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神光輝偉岸，挽救蒼生於水火，賜予我們人族神法，抵禦邪魔入侵。”魚長生半截身子露在湖麵上，輕搖紙扇，侃侃而談。
陸燃麵色古怪：“別鬧。”
魚長生：？？
你就是這跟海境大能說話的？
另外，我……我鬧了嗎？
陸燃嘿嘿一笑：“魚先生對我這位邪魔弟子這友善，甚至出手搭救。
我覺得，魚先生對神明，好像也沒那敬仰？”
魚長生緩緩搖頭，並不掩飾對陸燃的欣賞：“我不是對邪魔弟子友善，我隻是對你有一點好感。”
陸燃思索道：“因為我……忠？”
魚長生看著眼前“鮮活”的惡犬青年，笑而不語。
陸燃想了想，麵色嚴肅了些許：“我與同伴初到此界不久，最多也就半個月，時間雖短，卻足以讓我們認清了一個現實：此界，是我們人族的埋骨之地。”
魚長生默不作聲，靜候下文。
陸燃繼續道：“被眾神挑選、送進聖靈山的人族，無一例外皆是強者，就算暫時弱小，也絕對是極具潛力之人。
而眾神的旨意，讓信徒們爭奪聖靈之氣，則是我們互相殘殺的根本原因。
眾神就是在削弱我們人族的實力，不容許現狀有絲毫改變。”
陸燃抬眼看向魚長生：“眾神以此來維護自身統治，人族隻能世代為奴。”
魚長生不置可否，詢問道：“這就是你墮入魔道的原因？”
陸燃搖了搖頭：“神明邪魔沆瀣一氣，都趴在人們的身上吸血，我豈會因為對神明的失望，就加入邪魔陣營？”
魚長生暗暗點頭。
陸燃緩了口氣，道：“魚先生應該發現了，我與你想象中的邪魔弟子，有質的區別。”
魚長生點頭道：“的確，在你的身上，惡犬邪法竟能與仙羊神法並存。”
一個人可以與神明陣營、邪魔陣營同時簽訂契約嗎？
仙羊與惡犬，真的會允許這種情況出現嗎？
偏偏陸燃做到了！
陸燃解釋道：“我沒有欺騙魚先生，我們的確是仙羊信徒。
隻不過，我們找到了一條路。”
魚長生：“路？”
陸燃轉頭看向湖畔處。
鄧玉湘正背倚著大樹，雙臂交叉環在身前，看著湖中二人。
隨著陸燃點頭示意，鄧玉湘身上一陣能量翻湧。
頓時，她穿上了一件夜行衣、戴上了一頂鬥笠，柔曼黑紗輕輕飄揚。
魚長生眼眸一凝！
這位美麗的人族女子，赫然變成了一隻神秘的夜魅。
陸燃看著腰細腿長、曲線傲人的大夢魘，又一次心生感歎：夜魅邪塑被她取代，那都是夜魅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陸燃的心情好了許多：“我們找到了一條特殊的道路。
她不是夜魅信徒，她隻是混入了其中。
在這條特殊的路上，隻要我們不斷殺戮夜魅，她就會以夜魅的身份，變得越來越強。”
“咕嘟。”魚長生喉結動了動。
永遠風輕雲淡的他，在這一刻，終於破了功。
“好了。”陸燃擺了擺手。
鄧玉湘當即取消了夜魅裳，又變回了人族應有的樣子。
截至此時，魚長生才意識到，這個青年的秘密到底有多恐怖！
多驚世駭俗！
陸燃繼續道：“我們幻想著有朝一日，能強大到斬殺夜魅本尊，甚至是取代那尊邪神，進而從內部打破神魔陣營的平衡。
你知道的，魚先生，神魔沆瀣一氣，沒一個好東西！
他們聯手壓迫著我們，趴在我們身上吸血，要我們世世代代為奴為婢，所以……”
魚長生開口打斷：“你剛才說，不斷斬殺夜魅一族，用以壯大己身？”
陸燃輕輕點頭。
魚長生沉默了。
如此驚人的消息，他一時間很難消化得了。
這名女士不是夜魅信徒，而是混進了夜魅一族的隊伍？
並且在偷偷攫取邪神·夜魅的力量？
這……她是怎辦到的？
若不是鄧玉湘施展出了邪法·夜魅裳，魚長生是半點都不能相信的。
若不是陸鄧二人剛剛離去時，施展了仙羊神法·仙蹄，表明仙羊弟子的身份，魚長生同樣也不會相信陸燃的說辭。
但是……
這一切真真切切的發生在他的眼前，這讓魚長生的世界觀，受到了巨大的衝擊！
湖區一片寂靜，唯有風兒吹過的聲音。
許久，魚長生才看向陸燃：“你呢？你也靠著某種方法，混進了惡犬一族的隊伍？”
“算是吧。”
“惡犬一族可沒有相應的邪法，讓你帶著一個人，一同脫離戰場。”
“魚先生的基礎知識可真紮實奧！”陸燃咧嘴一笑。
魚長生並沒有玩笑的心思，隻是靜靜地看著陸燃。
陸燃隨手一招，喚出了一麵古銅鏡：“如你所見，我還混進了孽鏡妖一族的隊伍。”
魚長生：！！
仙羊信徒與惡犬信徒的雙重身份，不能共存。
那惡犬信徒與孽鏡妖信徒的身份，就能共存了嗎？
當然不能！
三個門派，三重身份！
共存？！
這。這這這……
魚長生管理著表情，努力保持著海境大能應有的風範。
他看著古銅鏡，輕聲道：“你就不怕，我把你的秘密暴露出去？”
陸燃搖頭歎息，一副悔恨的模樣：“沒辦法，被你撞破了嘛！
唉，是我心急了，當初不該對你咩咩叫的。
可是魚先生，我是真心想與你交好！”
陸燃頓了頓，眼神無比真誠：“你是我在聖靈山內見到的，第一個對我釋放善意的。
你可是海境大能呀，竟然不想消滅競爭者、殺我奪寶！
你還不斷提點我、告誡我別輕信他人，不愧是心地仁慈的龍鯉信徒……”
魚長生突然開口：“你少給我戴高帽，說實話！”
陸燃卡了一下，隨即聳了聳肩膀：“此界山高路遠，信徒們跟神明聯係不上，你無法跟神明·龍鯉匯報情況。”
“隻談神明？”魚長生若有所思，“所以，你並不擔心我把你的秘密告知各大勢力？”
陸燃笑了笑：“別鬧。”
魚長生：？？
怎又是這句話？
我哪鬧了……嗯，我是在跟你處對象嗎？
陸燃很是嚴肅：“魚先生，我們才是一個陣營的！而你所敬奉的神明，是壓迫我們人族的真凶之一！
我相信魚先生的人品。
人族永世為奴，如今有人想改變這一現狀，魚先生願意加入我也好，不願趟渾水也罷，起碼……”
陸燃一雙漆黑的眼眸，直視著魚長生的雙目：“起碼，魚先生不會當漢奸。”
話語落下，湖區再度陷入了一片寂靜。
湖中二人遙遙相視，俊美的白袍公子，顏值能完全碾壓陸燃。
然而鄧玉湘的目光，一直落在陸燃的身上。
關於少年已經長大這件事兒，她早已接受了。
但是陸燃這般強硬的姿態，所展現出來的強大風采，以及那種專屬於強者的魅力……
依舊讓鄧玉湘的眼中異彩連連。
她不止是欣賞，更覺得驕傲。
“確切的詞匯，應該是人奸。”魚長生突然開口。
“啊，大概這個意思吧。”陸燃笑著點頭。
“的確不會。”魚長生望著陸燃那張“生機勃勃”的臉，心中泛起陣陣波瀾。
他本以為，陸燃是初到此界，所以暫時還活著，一顆心尚未死去。
他是萬萬沒想到，陸燃之所以還活著，是因為懷揣著希望，有著一個無比宏偉的願景。
那是一個……想要顛覆整個世界的野心！
更可怕的是，芸芸眾生再怎有野心決心，但沒有與之匹配的實力。
可眼前這個青年，手段了得！
所以……要送他一程嗎？
陸燃邀請道：“魚先生，有興趣加入我們？”
魚長生突然問道：“你所敬奉的仙羊大人，知道你想要造反嗎？”
陸燃笑了笑：“如果我說，是神明大人帶著我反的，你信嗎？”
出乎意料，魚長生竟點了點頭。
這就對了！
陸燃口中所謂“特殊的路”，理應就是神明大人給找的。
否則的話，世間信徒千千萬萬，憑什就陸燃有如此手段？
想到這，魚長生隱隱有些興奮。
神明陣營自然不是鐵板一塊。
這個排位座次最低、以軟弱怯懦示人的九等神·仙羊，想要重新洗洗牌？
想要改變一下格局，利益重新分配？
魚長生把玩著手中紙扇，嘴角微揚：“你確定，你的神明大人不是別有用心？在利用你？”
陸燃沉聲道：“我有自身的判斷，而且這是另一碼事。”
不管仙羊大人出於怎樣的心理，它的目標與陸燃的目標是完美統一的。
一直以來，仙羊大人對陸燃有千般好萬般好，這些他都銘記於心。
退一萬步來講：就算從回報恩情的角度來說，陸燃也要跟著仙羊大人，在這條路上堅定的走下去！
“嗯。”這是魚長生第一次察覺到，陸燃內心的抵觸。
他便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想著日後慢慢接觸、再潛移默化。
魚長生沉吟片刻，又道：“做個假設，你們真的將夜魅本尊斬殺了，然後呢？”
陸燃搖頭道：“那太遠了，魚先生，我們目前還走在路上，隻是有一個堅定的目標一一改變人族的生存格局。
目前，我隻有下一步的打算，去夜魅湖幹一票！
我家大夢魘已經饑渴難耐了！”
鄧玉湘眉頭輕蹙，不滿道：“注意用詞。”
陸燃撇了撇嘴，同樣不開心：“大夢魘已經饑渴難耐了。”
鄧玉湘：？？
注意哪的用詞啊？
我是讓你把“我家”去了嗎？
陸燃已經看向魚長生了：“我倆前幾天剛去了一次，被殺得灰頭土臉，若是有魚先生加入的話……”
“好啊。”魚長生笑著點頭。
陸燃眼前一亮：“真的？魚先生打算加入我們，幹一番事業？”
魚長生瀟灑的展開折扇，輕輕扇著：“我先陪你們去夜魅湖走一遭吧，至於事業嘛。”
他看著陸燃眼巴巴的模樣，笑道：“再說吧。”
陸燃小聲嘀咕著：“37度的嘴，怎說出這冰冷的話……你是不是冷水澡泡多了？”
魚長生：？？
“咳。”鄧玉湘一聲輕咳。
陸燃當即變了臉，微笑看向魚長生：“好的，魚先生，我們先組成一支小隊。
我保證，我們絕不會讓你失望的！”
魚長生看著信誓旦旦的陸燃，隻覺得他是那樣的生動，又是那樣的明媚。
與自己截然相反！
這是一個還抱有希望的人。
一個懷揣著野心、目標堅定的人。
一個……真正活著的人。
“轟隆隆！！”
高天之上，突然傳來一道驚天動地的聲響。
魚長生抬首仰望蒼穹。
怎，你們很反對？
魚長生臉上的笑容，愈發濃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