站起身,來到木屋門前朝外張望半晌後,閉死所有門窗,又張貼隔音符篆,然後才壓低聲音道:“和李家有關。”
“李家?”
陳三石頷首道:“具體呢?”
“更詳細的,現在就不方便說了。”
段思魯說道:“需要閣下到時候自己跟賣家詳談。”
“道友。”
陳三石加重語氣,一字一頓道:“你就是賣家吧?”
段思魯怔了下,麵具下發出警惕的聲音:“道友怎知道的?”
“道友有些太草率。”
陳三石說道:“哪有這巧的事情,相隔將近三年,偏偏我一來黑市,就有人要用《吞火決》懸賞。“而且,道友如果是中間人的話,應該隻負責引薦,怎會知道事情和李家有關?
“看來這黑市當中,也是各門各派的人都有,不妨道友直接亮明身份,我們之間聊起來還方便一些。”“~”
段思魯不冷不淡地笑了兩聲:“話說到這個份上,我也不怕你告密。”
他說著從腰間拿出木牌。
陳三石沒有去接,隻是以法力將其攔在半空中,但見木牌表麵,鐫刻著“誅仙”二字。
他調侃道:“你真不怕我現在把你抓起來,去換取懸賞?”
“隨你的便。”
段思魯收回木牌,聳聳肩膀道:“死豬不怕開水燙,我早就不想活了。”
“你們的爭端,我不想參與,所以你大可以放心,沒人會來抓你。”
陳三石平靜地說道:“但在下,也斷然不會跟魔宗人合作的,告辭。”
“等等!”
段思魯叫住他道:“誅仙門是魔宗,但不完全是魔宗!”
陳三石有些難以理解。
“閣下何必帶著成見看人?別的不說,我誅仙門自立派以來,就從來沒有濫殺無辜過,和亂荒雍洲、南瞻部洲的那些家夥可不一樣!”
段思魯強調道:“我也是看在你築基成功的份上,才想著冒險拉攏,至於能不能合作,為什不能找個時間好好談談再做決定?
“我們的最終目的,隻是解決掉包括李家在內的幾大家族而已,如果閣下是散修的話,就算不讚同也沒有跟我們敵對的理由。
“畢竟,北陽道的大部分資源都由他們霸占著,本身跟我們,也沒有什關係!”
這番話,令陳三石微微側目。
他思索片刻後,發問道:“隻毀李家,不傷無辜散修和凡人?”
要真是如此的話,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
“沒錯!”
段思魯看出對方意動,趁熱打鐵道:“假如道友跟我們合作,我們也不會玩“血契’“發誓’的那一套,可以直接把《吞火決》的後續功法給你,甚至連金丹之上,也可以提前幫你搜尋!
“閣下心存疑慮也正常。
“不如這樣!
“十日之後,就在大澤坊市的茶樓內相商如何?
“這種地方,就在李家的眼皮子底下,誰也別想著坑誰,如何?”
“好。”
陳三石思忖之後,答應下來:“十日後見,告辭。”
“不送!”
陳三石乘船離開湖心島,回憶著先前的對話,覺得這個誅仙門的弟子有些瘋癲的感覺。
至於說的話是真是假,目前還存疑。
他回到坊市不久,打探消息的司馬曜也恰好趕到匯合地點。
陳三石淡淡道:“如何?”
“情況複雜。”
司馬曜壓著聲音說道:“最近這段時間,各個魔門、家族、鎮魔司等勢力交雜,“登仙大會’和“九幽禁地’也趕在一起,再加上升雲宗的人,整個北陽道簡直亂的不像樣子。”
“嗯。”
陳三石沉聲道:“主要說說封印的事情。”
“整個北陽道,大部分地區其實是歸於升雲宗麾下統轄,所以破除封印這件事情,最終交給升雲宗來辦。
“為此,升雲宗還特意派來一名金丹長老。
“但是·……”
司馬曜話鋒一轉:“北陽道的幾大家族,似乎都不大願意。”
“不願意?”
陳三石問道:“破除封印,對於他們有什影響?”
“似乎是,而且還不小。”
司馬曜嗤笑道:“不過這些築基家族,在當地看起來威風,真遇到上頭的宗門,又算個什?就算升雲宗想讓他們都滾蛋,他們也不敢放一個屁。”
“隻是……
“他們具體要幹什,就不清楚了,但通過李家人的反應,短期內應該還不會出事。”
“金丹。”
陳三石不禁回想起那位歸元門的太上長老黃老九,其僅僅是表現出來的遁術,就不是築基修士能夠比擬的,真要是動手鬥法,必然不是一合之敵。
情況更加複雜了。
又是這種無法掌控自己命運的感覺……
究其原因,還是力量不夠強大。
“走吧。”
他心中有緊迫感,但麵上依舊如平湖,領著司馬曜離開坊市,前往下一個匯合地點之前,順路去了趟小石村。
原本祥和的村子,不知何時變得破敗而又死寂。
村口的老柳樹攔腰折斷,截麵光滑平坦,黃泥路兩邊的茅草屋、泥瓦房,有超過一半倒塌,更有燒焦的房梁橫亙在路中間,無人收斂的殘肢曝曬在烈日之下。
“這應該經過一場鬥法。”
司馬曜不疾不徐地說道:“類似於這種事情,在天水洲經常發生,這個村子的場麵,其實還不算什。“以前臣在靈渠道的時候,曾經目睹過兩名元嬰修士,一言不合突然鬥法,直接毀了幾座城池。“陛下來這,莫非是有什故人?”
陳三石沒有說話,隻是往村子深處走,在看見村落盡頭拐角處的一座籬笆園還完好無損後,心下算是稍稍鬆了口氣。
“是、是平安師父嗎?”
不等他進去,身後突然響起一陣虛弱的女聲。
定睛看去,是一名臉色煞白、身形消瘦的婦女。
“鏗”
司馬曜拔到一半的刀,被陳三石按了回去,他沉聲道:“你怎認出來我的?”
婦女苦笑道:“我們家除了您,沒有別人會來。”
“你這是……”
陳三石看著她,儼然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樣:“需不需要我幫忙?”
修士們的靈丹妙藥,普通人是無法吃的,因為麵有靈禾和其它蘊含能量的靈植,凡胎肉體無法承受消化。
但最起碼,能找一些最底層武者服用的補藥,雖然根據她的情況嚴重程度看,不見得有用……“不、不用不月用……”
哪曾想,婦人極其緊張地拒絕,然後舉過來一個竹籃:“平安師父,勞煩你把這些金銀吃喝,轉交給阿爺阿婆。”
說完,她不等對方就拄著一根木棍當拐杖,急匆匆地離開村子。
陳三石也隻好照做,拎著竹籃走進籬笆園,叩開木門,見到蒼老許多的李老頭兒夫婦。
“丫頭來了?”
李老頭兒看著竹籃的東西,連忙站起身張望:“走了?”
陳三石沒忍心告訴對方,婦人命不久矣的事實,簡單寒暄幾句後,就詢問村子的情況。
“唉~誰知道呢·……”
李老頭兒歎息道:“那天夜,先是城的仙師來挑選女子,接著有人襲擊他們,然後又來了第三撥人,最後是朝廷的鎮魔司,總之前前後後來了好幾撥人,哪分得清楚誰是誰。
“總之,他們會飛天遁地的一不高興,就要死人……”
“好幾撥人?”
陳三石琢磨著。
莫非真跟誅仙門無關?
是真是假,還需要後續觀察。
他現在有一個最大的感受,那就是……
無序!
毫無秩序!
恐怕不僅僅是一個北陽道如此,而是整個天水洲、整個修仙界都是這般,烏煙瘴氣,民不聊生!陳三石與李老頭告別。
他下定決心,等到忙完手頭的事情,就問問李老頭夫婦的意願,如果答應的話就把他們送到東勝神洲安享晚年。
也不知道李平安那小子,這些年跑到什地方去了。
離開小石村,陳三石和司馬曜兩人,按照原定的時間,和打探消息的張順碰麵。
在他的引路下,三人很快就來到登仙大會的地點。
所謂“登仙大會”,便是散修們爭奪築基丹的“角鬥場”,基本上在整個天水洲各“道”都會有。最近幾日,北陽道的“登仙大會”,恰好進行到白熱化階段,基本上每天都會有兩個以上的煉氣後期修士重傷或者死亡。
擂台的地點,在一座山峰的山巔。
負責維持秩序的,則是各個家族的抽調的長老和升雲宗弟子。
而他們本身的家族成員,以及宗門弟子,是不能夠參與登仙大會的,算是專門為散修準備的。即便如此,數千名散修爭奪一顆或者兩顆築基丹,也是種極其血腥的場麵……
“崔兄!仙途緲緲,天地隻有一線生機,今日擂台相見,莫怪我手下無情!”
“趙兄,在下想要築基丹,但也不想因此破壞你我二人的兄弟情誼,點到為止即可,如何?”“少說廢話,既分高下,也決生死!”
擂台上,兩名抽簽決勝的散修顯然曾是弟兄,但動起手來後,很快就打紅眼。
最終,反而是那名一開始要“決生死”的修士都最後時刻手軟,而先前“點到為止”散修,則是下手狠辣,抓住機會一擊斃命。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司馬曜感慨道:“上好的靈脈、資源,早就被家族、宗門所占據,後來的散修就算有再好的資質,絕大部分也隻能選擇為兩者賣命。”
“其實這些散修錯了。”
張順說道:“他們不應該自相殘殺,而是聯合起來一起起義。”
“何其難也?”
司馬曜訕訕道:“在凡俗尚且有武者壓製,想要成事必須有宗門相助,在修仙界,即便是偶爾有幾個成為大能的散修,也隻顧著追尋自己的長生,哪會管別人的死活?”
“唉~總之這登仙大會我們就不用想了。”
張順侃侃道:“朝廷的資源,也隻能從“九幽禁地’著手。禁地開啟的時間我已經打探到,大概在半年之後,到時候跟往常一樣,所有人都能夠參與。”
“黃昏穀的情況呢?”
陳三石詢問道。
“黃昏穀不太樂觀。”
張順鄭重其事地說道:“這兩年白家遭遇的孤立越來越嚴重,但凡是白家的人,不允許進入七大家族的任何一個坊市,尋常的散修,也都不再允許跟白家合作,理由是懷疑和魔修勾結。
“半年前,白家更是和朱家發生摩擦,不小心出人命,現在幾乎是要正麵開戰了。”
“升雲宗不管?”
陳三石沒記錯的話,升雲宗是北陽道大部分區域的管理者。
“不會管的。”
司馬曜淡淡道:“當初升雲宗幫著前朝的隆慶皇帝打仗,周邊幾個家族多多少少都出過人,隻有白家想要獨善其身。
“而且一般這種底下的爭端,向來都是看誰在宗門的的關係深,誰就有理。
“李家、朱家這些家族,都有很多人在升雲宗當弟子。
“但升雲宗不傳授武道,自然也就跟白家沒什瓜葛,沒有幫著幾個家族一起對付白家,就已經算是給麵子了。”
“走吧,去黃昏穀。”
陳三石下令。
距離九幽禁地開啟,還有一段時間,他還是要想辦法換到一些資源,提升一些實力是一些。而且……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
白家這種遭到整個北陽道孤立的家族,毫無疑問是大漢天然的盟友。
將來對付大澤坊市,說不定就能幫上忙。
三人沒有繼續觀望下去,悄無聲息地離開登仙大會。
在山腳下,陳三石想不到竟然還遇到一位老熟人一一升雲宗弟子王竣。
如果不是今日偶遇,陳三石幾乎忘掉這家夥的存在,當初打仗打著打著,這家夥就消失了。想不到再見麵,已然是築基中期的修士,甚至比他的仙途還要高上一個小境界。
登仙大會的最高負責方是升雲宗,王竣站在山門位置,看起來像是在維持秩序。
不同於絕大部分宗門弟子麵對散修時的自傲,他對待每個路過的人都報以微笑,顯得十分和善。王竣肩膀上還站著一隻醜陋的怪鳥。
也就是這隻怪鳥,令陳三石儲物袋當中的青鳥有些躁動。
“報仇?”
他能感知到自己靈寵的想法。
十幾年前,青鳥似乎在錢塘府外,和這隻寒鐵鳥有些過節,這十年來它幾乎日日夜夜都在惦記。想不到,競然還真的能遇上。
“聽話,現在還不是時候。”
陳三石安撫青鳥,和投來目光的王竣點頭示意,然後不再回頭,加快腳步離開。
王竣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並未覺得有什不對,隻是目送來來往往的行人。
“王師兄!”
一名同門弟子走來:“長老有令,讓你監督完登仙大會後,就留在大澤坊市,協助破除封印之事。”“我?”
王竣神色變得凝重起來:“登仙大會之後,我想回宗門閉關。”
“不行啊王師兄。”
同門說道:“長老點名要你。”
王竣眉頭一皺。
十幾年前,他好不容易才躲掉那場大戰,回到升雲宗的山門內,一心閉關築基。
等到出關後一打聽,果然沒有一個活著回來的。
這十年,他也是深居淺出,盡量避免一切爭端,不久之前突破築基中期,結果就被師門拉到此地。這次似乎鬧得更大,要不惜代價地把封印破開。
而且王竣注意到,近期北陽道的暗流湧動,他完全無法預知接下來會有多少動亂,多少危險……他在腦海中開始思考,尋找什樣的理由離開北陽道合適。
出神間,王竣肩膀上的寒鐵鳥毫無征兆地唳鳴一聲,而後吼直衝雲霄,幾個呼吸後之後抓來一隻飛禽,站在路邊進食起來。
這本該是很正常的凶禽狩獵,結果王竣勃然大怒:“畜牲!早就告訴過你,在外麵沒有我的允許不得隨意狩獵,萬一抓到其他前輩的靈寵怎辦?!
“你若是再惹事生非,我定親手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