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傑洛特有些清醒的時候,他看到了自己的胸口和腹部滿是鮮血,而自己的鼻子已經快被血痂給堵得吸不了氣了,耳朵也因為血痂的堵塞而聽什都悶聲悶氣。
這是個好現象,至少說明他不會因為腦袋受傷,而從鼻子、嘴巴、耳朵把自己流血流死。
他看著自己的腿,其中一條彎成了詭異的角度,比另一條看上去短了很多...不,不是‘看上去’,他有半個腳掌確實是已經成了一片肉糊,耷拉在骨頭上。
但他感覺不到痛,仿佛這身體是別人的,而他隻是個暈暈乎乎的旁觀者。
整個身體,冰冷、麻木又陌生,讓他直想吐。
“你醒了?很好。”
藍恩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他現在才發現,自己似乎是被拖著走。
這個年輕卻大有本事的朋友,讓傑洛特的心稍微平靜了些。
他們才認識了區區幾年,但是不知道為什,這個年輕人讓他感覺安心。
“你的傷不用大驚小怪,剛才我可是把你從一座大石頭塔樓的崩塌中拽出來,少了半個腳掌算是很幸運了。”
雖然剛才傑洛特處在衝擊波不太能威脅到的下坡位置,但是砸落的石塊還是殺傷到了他。
“養著吧,傑洛特。”藍恩繼續說著,“你不會殘廢的,你整條腿沒了我都能給你做條新的安回去,放心。”
“希、希...”
“別說話,傑洛特。”
“葉奈法..我必須..”
“你不用必須做什!你現在也什都做不了!別說話!”
藍恩拖著他走過滿是屍體的地板,這讓傑洛特感覺舒服許多。
他並不是因為這的許多屍體而舒服,他並不是個嗜殺的人。
隻是因為這些屍體流出的血潤濕了大理石的地板,讓他被拖著的時候能感覺很順滑、很平穩罷了。
“太好了!”瑪格麗塔的聲音響起,她飛快的跑向藍恩,“你沒事!呼~”
她長出一口氣,但緊接著又卡住了。
“傑洛特?他怎會傷成這樣?葉奈法呢?希呢?特莉絲,快來看看!”
連珠炮似的疑問從瑪格麗塔的嘴問出來,隨後她還轉頭叫來臉色蒼白的特莉絲。
而紅發散落,看起來虛弱又狼狽的特莉絲,同樣先是看了看藍恩的樣子,確認他沒有異常的後,才趕緊跪到地麵,俯下身去看傑洛特的情況。
“我當然沒事。”藍恩先是搖搖頭,“不過讓我鬆口氣,你們也沒事。”
“當然。”
瑪格麗塔難看的臉色,麵對藍恩時露出了有些勉強的自信微笑。
她揚了揚手上的家夥事兒。
那是藍恩當初送給她的一把獵人手槍,還有一把已經變形展開的螺紋手杖。
螺紋手杖在魔法的作用下漂浮著,因此展開時,那股像是狂亂收縮的鋼卷尺一般的力道,並不用握在瑪格麗塔的手上。
她以魔法來駕馭這把來自延亞楠的變形武器,因此也就並不用學習這種獨特而危險的武器的使用技巧。
更重要的是獵人火槍。
雖然能來這開會的術士們的攻擊,少說都是炮彈一樣。
但是術士們不擅長戰鬥,隻要不夠集中、受到幹擾,就不敢輕易動用混沌魔力的缺點,卻在獵人手槍上並不適用。
高階術士們在有準備情況下的攻防能力,當然都不是一把獵人手槍能比的。
可關鍵是這東西用起來真的不用多精神集中,並且發射的時候夠突然。
在術士的內戰之中,瑪格麗塔本就是最強力的那一批,有了獵人手槍後就更是靈活很多。
“但是我的學院...”瑪格麗塔沉著臉環視一圈,麵色凝重而憤怒,“法蘭西斯卡!那個碧池跑了!丟下這些為她而來的鬆鼠黨,沒有絲毫猶豫!”
“托爾·勞拉的傳送門怎會突然失控爆炸?不過也好,多虧它炸了,還殘留的術士們立刻用傳送術逃回老家了。這些鬆鼠黨沒能殺掉更多巫師。”
“也多虧我們之前把學生都清出去、騰房間了,不然這個晚上..”
說到這,瑪格麗塔臉上滿是後怕。
鬆鼠黨本來就是過來對北方巫師擴大殺傷的。
可是現在傳送門可以打開後,不擅長戰鬥的、受傷嚇破膽的,這些好殺的術士立刻就溜了。
而留在學院的術士,有一個算一個基本都是做好準備後,鬆鼠黨這種小股輕型部隊根本不敢去惹的家夥。
於是島內的鬆鼠黨也就基本隻有被清剿的份了。
“他需要治療!”
特莉絲找到了被藍恩塞進傑洛特領子的小盾徽,正是這上麵的【早複護石】,充沛而綿長的生命力始終吊著傑洛特的命。紅發的女術士嚴肅的說著。
“他的傷不會更惡化了,我正要帶他去。瑪蒂在哪?我之前記得她在救一個男巫。”藍恩有條不紊的說著。“還有格底米蒂斯,他怎樣?”“格底米蒂斯?誰能傷了他?!”瑪格麗塔和特莉絲都立刻瞪大眼睛驚呼。
顯然,仙尼德島一片混亂,根本誰也不知道誰的情況了。
“我總不能遇見個人就解釋一遍,”藍恩皺眉說著,“蒂沙雅在哪?她那龐大的力量,你們應該能感覺到吧。”
“她在那邊。”瑪格麗塔稍微雙眼失神一下,緊接著就指著仙尼德島下方的方向。
“希..葉奈法...”傑洛特迷迷糊糊的嘴依舊在念叨著,甚至想要撐起來自己的上半身。
特莉絲頓時手足無措起來。
藍恩則提溜著傑洛特的後脖領子,一腳輕輕踢開了他想要撐地的手,衝著女術士們歪歪頭。
“先讓他睡過去。”
兩個女術士即使剛經曆過戰鬥,想要催眠一個重傷的獵魔人依舊很容易。
傑洛特沉沉睡去。
看著執著而痛苦的朋友,藍恩卻並不太擔心小女孩的安危,隻是摸不準葉奈法現在的情況。
他親眼看見過長大後的希,因此雖然時常也會有些擔心那個鼠灰色頭發的小公主,但更多是擔心她惹到了麻煩,而並不會太關注人身安全。
藍恩依舊看不清時間力量的脈絡,但是既然他看見的希已經是個大姑娘了,那她應該就不會在到達那個他們見麵的年齡之前出事才對。
對於希身上的力量,藍恩也隱約猜測著。
或許威戈佛特茲寧願用迪精的許願術來排除前進道路上的障礙,卻不直接許願讓希到他手的原因。
或許除了一時之間細致規範出許願術的言辭有些困難之外,就是迪精的許願術,或許真就拿希沒什辦法。
藍恩的【身光】,這種高層次、足夠深入本質的力量,許願術就硬是一時半會兒穿不透。最後在那一瞬的空隙之中被藍恩抓住機會暴起廝殺!
而那種能夠穿梭時空的力量,怎想也不會是太膚淺的東西。
迪精的許願術對她不起作用,也不讓藍恩意外。
但是這一想,威戈佛特茲對於希的執著,就更讓藍恩感到不簡單了。
為了找到希,挑起了整個背叛之夜的男巫幾乎是以毫不吝嗇也毫不猶豫的果決,將許願術直接往外灑!
威戈佛特茲這種人,但凡付出就總是要衡量收益的。
藍恩可以為了自己的意氣與憤怒,而向尼弗迦德表露出堅定的敵意。但是威戈佛特茲不是這種人。
他為了得到希而付出許願術,那就一定是因為得到希的收益,對他來說要大於那少說兩次的許願術才對。
他在希身上渴求著什樣的回報?
將女孩活捉給恩希爾皇帝?換得北方王國,日後尼弗迦德帝國北方行省的一個總督之位?
還是在日後廣大的尼弗迦德帝國疆土之中的超然地位?
不,這些東西在藍恩看來,都不值得付出兩個許願術。
庸碌之人自己缺乏能力,或許沒有將有限的許願術變現為讓自己獲得優越生活的思路。
沒有見識、沒有縝密的思維和計劃,他們連怎許願能利益最大化都不懂。
但是像威戈佛特茲這樣的人,兩個許願術如果捏在手上,在關鍵的時候啟用,指不定尼弗迦德帝國都能是他的!
可他卻毫不猶豫的在追捕希的過程中用掉了...
醉人心脾的權力與財富在許願術麵前不值一提,而許願術又在希麵前變成了可以被果斷消耗的廉價物品。
威戈佛特茲,追求的必定是無與倫比的珍貴之物--那股關乎時空的力量!
正是因為之前,在威戈佛特茲毫不猶豫就對著自己使用第二次許願術。
所以藍恩在那一那立刻與曼妥思做出了邏輯推導,最終導向了這個答案。
凡人、貴族、國王...看似高貴、高瞻遠矚的人們,卻隻看見了那女孩身上的辛特拉王室血統和頭銜、繼承權的法理宣稱。
可是那女孩本身所牽扯的力量,遠比凡俗生物的任何權力傾軋都更加珍貴一千倍!一萬倍!
隻是藍恩不知道,自己是因為親眼見到了穿越時空的希出現在自己麵前,甚至吻了自己。所以才認識到這一點。
可是常人,哪怕是格底米蒂斯這樣的古代巫師,他們連時空的力量是否切實存在都尚且處在哲學層麵的推測階段。
威戈佛特茲為什會知道這種力量的存在,並且確信這力量就在希身上?
但是想到這,藍恩搖了搖頭。
海鷗之塔已經崩塌成了一堆廢墟,威戈佛特茲幾乎被自己劈成兩片,在那樣的傷勢下,他應該沒法憑借自己開出傳送門逃走。
可要是用出最後一個許願術,那解除拘禁的迪精在把他送走之後的下一秒,就絕對會親手弄死這個重傷的囚禁者。
更大的可能,他九成九直接就因為重傷而死在爆炸衝擊波了。
怎想,這個年輕有為前途遠大的術士,都應該是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