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確實是缺血了,而且……非常嚴重!”
在歐頓小教堂的地麵上,尤瑟夫卡正在檢查著躺在地上的獵魔人。
“他現在的狀況,說是沒了一大半的血都正常,可怎會……?”
亞麻色頭發的亞楠醫生不可置信的說著。
身上沒有傷口,身體也非常飽滿,重量甚至遠超這個體型的常人應有的量。
怎都不像是嚴重失血的樣子。
藍恩如今身上的狀況,對尤瑟夫卡來說完全沒見過。
所以醫生小姐表現得謹慎又躊躕。
“既然是失血,在以前我會先給他輸血再說。”
尤瑟夫卡從跪地檢查的姿態抬起頭,看了看身邊擔心的圍過來的一群人說著。
“但是現在……”她一邊說著一邊搖頭。
顯然,在經曆過那樣一個將亞楠的秘密與陰影中的曆史全都揭露出來的獵殺之夜後,就算是從小被治愈教會孤兒院養大的尤瑟夫卡。
這時候的第一反應也是:這血能不輸還是不輸了吧?
在場的三個亞楠獵人,亨利克、加斯科因、瑪利亞都沉默的點點頭。
實際上,就算是整個亞楠之中對血液最為依賴、成癮的獵人群體,他們三個在如今太陽升起,不用再執行獵殺之後,也對自己身上的采血瓶采取了敬而遠之的態度。
三個獵人身上的采血瓶、儲備的采血瓶,都遠遠的堆在了小教堂的邊角上,沒人再動了。
“他的狀態很穩定,看起來不像是危及生命。”
瑪利亞作為架著藍恩走了一路的人,這時候率先站出來,清冷的聲音沉聲說著。
“沒必要在這時候冒險。”
“同意。”亨利克點頭表態。
此時的老獵人摘下了麵罩,像是很沉迷這個早晨,那些不帶血腥氣的灰塵味道。
此時的歐頓小教堂,原本那些幸存的避難人員已經在陽光出現後,欣喜若狂的跑光了。
隻有少數人留在了這。
實際上藍恩確實隻是在嚴重缺血後又強行用【史矛革】鎧甲開啟了【力量解放·極意】,導致的脫力昏迷。
這場麵對月神的廝殺,他真的已經被摧殘到接近油盡燈枯了。
不過好在,不論是原鑄星際戰士還是獵魔人,都是強調承受力和持續性的人體強化技術。
所以隻是在被接到歐頓小教堂接近三個小時後,他自己就醒來了。
‘刺啦’一聲輕響,連空間都能夠切割的匕首,被藍恩拿著給自己豁開了手腕上的血管。
頃刻之間,血液開始往外流淌,淤積在歐頓小教堂的地麵上。
而藍恩的另一隻手則先將【妖狼之牙】插回刀鞘,隨後開始從煉金皮袋先掏出來一袋子裹了糖漿的果脯,開始當做補血的小零嘴往嘴塞。
對常人來說,切開手腕之後的血流量相當於自殺,但是藍恩現在甚至得注意著,不讓自己身體的【貝利撒留熔爐】立刻修複這處破損。
終於擺脫了局麵緊張的戰鬥,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把自己身體的血液給清理一遍了。
人體血液想要自然更換一次,大概需要四個月左右的時間。
因為占據血液主體的紅細胞的壽命就是差不多四個月。
而根據藍恩和曼妥思的計算,他的身體如果確實需要的話,基本上靠著【放血——再生】這個流程,能在三天內完成一波完全更替。
【貝利撒留熔爐】賦予身體的恢複力,搭配獵魔人的恢複性魔藥組合,隻要營養跟得上,還有他自己不覺得放血無聊,那就能做到。
得虧他現在還沒給自己的體內按上星際戰士後續手術的【拉瑞曼器官】,不然全身負責凝血功能的血小板變成血大板,這口子估計剛切出來沒半分鍾就自己堵上了。
一邊看著自己的手腕上血如泉湧,藍恩一邊挑眉看著周圍一圈關切的朋友們。
“我的血不會讓你們有食欲吧?”
獵魔人帶著點調笑的說著,尤其是對著加斯科因和維奧拉夫妻兩人。
他可還記得,當初在他們家吃早餐的時候,兩個人直接開了一瓶亞楠特產的血雞尾酒出來。血腥味幾乎壓過了酒精味。
但是現在想想,那頓早飯已經是許久之前的事了。
維奧拉雖然憔悴,但還是不好意思的笑笑。但是加斯科因就正經很多。
“吸吸”
他的鼻子抽動兩下,像是在品評藍恩的血液。
“很普通的血腥味,聞起來很有營養,但是對於亞楠來說,不算誘人。”
亞楠人沉醉於血,但如今看來,主要是沉醉於血液中那些屬於上位者、古神祇的成分和力量。
跟藍恩印象中一般的吸血生物,對血液的要求還很不一樣。
所以藍恩這經過了【血液再造器官】的改變,變得極度富有營養的高能血液,在亞楠人的鼻子跟普通血液沒啥差別。
而藍恩體內那些被月神做過調整的血液,似乎也因為月神的死去而失去了這種吸引力,隻是依舊在藍恩的身體占著地方卻不幹活兒而已。
這邊加斯科因跟藍恩說著話,而另一邊,亨利克這個老獵人卻已經拿著不知道從哪翻出來的掃帚,將歐頓小教堂地麵上的灰塵往藍恩流下來淤積的那灘血上掃了。
沾了大捧灰塵的血液頓時變成了髒汙黏糊的樣子,就算是以亞楠人的口味,也是絕對接受不了的。
“那也要小心。今後,我們必須遠離血液。”
一邊掃著地,老獵人一邊謹慎的說著。“我們都要戒除血液,連一丁點可能性都不能留下。”
很顯然,他把灰塵掃到血液上的舉動,就是在確保沒人會被這灘血勾起來亞楠人的癮。
剛拿起掃帚時,老獵人還很明顯的呆愣了一會兒。
因為他也沒反應過來。
已經握慣了鋸肉刀、不停砍殺的手,甚至在一開始忘了掃帚該怎用。
無盡的獵殺之夜,已經從他身上奪走了太多東西。
而就在這時,歐頓小教堂的門口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飄蕩著烏鴉羽毛的鬥篷猛地衝了進來。
烏鴉獵人艾琳,此時依舊戴著鳥嘴麵具的她,直到看見歐頓小教堂的人們都沒事,這才放鬆的長舒一口氣出來。
“呼你們看到了嗎?!外麵的……”
“外麵的陽光。”藍恩微笑著敷衍的點了點頭,“是的,陽光。大家都在說陽光、陽光,吧啦吧啦。”
之前,艾琳被藍恩拜托去尋找在噩夢之中死去的西蒙,想看看從一個已經破滅的噩夢死出來的人會有什症狀或者表現,以便提前做準備。
而等艾琳在往回趕的路上,陽光便已經出現在了亞楠。
“看來是你做的。”一邊說著,烏鴉獵人一邊已經慢慢從驚喜中冷靜了下來,有些恍然,“當然,也隻有可能是你了。”
說完,她還有點埋怨的意思。
“可你怎這著急?你拜托我查的事情我都還沒跟你說,你就已經動手了?”
“還有,你現在這個情況是……?”
烏鴉獵人的手指向了地上那一灘越來越大,還摻了灰的汙濁血液。
“動手的時候,血液被做了手腳,這會兒得放放血。”藍恩一個一個的解釋著。“至於為什沒等你的消息……”“我又去見了一趟威廉大師,他給出的結果看起來不錯,於是我也就沒再等下去。”藍恩的表情輕鬆,光是這幅表情就足夠安撫人心,讓人擔心不起來。
“西蒙,你找到他了?他現在什情況?”
“不,我沒找到他。”艾琳搖了搖頭,手伸到在光照反射下呈現出五彩斑斕的黑色的鴉羽鬥篷下,掏出一把變形武器來。“我隻找到這個。”
那是一把很奇特的武器,兩把彎曲且並不算長的單手刀,看樣子組合起來之後能成為一把弓?
看起來比尋常的亞楠變形武器精巧的多了。
“這東西放在他平常經常用來休息的地方,在這陽光出來後被我找到。”艾琳補充說著,“沒有血跡、沒有戰鬥痕跡。是被妥善安置,而不是被迫脫手的。”“看來,他已經決心拋棄獵人的一切,也拋棄亞楠的一切,離開了。”艾琳並不意外的說著。“他自從陷入夢境以來,就一直為那個噩夢所著迷。現在,可以說是得償所願了吧。”“而毫無疑問,這也是最正確的做法。”亨利克在旁邊平靜的說著。“光是想想亞楠在十幾個小時後就會重新入夜,我全身就不寒而栗。”
“我想,應該沒人會敢在亞楠的夜晚繼續待著了。上一次的獵殺之夜跟之前的所有都不一樣,人們都嚇壞了。”
加斯科因也點頭說著,維奧拉則已經領著孩子們在收拾東西了。
而在歐頓小教堂之外,原本空寂的亞楠城,現在縱然隻有稀少的幸存者存在,但現在卻發出了許多嘈雜的聲音。
用獵魔人敏銳的感官仔細聽,都是些大箱子、沉重的車輪在活動的聲音。
確實已經沒人敢在亞楠繼續待下去了。
眼前的晨光,除了最開始的溫暖之外,在大多數幸存居民的眼中,或許更像是倒計時。
一一如果不能在入夜之前離開亞楠,藍恩覺得幸存者或許會有已經精神崩潰的人,在看見太陽落山的那一刻就幹脆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