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3章 1325.月之神

    伴隨著格曼那從嘴吐出內髒被烤熟的白煙的話語，這片花海，或者說整個花海所在的空間，都出現了那間的變動。

    一種深邃而根本性的變動。

    天上，那原本與幽靜潔白的花海相對應，明亮皎潔的碩大圓月，此時灑下的光芒卻由幽靜的白色，慢慢染上了一絲絲的血紅。

    之前在明亮月光的照耀下，藍恩和瑪利亞即使在淩亂的光影中高速戰鬥，但也隻覺得這場景幽深而靜謐。

    可是當照出影子的月光由白變紅，原本靜謐的景象和影子，瞬間就染上了沉重陰鬱的氣息。

    已經將【轟龍咆哮】重新上彈，收起來的藍恩，此時皺著眉頭，若有所感的看著周圍的環境。

    但是刀上火焰已然因為戰鬥結束而熄滅的瑪利亞，卻渾然不覺。

    她隻是怔怔的、不可置信的看著倒在地上，藍紫色的火焰正從傷口往外冒的格曼。

    「你是什意思？」她僵硬的張嘴問著，「你說這話是什意思？」

    明明之前見麵的時候，還一副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學生，也不在乎其他任何人的生命的樣子。

    對於治愈教會的肮髒內幕也毫不關心，甚至是出手幫忙。

    為什這時候卻一副幡然醒悟的樣子？！

    之前的一切，如果說格曼全然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做的，瑪利亞還會可憐自己的老師，也可憐自己。

    但是之前格曼的樣子，不是一副『我全知道，但我不在乎』的樣子嘛？！

    那現在又算是什？就算是死了，也要愚弄自己的學徒嗎？

    瑪利亞現在的頭腦淩亂不堪，又神經緊繃。

    她上前兩步，像是看不見那還在格曼身體陰燒著的【炎妃龍火焰】一樣，甚至還想用手把格曼給拽起來質問他。

    但是隨即

    在瑪利亞的身後，一隻帶著厚重甲胄的手臂無聲的伸了過來。

    『』的一下，瑪利亞毫無防備的後頸被一股拿捏精準的力量所衝擊，這位出色的獵人當即雙眼上翻，『噗通』一聲，摔在了柔軟的花海之上。

    濺起了零散的花瓣。

    「他就是這意思，瑪利亞。」剛剛打暈自己的戰友的藍恩低聲說著，「亞楠的有些東西，是最好連看都不看的。」

    美麗的血之貴族暈倒在花海之中，天上照下來的月光，顏色中的血紅也越來越重，將人的影子也映的越來越陰沉可怖。

    仿若扭曲乖張的魔影。

    而就在這越發血紅的月光中，藍恩低頭看著已經被【炎妃龍火焰】燒沒了小半身體的格曼。

    「我隱約有些記起來了是因為你已經要死了的緣故嗎？」

    獵魔人突然沒頭沒尾的說著，但原本已經雙眼無神的老獵人，卻好像聽懂了似的笑了笑。

    藍恩那戴著龍鱗手甲的手掌，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仿佛在回味著什。

    「你曾經將我斬首在一個夢。」

    「那是我在亞楠做的第一個夢。」

    藍恩平靜的說出了自己被斬首的感覺。

    鐮刀的鋒刃劃過了自己曾經的脖頸，那時的自己身體的肌肉、骨骼還沒有經過手術強化，自己的肌腱上也沒有半生物的鋼鐵纜線。

    自己的腦子沒有額外腺體，胸腔更是隻有兩顆心髒，而沒有【貝利撒留熔爐】。

    所以【葬儀之刃】很輕鬆的就像是切斷黃油一樣，切開了自己的脖子皮膚、肌肉、血管、骨骼.

    自己當時好像還看見了自己無頭、倒下的屍體。

    「但是現在回過頭想想，你那時候看起來就很不對勁了，格曼。」

    獵魔人低著頭說，似乎也完全不在意那從天上照射下來，覆蓋大地，已經越來越妖異、越來越濃重的血紅色月光。

    「你當時就已經提議，或者說你背後的主子當時就已經想要我往身體注入亞楠之血。跟你此時的提議一模一樣：一滴，隻要一滴就好。」

    「可在當時的那個夢，你壓倒性的強於我，卻並沒有直接在當時的我身上進行注射，反而像是急不可耐似的砍了我的頭，將我從夢境送走。」

    「鑒於這種行為的不智，我隻能猜測」

    高大的身影在格曼的殘軀前半跪下來，低聲詢問。

    「你其實，也在反抗祂？幅度不大也好、沒有作用也好.總歸，你是做出過反抗的努力吧？比如那次幹脆利落地砍掉我的頭？」

    血色的月光越來越濃重，照耀的藍恩身前的影子也越來越深沉、黑暗。

    但是，在人類的影子之外，一個狂亂、妖異、巨大的影子，也從血紅色的月光中蔓延出來。

    那無以言喻的東西的影子漸漸攀附在藍恩的後背，並且逐漸將他整個人籠罩起來。

    可獵魔人仍像是什都沒感覺到一樣，隻是低頭對著格曼確認著。

    而已經差不多快被從內到外的燒完，連【炎妃龍火焰】都因為沒有燃料而萎靡下來的老獵人。

    此時他沒有向藍恩辯解自己的所作所為，就像是已經身心俱疲到極點了一樣。

    他仰麵朝天的腦袋隻是往旁邊歪了歪，勉強又看了一眼被打暈後倒在身邊的學生，那在散亂白發掩蓋之下安靜而美麗的臉龐。

    他遺憾的笑了笑，沙啞幹燥的嗓子最後隻留下一句感慨。

    「夜晚和噩夢都太長了」

    隨後，他身體的藍紫色火焰，就像是他的生命一樣，在燒幹了之後無聲的熄滅。

    藍恩沒有得到回答，但他卻已經了然的點點頭。

    在一陣盔甲的響動之中，原本半跪著的獵魔人站起身來。

    瑪利亞不明白自己老師的事情，他卻已經明白了。

    或許在真正的時間線，『過去』的老獵人也是在一開始的懵懂無知，隻是與治愈教會合作幹活兒，後來漸漸發現真相後悔恨交加，但是卻木已成舟、於事無補。

    最後，更是成為了某種高位存在手的小卒子，已經不得翻身。

    但是瑪利亞來自亞楠『過去』的噩夢，在那場噩夢的格曼，卻是從『未來』到達的格曼。

    於是瑪利亞看不到自己老師在真正的時間線迷茫和糾結的過程，她隻看見了早已經經曆過一切的格曼，漠視生命、砍殺神子、轉嫁詛咒的樣子。

    於是，瑪利亞心中那原本老師的形象，就已經崩塌了。

    而在這如今的一切之後.

    「玩弄夢境和時間，把這老獵人當成了手上的玩具一樣的力量。」

    藍恩說著，外掛龍鱗甲片的沉重腳步在花海上轉身，他看到了那妖異而深沉的影子的正體。

    「就是你了。」

    此時，原本碩大、圓滿的明月已經完全轉為血紅。

    而在那血紅色的碩大月盤之上，一個舞動的身影，正占據了圓滿的月相，向下飄落。

    難以言說那究竟是什東西。

    扭曲亂長的類人形骨架，但也就隻是骨架了。

    祂的身上並沒有外皮或是脂肪、肌肉。

    隻有那骨架上絲絲縷縷的掛著的類似肉糜一樣的組織，讓祂像是一具剔肉沒被剔幹淨，血刺呼啦的畸形骨架。

    但是祂的頭上和尾巴，卻都是如同魷魚觸腳一般的柔韌肢體。

    整張臉也扭曲著，就像是畢卡索的抽象畫一樣。

    空洞的嘴巴豎向張開，占據了大部分臉部麵積。

    不知道是不是兩隻眼的空洞被擠到了左邊一側的邊緣。

    整個橢圓形的臉上，就隻有這三個空洞存在。

    藍恩仰望著祂，仰望著這個以血紅色的月盤為背景降下凡俗世間的醜陋生物。

    祂實在是太醜了、太扭曲了。

    但與此同時，祂也是.如此的神聖。

    那緩緩飄落的生物是如此的怪異而.神聖。

    血色的月光從祂的身後照耀下來，就連這不祥而陰沉的顏色，都被祂映襯的如同光明溫暖的夕陽。

    祂就像是亞楠這個城市的整體氣質一樣。

    陰沉、怪異，卻又在這之中透露出莊嚴的神聖。

    如此的.完美！

    【月之神】

    這就是不折不扣的古神祇！不折不扣的上位者！

    藍恩那雙琥珀色的貓眼迷離失神。

    他朝天上飄落的身影伸出手，像是想要謙卑的尋求這高貴生物的觸碰。

    又像是迷途的羔羊，在祈求高位力量的憐憫和指引。

    他的強硬和堅持，似乎都在這個身影出現在眼前的一瞬間，便被完全融化了。

    畢竟，那些情緒和感觸，都隻是人類的東西而已。

    渺小而淺薄，他們的視野狹小。

    而眼前這從血月中降下的生物，卻是如此的高貴、如此的視野高遠。

    沉迷是理所當然的。

    藍恩的臉上滿是迷醉與震撼。

    直到那生物已經飄落到花海之中，四肢匍匐，兩隻碩大的前爪將他的整個身體像是布娃娃一樣握在手。

    他的表情也沒有絲毫變化。

    那從月亮上下來的生物安靜的將藍恩拿起來，放到祂那畸形的臉前。

    似乎用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眼睛確認了一下手中到底是什。

    接著

    像是確認完畢了自己的目標，兩隻手將藍恩整個捧起來的生物，猛地將手的獵魔人朝著自己那怪異而扭曲的臉按上去！

    像是迫不及待的就要親吻這個可愛而淺薄的人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