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妥思不太能理解,藍恩是怎‘打’服一把劍的。
就算這把劍可以說是頭‘劍型滅盡龍’,但它畢竟是沒腦子的吧?沒腦子也能‘服’嗎?
而且莫名的,曼妥思總覺得讓【濁流·滅】屈伏的,並不是藍恩那股用自己的指尖,從大劍上摳挖出碎屑,然後‘吃’回去的狠心與狠手。
看似狠辣到近乎自殘的手段,反而隻是必要的威懾和訓誡而已。
那不容置疑的決斷與堅定,才是最終能讓藍恩在身體無比虛弱的情況下馴服這把劍的關鍵。
……但這不是更不可能嗎?!
一把沒腦子的劍,能被‘打’服就已經很不可思議了,現在直接是被所謂的意誌和氣勢給‘壓’服了?
它真的能感覺到那些東西嗎?
但是不論生化智腦的世界觀如何被自己的主體所刷新,事實就是事實,發生了就是發生了。
那閃爍著血紅色電光的黑霧,【龍屬性能量】
像是退潮一樣,甚至帶著點謹慎和小心翼翼的,從已經爬升到的藍恩側頸位置往下退。
“呲呲”
細絲一樣的血箭在黑霧褪去之後,從藍恩已經沒有皮肉存在的,血淋淋的側頸上噴射出來。
頸部血管已經在剛才的一瞬間,被【龍屬性能量】給侵蝕的斷口了。
原本還隨著心髒泵血而一跳一跳的血管,此時隻是一股一股的往外噴血。
等到黑霧完全縮回大劍之中,藍恩的側頸,連下麵的一側肩膀、一整條手,全都裸露了出來。
稀稀拉拉的血液和肉絲牽連在那些因為血液而濕潤的細密鋼鐵纜線上,再下麵是同樣被侵蝕的坑坑窪窪的肌肉,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骨骼。
而那張已經慘白到接近透明,卻因此反而更有種易碎的美感的臉龐,依舊平靜的位於這身體之上。
殘破的身體反而因此,像是有種無機質的美。
但是,藍恩現在已經無所謂什‘美感’了。
他冰冷而深邃的眼睛低下,看著躺在身前的大劍。
在那上麵,他的血如同噴泉一樣灑上去,卻又瞬間消失。
這些血不是被【濁流·滅】吃掉的,而是在古神的力量下憑空回到了他的身體。
所以,很好。
至少,這把劍已經學會聽話了。
如此大麵積和深入的皮膚缺失和不間斷噴血、心髒穿刺……藍恩胸腔中的【貝利撒留熔爐】早就開始全力工作了。
還有他提前喝進嘴的【高等燕子】,劇毒的煉金術產物也在以獵魔人的方式修複這具身體。
所以在那肩膀和脖頸的另一側,尚且完好的皮膚從被侵蝕的破口處開始蔓延、再生。
皮膚重新開始包裹住那些裸露在外的鋼鐵纜線、肌肉組織。
而低著頭的藍恩,看都不看自己正在快速生長的皮膚一樣。
他隻是盯著那黑沉沉的劍身。
跟剛才相比,甚至更加無力的手掌握在了綁著滅盡龍龍皮的堅實劍柄之上。
藍恩的手連握都握不緊了。
但是他卻宛如命令一樣,理所當然的輕聲對著這把大劍說著。
那語氣輕的就像是呼吸。
“火焰啊……燃燒吧。”
於是火焰便燃起!
從藍恩根本握不緊的劍柄位置上開始。
就像是實心的劍柄被握力給握碎了一樣,鋼鐵陡然崩裂!
裂紋從藍恩的手掌下不斷蔓延,一直到大劍劍身接近煉金皮袋口子的地方,裂紋才慢慢變得細小,最後消失。
而在那鋼鐵崩裂的裂紋之中,是宛如熔岩一樣,發紅發亮的炙熱火光!
隻是這火光出現的瞬間,被【濁流·滅】壓著的一片白花就徑直變得焦黑,乃至是變成了飛灰。
並且,在之前不論是戰鬥場麵怎誇張、破壞力怎擴散,都會在破壞力之後恢複原貌,宛如夢幻泡影、不增不滅似的花海……
在被【濁流·滅】燒過之後,就真的隻是一地焦黑了。
仿佛就連作為中立場景的夢境本身,在這火焰之下,說燒也就燒了。
藍恩胸口那直連心髒穿刺孔的刀口,從始至終噴血噴的就沒停過。
所以當他開啟大劍上的【戰技·餘火】的時候,完全就是同一時間。
“刺啦!”
一聲宛如冷水潑上熱鐵板的激烈動靜,從躺在地上的大劍劍麵上發出來。
藍恩的血溫度不低,但是跟【餘火】比起來,就差的太遠了。
那看起來完全正常的猩紅色液體潑灑在已經用熱度扭曲了周身空氣的大劍上。
隻是眨眼的功夫,就全被燒的無影無蹤。
血液在不斷地被灼燒,但是藍恩的嘴角卻越咧越大。
因為十分明顯的……他開始感覺到,那股身體的鼓脹感,正在以非常快的速度轉變為空虛感。
那些被【餘火】燒掉的血,沒有回來!
“先生,你的身體……!”
而與此同時,終於敢在緊迫的氛圍中說話的曼妥思,立刻就把【聖頌腺體】和【基因種子】的異常情況以圖表的形式上報主體。
在生化智腦懵了圈的狀態下,這兩個平平無奇,平常隻能機械式的進行一些既定功能的超級器官突然像是有了智能似的。
在它們兩個的協同作用下,藍恩的整個身體所具有的複原能力,全都朝著造血的方向去了!
好像其他部位的身體損傷都已經被它們倆配合外界局勢分析過了,最後達成了風險評估報告一樣。
完全忽視了!
舊的血液在被燃燒,新的血液在迅速形成。
不管是不是回光返照還是別的什狀態,藍恩隻感覺自己越來越清醒。
但他開始清醒了,別的東西就開始感覺不對勁了。
‘那是……什?’從剛開始還一副‘無論如何,大局已定’樣子的月神,原本連動都不動一下,隻是趴在地上,舉起自己被砍斷的爪子伸向藍恩。
可是現在,白色的花朵被祂碾壓、磨蹭的‘嘩嘩’作響,那怪異的臉直勾勾的看著藍恩,還有他身前躺著的大劍。
【靈視】傳來的溝通都第一次顯得有了些人類可以理解的情緒。
‘那些血!你做了什?!’“做了什?這不是很明顯的事嗎?”
藍恩的嘴角往外溢血,但還是沙啞的笑著低聲說。
那些血是他脖子上的血管破了之後湧上來的。
“我把你動過手腳的血給燒了啊!還能是什?”
胸前的刀口仍在噴血,但是已經噴的不多了。
因為【基因種子】和【聖頌腺體】就像是早就計算好了一樣,在加速製造出一批新鮮血液參與生理循環之後,就開始愈合他胸口的傷了。
想要替換全身血液不是個簡單的過程。
就像是現在,從藍恩胸口向【濁流·滅】上噴的血,已經開始摻雜他身體剛剛才造出來的血液了。
兩種在成分上根本沒差別的液體混雜在一起,想要徹底把其中一種清除幹淨,那就非得全換一遍不可。
得是接下來用幾天時間慢慢放血、替換的過程。
而之所以曼妥思跟見鬼了似的說,【聖頌腺體】和【基因種子】像是計算好了一樣。
就是因為當它們倆開始修複藍恩胸口和心髒的損傷時,正好是兩種血液的含量達到了一個平衡點的時候。
藍恩體內的新造血液,支撐身體運轉的能力達到了最大,繼續大量放血反而可能導致削弱。
所以現在,年輕人隻感覺自己的身體從剛才那幾乎要幹涸、無力而死的狀態,快速的恢複到了往期正常狀態的四五成左右。
身體狀態隻有正常時期的不到一半,簡直就像是殘廢了一樣,但是……夠用了。
原本連撐地站起身體都做不到的藍恩,現在雖然有些踉蹌,但好歹是重新站了起來。
此時,他的一條手臂仍有一大半裸露出皮膚下的鋼鐵纜線和肌肉,但是卻沒有一滴血流出來。
他身體內的恢複能力正在全麵進行修複,而那些被月神‘調製’過的血液又無論如何不會輕易從他的身體消失。
所以此時,雖然藍恩隻感覺連維持站立都要讓他喘上好幾口氣,但好歹是比剛才隻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全身血液幹涸而死要好多了。
而眼看著年輕的獵魔人雖然昏沉的搖頭晃腦,脫力的站著都踉蹌,但是月神那被砍碎了一邊的身體卻越發激動起來。
‘為什?’“什為什?”
藍恩平靜的將原本扔在一邊的湖女之劍重新撿起來,反問著通過【靈視】與他溝通的上位者。
‘為什,就是不肯接受我的邀請!你的命運!’‘為什,你就這想要在這個狹小的視野待著嗎?!’月神的斷肢現在杵在地上,那斷肢的切口就跟之前藍恩的指尖一樣,因為受到了擠壓而‘滋滋’的往外冒血!
而祂尚且完好的那隻爪子,更是緩緩的用力抓進了泥土之中。
‘你就不渴望看得更遠、更高嗎?!’’你就隻想當一個渺小的生物?一個人類?!
藍恩吃力的握住了湖女之劍的握柄,咧開嘴角,一邊開心的笑著,一邊大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