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一片茂密的樹林後,黃昏藥穀的全貌就出現在眼前。
相較於北陽道其餘家族動輒百畝藥園來說,白家藥園的規模要小上很多,總共隻有五十多畝,但是打理的格外精致。
放眼望去,各式各樣的靈植生機盎然,五顏六色的天材地寶汲取著天地靈氣,和蒼穹之上輝煌的金色陽光遙相呼應,祥光籠罩山穀,仿佛一座世外桃源,又似仙人洞府。
隻是此刻,成群結隊的“粗人”闖入此地,破壞了這片寧靜祥和,乾坤運轉的景色。
榮華城、鎮魔司以及升雲宗的人悉數來到藥園前。
陳三石也混在其中。
他放眼掃去,看到這些靈地當中種植的七成以上,其實也不過是一階靈植,唯有最中心的位置,靈光奪目,有道道陣紋流轉,其中生長著許多超過一階的天材地寶,但由於距離過遠,難以分辨具體的品階和年份。
“不能再往前了。”
“誒?!”
白麟勳等人的勸阻並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章瑾辰直接踩著飛劍闖入到藥園最核心的區域,他帶去的戾氣和法力波動,也讓原本好似水波般的陣紋發生劇烈波動,直到徹底紊亂後完全崩潰。
幽藍色的陣法中斷,連帶著整片區域的靈氣濃度大幅度下降,其中有幾朵赤紅色的花兒,更是以肉眼可見地速度萎靡,看起來就像是一團原本熊熊燃燒的火焰即將熄滅。
“這幾株靈植,名叫“天火朱雀蓮’,是極其珍貴的靈植,是玉靈長老專門為她弟子準備的。”白良弼臉色陰沉地走來:“此物十分嬌貴,是我們花費大價錢,布下「風水陣法’才好不容易將其培養到快要成熟,結果你們倒好,這不管不顧地一闖,起碼損失百年藥齡。
“到了約定的時間,沒辦法上繳合格的藥材,到時候,就請章道友去給玉靈前輩解釋吧。”“天火朱雀蓮。”
章瑾辰並未答複,隻是在嘴重複著藥材的名字,而後淡淡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天火朱雀蓮’需要在三階極品靈田甚至四階靈田當中,才是生長的最好環境,且需要一千兩百年才能夠成熟開花。“而這片藥園,就算是有風水陣法,靈氣濃鬱度也不會超過二階,遠遠不能滿足生長條件。“並且,你白家搬來北陽道總共才多少年,哪來的千年藥齡的藥材?
“白家主,可以回答我嗎?”
白良弼沉默片刻後說道:“這靈植,當初找到的時候就已經是接近成熟,隻不過是移植到穀內而已。”“好啊,那……”
章瑾辰頓了下,話鋒一轉指向地麵:“這些藥材呢?都是半道移植來的?”
在藥園子的核心區,起碼有著七八株千年藥齡的藥材,其中還包括著大量的不滅草。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白良弼眼角跳動:“這是我白家的私人領地,和你們有什關係!?”
“欺人太甚!”
其餘白家人也忍無可忍。
“你們說查魔修,非要闖入藥穀也就作罷,現在看也看了,查也查了,可有你們要找的人?!”“既然沒有,還不快走?”
“現在又指著我們的靈植說話,這跟你們有什關係?!”
“誰說沒關係?”
城主江尚扯了下嘴角,冷冷道:“我聽說魔修們有一種手段,能夠用活人的血來滋補靈植,加快其成長速度。
“而你們白家藥園子的這些千年藥材明顯不正常,說不準就是用的類似方法。”
“~江尚!”
白家老祖白兮風直到此時,才不急不慢地跟來,嗤笑道:“你想要就直說,大不了把這些千年藥材全部給你,不,整座藥園子都給你好了。”
“你這話是什意思?”
江尚辯駁道:“難不成覺得江某是覬覦這些藥材?”
白良弼直視對方:“不然呢?”
“笑話!”
江尚仰起臉:“我看你們白家就是做賊心虛。”
“白老前輩!”
章瑾辰打斷爭吵,看向獨臂老人:“晚輩建議你還是把藥穀中的異常解釋清楚,也好免得遭人口舌。“畢竟聯合魔修,以正道修士的血肉喂養靈植的事情,從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你放心。
“隻要不是歪門邪道,就算黃昏穀有再大的機緣,升雲宗也可以承諾,不會讓任何外人染指,包括榮華城,也包括鎮魔司。”
白兮風徐徐道:“章小道友,就非要知道不可?”
“非要不可。”
章瑾辰分毫不讓。
“好吧。”
白兮風歎息一聲,便把手伸向懷中。
“老祖!”
見狀,白良弼等兄弟幾人,俱是神色一緊,想要上前阻攔,可惜為時已晚。
獨臂老人再次伸出手時,掌心之中便多出一個透明的琉璃瓶,麵盛載著碧綠色的液體,金烏光輝透過瓶身透入其中,液體便散發出星星點點的靈光,好似一條綠色的星河捧在手中。
“這是?”
章瑾辰皺眉湊近幾步,短時間內競然是沒能辨認出琉璃瓶中的物體。
“此為九色神木的木之精華。”
白兮風道出來曆。
“九色金翎碧樺神木?”
八王爺趙荀在腦海中檢索著:“傳說中上古時期的萬樹始祖之一?”
“不錯。”
白兮風凝視著手中的琉璃瓶,講述道:“九色金翎碧樺神木,乃是上古至高神樹之一,素有生命之樹的稱呼,傳聞服其果可得壽元萬載,吞其葉可得千年法力,是連上古時期大能們都要爭奪的寶物。“老夫手的靈液,就是從此樹木上提取出來的,雖然不能增加壽元和法力,但是卻有一個極其特殊的作用。
“就是催熟靈植。
“隻需要把靈液澆灌在靈植幼苗的身上,就能夠無視生存條件,以百倍千倍的速度生長。
“所以,你們才會在藥穀麵看到如此眾多的千年藥材,這靈液,也是我白家立足的根本。”“從何而來?”
章瑾辰刨根問底。
“極北之地,遠古遺跡。”
白兮風知無不言地說道:“這是我白家先輩探秘九死一生所得。”
在此之前,白家並沒有固定領地,隻不過是鎮魔司當中的銀牌指揮使而已,這點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拿到靈液之後,他們搬來北陽道,迅速崛起成為北陽道第一武道家族,隻是後麵又遭遇變故迅速衰落下來。
時間也對得上。
“極北之地,遠古遺跡?”
陳三石捕捉到關鍵詞。
他身上還留著師父的遺書,麵也提到過極北之地,據說是跟封印有著直接關係。
“原來如此。”
章瑾辰找不到破綻:“倒是晚輩誤會了。”
眾人在得知靈液的來曆後,瞳孔當中都填充著向往。
神木靈液。
得此一瓶,假以時日,隻要不發生意外,可保家族升為宗門!
這東西在白家手,真可謂是暴殄天物。
“,你們也不用激動。”
白兮風捏住琉璃瓶:“當初先輩發現的九色神木接近枯死,因此提取出來的靈液也不完美,最高也隻能催熟出一千五百年的天材地寶,再高的話會適得其反,而且經過這些年的消耗,也隻剩下最後一半,頂多再培養一代人。
“能說的,老夫都說了。
“章小道友,需不需要老夫把靈液獻上,給貴宗帶回去,好好檢查檢查?”
他說著,作勢將琉璃瓶遞到對方的麵前。
章瑾辰瞥了一眼,並沒有去接,而是輕輕拱手,說道:“白前輩哪的話,這是白家的東西,任何人都沒有資格去拿,在下也從來沒有這個意思,真的隻是調查魔修去向而已。”
說到底也是名門正宗,最基本的臉麵是絕對不能受到影響的。
“老夫也道是。”
白兮風收起靈液:“升雲宗是北陽道之魁首,我輩修士的神往之地,行事光明磊落,更不可能幹巧取豪奪的事情。
“隻是……”
他的目光瞥向榮華城和鎮魔司的人:“有些小人就未必了。
“今日神木靈液見了光,難免遭到小人覬覦,接下來說不定還會遇到劫修上門,還請章小道友能知會守中子長老一聲,多多照拂,白家感激不盡!”
“北陽道是我升雲宗的地界,自然不會允許此類事情發生。”
章瑾辰語氣緩和幾分:“好了,查也查了,既然白家清白,我等自然不好再繼續叨擾,先前多有得罪,所有遭到牽連的靈獸、靈植,稍後都會換算成對應價格的靈石送來賠禮。
“另外,八王爺,江城主,你們兩家也不要再為難黃昏穀,接下來應該齊心協力地對付七殺宗魔徒才對“告辭。”
語畢。
他領著升雲宗弟子禦劍飛上天幕。
王竣也跟在後麵,隻是從頭到尾,一句話也沒有多說,似乎不願意有人注意到他。
“這家夥。”
陳三石瞧著對方的背影,已經日漸提升的修為境界,心中由不得感慨:“倒是個有城府的。”“江城主,八王爺。”
白兮風開口道:“二位留在這,是準備跟老夫切磋切磋?”
古怪的是。
在升雲宗的人離開之後,不論是江尚還是八王爺,身上原本的戾氣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再也沒有人喜怒形於色,就仿佛剛才是故意激起矛盾般。
“白兮風。”
江尚的目光也從暴怒變為陰狠:“你沒幾年活頭了,上次聊的事情,希望你好好考慮考慮。”“江城主,老夫身體尚可,不勞你費心。”
白兮風須發飄飄:“而且老夫想提醒你和八王爺一句,人心不足蛇吞象,做人做事,不要太貪心了。”趙荀沒有回答,隻是揮動手臂:“我們走。”
浩浩蕩蕩的人群開始撤退,很快就盡數離開藥穀,隻留下地麵的一片狼藉,和幾株枯死的靈植。扮做白家小輩的陳三石,也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悄然離去。
他腦中回放著剛才發生的事情,總覺得哪有些古怪。
大澤主峰。
章瑾辰和王竣一前一後,來到山巔落下。
仙風道骨的守中子沒有回頭,仍舊盤膝坐地,眺望著前方的山川美景,平靜地開口道:“如何了?”“回長老的話。”
章瑾辰輕輕拱手:“去看過了,白家確實有東西。”
最近北陽道的亂象層出不窮,許多事情又總是和白家牽扯在一起,導致升雲宗也懷疑其中有情況,因此今日才派人過去查看。
他詳細地將今日所見所謂描述一遍。
聽完之後,守中子略微感到詫異:“競然是九色神木?,這些白家的小輩機緣倒是頗深,搞得到九色神木的靈液,如果不是沒有武道傳承,恐怕早就突破到第三境,再積澱積澱,就能夠開宗立派了。”“實在暴殄天物。”
章瑾辰感慨道:“那半瓶靈液若是在我宗手,起碼還能再多出兩名結丹境界。”
“找他們要一些吧。”
守中子頓了下:“不要太過分,記得給一些好處,這件事情,王竣去辦吧。”
“遵命!”
黃昏穀。
觀湖樓。
白家幾名兄弟聚集在此,討論著先前的事情。
“哼!”
白老三罵罵咧咧地落座:“簡直不把我們當人看,還說賠我們靈石,今日的損失,又豈是靈石能估量的!”
“不過話說回來,原來咱們族內的鎮族之寶,是神木靈液?”
事實上。
在今日之前,他們絕大多數人,並不知道藥穀內有什,知曉內情的隻有家主和老二。
“老大他們呢?”
“去祠堂商議事情了。”
黃昏穀後山,白家祠堂。
“今日算是糊弄過去了。”
白良弼長長地鬆了口氣:“要是讓守中子那廝得知真相,隻怕是亡族隻在頃刻之間。”
“是啊。”
白麟勳附和道:“一直沒怎用的九色神木靈液,算是派上了大用場,還有趙荀他們,也還算是配“他們才是最害怕的。”
白良弼譏笑道:“畢競若是東西真拿出來,就輪不到他們了。”
“愧對我白家列祖列宗。”
獨臂老人看著麵前的一排排的牌位,聲音嘶啞地說道:“東西隻怕是守不住了,麟勳啊,去請清虛宗的人過來吧。”
“這……”
白良弼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應諾道:“孩兒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