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主體的【濁流·滅】並沒有吃到月神的物質化身體,因而毫無成長可言。
但是將大劍作為載體的【戰技·餘火】卻因為燒掉了月神的軀體而變得不同。
這種武器還有武器之上承載的【戰技】,分別有各自變化的情況,藍恩感覺自己也拿不太準,隻能大概感覺不是壞事。
這事兒想要具體了解,還是得找專業人士。
但是像貝連加爾這個級別的就別想了,雖然他也算是這把大劍的一個奠基人,可是現在……說出來可能有點傷他。
一一這把大劍如今涉及的問題,可能已經超過了他的水平範疇。
或許,也就隻有火焰世界的那位為火之神族鍛造武器的巨人鐵匠,才有看明白的能力了。
這涉及了物質、靈魂、火焰,甚至是神的位格與本質。
藍恩一邊單手握持著巨大的大劍,往煉金皮袋的口兒塞,一邊無厘頭的想著。
要不還是跟貝連加爾說一嘴吧。
雖然讓他知道這把劍又不知道經了誰的手,變得更加神神鬼鬼的樣子,而且他還摻和不了。
這樣子老獵魔人肯定急眼。
但是,這不也是在督促他進步嘛!
上次把他帶到新大陸,跟調查團獵人的鍛造技術交流過後長進很大,這種在手藝上努力進取、積極進步的精神得保持住才是啊。
鬥誌都是激出來的!
藍恩就有信心!讓貝連加爾再度燃起鬥誌與霸念啊!
“咚咚。”
獵魔人嘴角挑事兒的微笑還沒有消下去,房間門外就傳來了兩下敲門聲,讓他從樂子人的心態回過了神。
“請進。”
剛有回應,房門就‘哢嚓’一聲扭動把手打開了。
將一頭白發編成利索馬尾的瑪利亞探身進來。
正好就看見藍恩將那大一把巨劍往腰間口袋塞的畫麵。
“……不管看幾次,我都會感覺自己還在夢境似的。”
血之貴族清冷的聲音用來吐槽,倒是別有一番反差感的風味。
“懷疑論、陰謀論的世界觀下,懷疑和陰謀的螺旋是可以無限深入,沒有盡頭的。”
藍恩一邊將【濁流·滅】完全塞進煉金皮袋,一邊無所謂的對瑪利亞說著。
他還轉過臉,對瑪利亞挑了挑眉頭。
“想想就好,陷進去可就沒完了。”
瑪利亞整個人走了進來,雙手抱胸靠在門邊的牆壁上。
亞楠獵人的冷峻氣質讓她有種別樣的帥氣感。
她能聽懂藍恩對於世界觀的討論,同時她也不在意。
“按計劃就是今天了?”
“嗯。”藍恩點頭應著,“事情已經差不多都安置好了,我們今天就能走。”
不僅是藍恩自己身體血液的問題,還有【濁流·滅】的變化。
這幾天,艾琳像之前說好的一樣,將【雷紙】
和【火紙】的製作方法教給了藍恩。
這兩種對於作戰十分方便的道具,確實如她所說,製作方式並不困難。
【火紙】就隻是用某種獨特的易燃材料,以保持安全性的方法添加到獨特的磨砂紙上,讓其可以在跟武器磨擦的時候保持燃燒而已。
不過【雷紙】雖然製作方法一樣,可原料上似乎就帶了點屬於亞楠的邪性味道。
【雷紙】的電光,是獵人工坊中的【怪人】阿奇巴德,觀摩某種黑暗野獸身上繚繞的電光,才激發創意製作出來的。
這種電光的素材,也跟亞楠的野獸有關。
也即是,跟獸化病有關。
想想也對,亞楠這座城市的整體時代風格,藍恩是對標的故鄉世界的日不落帝國維多利亞時期。
這時期雖然也已經有應用電力的設施,可自如運用電力讓其纏繞在武器上,就顯得有點超越時代。
顯然是超自然因素起主要作用。
這完全夠讓藍恩對其敬而遠之了。
不過能夠發生電光的素材,在亞楠可能隻有從那些獨特的獸化病人身上得到。
可在藍恩身邊,那可從來不缺這種材料。
不管是麒麟的自然高壓電,還是女術士們的魔力閃電,他不缺這種資源。
等回頭完全掌握了【雷紙】的製作方法,把素材頂替成安全放心的東西,也並不算難……藍恩以自己的煉金術天賦隨意的想著。
其實艾琳還掌握了不少當初治愈教會的工坊所控製流出的秘密知識。
比如當初讓西蒙在藍恩麵前隱藏身形,效果還很好的【藍色靈藥】。
或者是能讓獵人的身體在一個極短的時間段內驟然如同鉛做的一樣,又沉又硬,甚至足以讓肉身彈開刀刃使用者卻連個趔趄都不打,就是自身行動也同樣會緩慢起來的【鉛丹】。
但是這些東西同樣,製作過程少不了帶著一種亞楠風格的邪性。
就如同拜倫維斯時期,學習【奧術】的研究者會拿濃厚的人血濃縮劑作為精神鎮定藥物一樣。
屬於是光讓藍恩聽,就全部敬謝不敏的類型。
到了最後,也就隻有【火紙】、【雷紙】這兩種簡單易上手的小道具,被藍恩吸納進了自己的知識儲備庫。
“我們已經準備好了,也跟尤瑟夫卡醫生道過別了。”
瑪利亞依舊靠著牆,但是原本抱在胸前的雙手伸出來一隻,一邊說著一邊抬手把房門完全拉開。
門外,艾德琳依舊穿著一件治愈教會的衣服,光從麵料來說,這確實是優秀的外套。
她腳邊放著兩個硬皮行李箱。
亞楠基本已經空了,她和瑪利亞又是從噩夢出來的,身無長物。這兩個行李箱是她們從廢棄的亞楠找了些能看上眼的換洗衣物,才算是裝滿了。
瑪利亞一挺身,從靠著的牆壁上站直,走到門外拎起了行李箱,平靜的對藍恩說著。
“那我們就走吧。”
亞楠獵人的漠然,讓她即使是知道要前往異世界,也顯得平靜。
一如當初藍恩在【靈視】中看到的:勞倫斯背叛威廉大師,出走拜倫維斯時一般平靜。
想到這,藍恩的眼睛微微低垂,反而沉吟了一小會兒。
“不……你們先去歐頓小教堂後麵的墓園吧。
那是我感覺到裂隙要開啟的地方。”
“稍微等我一下,我還要去見一個人。”
縱然已經出現了太陽與陽光,但是拜倫維斯之外的禁忌森林依舊彌漫著讓人壓抑的感覺。
等到藍恩再次站上那學院二樓,從建築延伸出來一直伸到湖麵上的觀月露台後。
他在那露台上見到的,隻有一具枯骨。
就跟亞楠許多人的屍骨一樣,已經完全風化的骨頭架子上,完全不合情理的穿戴著沒有老化跡象的繁雜袍子。
金色的權杖也依舊揣在枯骨的懷。
似乎會永遠緩慢搖曳下去的安樂椅也已經停滯不動。
藍恩的靴子在露台的石質地麵上踩出‘哢噠哢噠’的腳步聲。
他臉色絲毫沒變的走到了搖椅的前方,看著隻要在走幾步就會直接掉下去的幽深湖麵。
“你還好嗎,威廉大師?”
他頭也不回的說著,就好像那屍骨並不代表著死亡一樣。
這種理所當然的感覺,甚至足夠讓旁觀者感到一陣荒謬。
但是在藍恩深邃的雙眼中……那個搖椅、那個搖椅上的老人,都切實的存在著。
就跟之前的兩次見麵沒什不同。
“是嗎?”剛問出一句話的藍恩似乎很快就收到了回應,他挑著眉點點頭,“那你還真是得償所願了。”
但這全程……都隻有他一個人的聲音而已。
“你是說,月神死亡的詛咒仍舊糾纏著我?”
藍恩撇了撇嘴,不滿的說著,“不公平啊。這事兒是你預見並且策劃的,格曼幫了把手,我最後執行,怎就光認我一個呢?”
“就因為我是最直接的,把祂宰了的人?”
“哦……這想想好像確實。詛咒這東西就最後動手的人承擔最多。格曼那老東西也用過這一招來減輕壓力。”
一邊說著不得了的事情,但是藍恩的臉上卻完全不在乎的樣子。
甚至很有閑情的蹲下來,扯下來一截那搖椅上骷髏的指骨,往露台下的湖麵上扔,激起來一圈漣漪,一圈圈的波浪反射著天上的陽光。
“你們兩個老家夥還真是陰險啊。”
“尤其是你,詛咒的份量分到你這……那古神身死而造成的遺毒,根本就成了你的研究素材了吧?”
獵魔人的嘴笑罵著,隨後又沉默不語,好像在對著那具枯骨側耳傾聽的樣子。
“……不,不用。”
藍恩從蹲著的姿態站起身來,很是舒暢的伸了個懶腰,順帶‘’兩聲,沉重有力的錘了錘自己的胸口。
“用不著替我分擔,說實話,這詛咒我在體感上完全沒感覺。纏上我就纏上我吧,至少有我壓著,不會又變成個什狗屎噩夢。”
一邊說著,藍恩一邊沿著露台往回走,像是該說的話都已經對那骷髏說完了一樣。
他逆著背後的陽光,頭也不回的抬起手擺了擺,像是在給那屍骨告別。
隻是在最後,他的腳步在從露台進入建築的界限那停了停,像是剛想起來似的,轉過頭笑著。
“還有,你可別理解錯了。”
在亞楠的陽光之下,銀發因為藍恩的歪頭而灑落在了他漂亮的嘴唇上,跟微笑混在一起,像是在閃耀。
隻不過那美麗的微笑,在告別的釋然之餘,還有一點……危險。
“可不是我倒黴的被那個低劣異形的詛咒纏上了。”
“而是那個肮髒的異形上位者,祂最後的一點力量……被迫跟我待在一起了!”
笑著說完之後,藍恩頭也不回的走進了建築的陰影。
“老人家受個累,你要是回頭研究出了月神遺留殘響什的,或者祂還在哪留了個死剩種分身僥幸沒被一起燒掉,就告訴祂一聲……”
“你看我能不能壓你一輩子!”
年輕的獵魔人走進了陽光照不進來的建築內部陰影中。
而在外麵的露台上,碩大的月亮安靜的懸掛在拜倫維斯的湖麵上。
那個睡著了似的老人,則依舊揣著自己的金色權杖,坐在似乎永不停息的緩慢搖椅上。
“那就再見吧,藍恩。”
搖椅上的老人,因為蒼老而內陷的嘴唇也略微勾起一點弧度。
他那被金屬眼罩蓋住的臉,轉向了天上明亮的月輪。
“帶著這份詛咒……願你的道路漫長,充滿期待,充滿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