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有小人。

李衍終於明白了武巴的意思。

以這大塊頭的語言能力，還不懂“小人”是何意，他所說小人，是真的小人。

李衍連忙開啟神通探查，隨後眉頭微皺，“呂以他如今嗅神通，地下十幾米有什，都一清二楚，但卻什也聞不到。

武巴是身神通，天賦全在肌肉上，怎會發現地下有異常。

呂三連忙上方語交流，一番嘀嘀咕咕，終於說清了原因。”武巴他們部落住在神農架，地下經常有小人鑽出，偷他們糧食。

這種小人穿著衣服，還戴玉佩，武巴因為經常接觸，所以知道附近肯定有這種東西出沒。““小人！小人！”

武巴連忙點頭，隨後蹲下，輕輕掀起石頭。

眾人也低頭望去，頓時吃了一驚。

隻見那石頭下，有個小小洞窟，和老鼠洞差不多，邊緣光整，最關鍵是還有一塊木板遮擋。

木板粗糙，卻有明顯雕刻痕跡，將其翻起，後麵還能看到一個小小的把手。

“小人！小人！”

武巴捏著木板，表情十分忿怒。

李衍看到也來了興趣，“是木客？”

這個世界，許多傳說中的東西都存在。

比如在鄖陽府江浙商會，他認識了來自江浙的憋寶人林公子，對方就帶著一隻“木客”。

那是種人形精怪，隱藏於神州南方密林之中，偶爾還會采伐靈木與人交易，故稱為木客。

“應該不是。”

王道玄也接過那塊小木板，饒有興趣道：“‘木客’為林中精，通常住在樹上，而且不會佩戴玉石，不使用金器。”

“《山海經》中，提到過‘周饒國’和‘焦僥國’皆是小人，居於地下，著衣冠，會耕種，但一個身長三尺，一個一尺六寸，遠比這個大。”

“如此細小隻有兩種，一曰‘靖人’，侍神而居，一曰‘菌人’，紅衣紅帽，善種植車馬芝，於地下騎乘奔行。”

“依貧道所見，多半是‘靖人’。”

說著，看向周圍山脈，“這些精怪小人，都是上古記載，時至今日，大多難見其蹤。”

“傳聞峴山為伏羲氏死後安葬之地，且曾有赤鬆子、長桑子、玉子隱居，漢水神女顯靈之處，確實不一般啊……”

李衍先是深深吸了口氣，搖頭道：“這個洞穴太深了，往下四通八達，不知到了何處，估計隻是一個普通出口。”

說罷，又詢問道：“依道長所言，‘靖人’侍神而居，那此山之中必有神明？”

王道玄點頭道：“若有‘靖人’，那肯定就有神明，這些小人還會采集玉石，供奉神明。”

李衍沉思了一下，“我有一術，但還未修行成功，而且容易得罪人，咱們先找找，實在沒線索再說。”

他所說的，乃是《北帝禦神法》。

這個法門十分霸道，可用雷法，強行壓製鬼神，讓其聽從命令。

他有雷法，而且有勾魂雷索，修煉起來倒沒那艱難，這些日子每晚參悟，已經有了眉目。

但壓製普通小鬼還行，若真有什厲害的山神水神，反倒會惹怒人家。

有了打算，眾人繼續前行。

峴山雖非洞天福地，但也是名山大川，且自古以來仙人名士隱居，自然建有道觀廟宇，數量眾多，而且還有眾多名人墓穴。

晉太醫王叔和、唐孟浩然、劉表、杜甫……曆代襄陽名人，多半葬於此地。

說實話，並不是什荒郊野嶺，若非最近瘟疫爆發，行旅遊人絕對不少。

李衍實在想不通，王禪老祖藏經林，為何會藏在這明顯的地方。

為防意外，幾人沒走大道，而是在山林之中穿行，沒多久就看到一處山坳。

山坳之中，矗立著一座和尚廟宇，麵積不大，建築也很低調古樸，就是那種到處能見的小廟。

鷹隼於天上翻飛，呂三看了一眼，便沉聲道：“廟空著，人都不見了。”

李衍點頭，“下去看看。”

眾人順著山坡而下，進入廟中查探。

果然，這座小廟空空蕩蕩，灶房爐火早已熄滅，麵熬的粥已發黴，周圍亂七八糟，地上還有烏黑血跡和拖拽痕跡。

供桌之上，同樣一片狼藉，且布滿灰塵。

李衍看了看周圍，搖頭道：“麵的和尚遇難，至少有四五天，應該就是那幫人幹的。”

王道玄疑惑道：“他們抓和尚做什？”

“不清楚。”

李衍又掐動法訣，深深吸了口氣，搖頭道：“前兩日下雨，味道已經衝散。呂三兄弟，看看周圍動物是否知曉？”

呂三立刻施法，吹起口哨。

但過了一會兒，什東西都沒出現。

這下子，就連呂三也有些詫異，“這山中的動物，竟不想和我交流。”

沙飛疑惑道：“這可就怪了，還是第一回見，呂三兄弟，是不是山中動物都死了？”

“不像。”

呂三麵色凝重，看了看周圍山川，沉聲道：“這種情況，《山海靈應經》上有說明，是山中有規矩，有山神存在。”

“我再試試溝通山神！”

說罷，走出廟外，用石塊布置了簡易法壇，從行囊中取出提前準備好的香料點燃，隨後掐動法訣，跳起了儺舞。

古老的巫音響起，呂三聞著香料，兩眼漸漸翻白，動作越來越激烈，似乎進入了一種夢遊狀態。

又過了一會兒，他忽然大叫一聲，腳下拌蒜，跌倒在地，額頭滿是冷汗，滿臉疑惑看著周圍。

“怎了？”

李衍連忙上前將其扶起。

呂三喘著粗氣，有些難以置信道：“我似乎感受到了一些東西，但又被一種聲音打斷。”

“什聲音？”

“像是某種樂器，對，是磬聲！”

“磬？”

李衍聽罷，隻覺莫名其妙，“那是禮樂之器，這山上哪來的磬，我方才並沒聽到。”

他也有耳神通，卻沒聽到任何聲音。

王道玄若有所思道：“自進山以來，又是遇到‘靖人’洞，又是無法溝通山神，此山定有古怪，咱們找個高點的地方，待貧道望氣探查。”

李衍當即同意，帶眾人上山。

這峴山並不高，沒多久，眾人就爬上了一座山頭，王道玄掐動法訣，端著羅盤，查看四麵八方。

他也覺醒了新的神通，擅於望氣。

其他人看到，隻是普通的山川，但在他眼中，卻是五色雜氣升騰，氣象萬千。

看了一會兒後，王道玄忍不住感歎道：“這峴山確實不凡，雖非洞天福地，但罡煞之氣流轉，靈脈竅穴之多，其他地方少見。”

“怪不得那多名人葬於此地。”

沙飛急了，“道長，先別管什名人，咱們先找到那些人行蹤再說。”

王道玄看了看天空，見紅日已經高升，搖頭道：“不好找，如今是白天，陽氣生，陰氣落，等到子時，才能發現妖氣。”

“吼！”

就在這時，一聲嘶吼隱隱傳來。

眾人齊齊扭頭，看向岸邊。

他們如今登高望遠，正好能看到下方漢水，但距離遙遠，也看不清是什東西。

呂三抬頭一揮，鷹隼頓時呼嘯而出，在岸邊上下徘徊，又突然升騰而起。

！

伴隨而來的，竟是一聲槍響。

“不好！”

呂三頓時嚇了一跳。

隻見鷹隼在空中掉落幾根羽毛，又迅速振翅，向著他們滑翔而來，但勉強飛到一半，就垂直墜落。

“我先去！”

李衍二話不說，縱身而出。

他腳下暗勁爆發，竟直接從山崖上躍下，踩著突出的樹木和岩石，迅速下墜。

其他人沒他這身手，隻得從另一側下山。

李衍速度飛快，沒一會兒就來到下方山林，在樹幹上奔騰縱躍，很快到了鷹隼墜落之地。

他望向下，頓時大吃一驚。

隻見呂三的鷹隼掉在地上，翅膀處隱有血漬，已然昏厥，而在其周圍，竟圍著一群小小的身影。

那是群灰撲撲的小人，身上穿著布衣，還端著玉石鍛造的小槍，正在撿羽毛。

“找死！”

李衍一聲怒喝，從空中落下。

唰！

那些小東西竟會土遁，瞬間鑽入地下。

李衍落地後，連忙開啟神通，頓時聞到不少氣息，但轉瞬之間，就與地脈之氣融為一體。

正是王道玄所說‘靖人’。

顧不上搭理這些小人，李衍連忙探查鷹隼。

好在，鷹隼隻是翅膀受傷，可能墜落時撞在樹上，暈了過去。

沒多久，呂三等人也緊隨而至。

呂三臉色蒼白，顯然嚇得不輕，就連一向和鷹隼不對付的小白狐，也瞪著烏溜溜的眼睛，死死盯著鷹隼，著急的團團轉。

好在鷹隼受傷不重，檢查一番後，呂三立刻動手，用小刀取出翅膀上的彈丸，用塗抹草藥，進行包紮。

沙飛接過小鐵丸，沉聲道：“是新式火器，用的散丸，所以能射那遠。”

“你們等著，我去看看是誰！”

李衍沉聲吩咐了一句，迅速鑽出密林。

沒過多久，他便來到了岸邊。

方才開槍之人，早已不見蹤影，但河邊卻有一灘血跡，還有不少腳印，向著河中而去。

沒有絲毫猶豫，李衍先是將隨身火器藏好，隨後來到岸邊，步罡踏鬥，掐動法訣，“諾皋！天真太素，壬癸之精。內應腎藏，上應水星……”

正是北帝玄水遁。

咒法還未結束，便已有水霧將他環繞，朦朦朧朧，看不清人影。

施展完咒法，李衍立刻縱身跳入水中。

嘩啦啦！

他道行提升後，玄水遁也極其驚人，不僅能在水下長時間憋氣，潛水速度也宛如遊魚。

身子一擺，李衍便沿著江底穿梭。

終於，他發現了蹊蹺。

在不遠處岸邊，峴山一座石崖高聳，半截淹沒在水中，而水下赫然有個巨大的洞窟。

這洞窟僅入口，就有四五間房那大，黑乎乎一片，也不知通向何處。

而在洞口處，有幾道身影正緩緩潛行。

那是三名身穿水靠的漢子，有人手中拎著油布包，明顯是火器。

而剩下兩人，則拽著一具屍體。

他們同樣水性不凡，很快鑽入洞中。

李衍眼睛微眯，腳下一抖，便如水中利箭一般，向著洞口遊去。

水下火器沒法起作用，他有水遁，再加上勾魂索，對付這些人，簡直手到擒來。

然而，剛靠近洞口，李衍便心中一凜，身子一扭，如遊魚般迅速後退。

唰！

一道黑影呼嘯而出，與他擦肩而過。

唰唰唰！

黑影不斷射出，越來越多，好似一條條巨大的水蟒，頓時暗流湧動。

李衍心中怦怦直跳，遊出百米遠才轉身。

隻見洞窟之中，緩緩爬出一頭巨大的蛤蟆，兩眼血紅，腦袋之上，一根根巨大的肉觸扭曲，好似長蛇。

是東湖老祖！

李衍心中一驚，立刻知道其身份。

好家夥，這大的老妖，其身上煞氣之重，讓他渾身汗毛倒豎，怪不得能傷了鼉師。

但他細看之下，又發現古怪。

這東湖老祖巨大的眼睛中，滿是癲狂血腥，好像已喪失理智，身上還插著一根根巨大的鐵柱，上麵刻滿符文。

東湖老祖並沒有追擊，隻是堵在洞口。

似乎是接受了某種命令。

但李衍心中剛放鬆，就見這東湖老祖忽然張開大嘴，一股白霧伴著水流噴射而出。

細看之下，分明是無數細小的肉蟲，好似白線一般瘋狂扭動。

是鼉師當時中的蠱術！

李衍嚇了一跳，轉身就跑。

好在他玄水遁速度驚人，隻是幾個呼吸間，便遊到岸邊，嘩啦一聲躍出水麵。

沙沙沙

剛走上岸，身後便傳來異響。

李衍扭頭一看，那些白色的蠱蟲，竟順著江水向岸上爬來，蜿蜒扭曲，就像無數白色的鐵線蟲。

“滾！”

李衍罵了一句。

腰間斷塵刀上，三才鎮魔錢刀穗搖晃。

肅殺之氣蔓延，蠱蟲立刻大片死去。

他這才鬆了口氣，別看這些小東西不結實，但數量實在太多，尤其到了水下，更是防不勝防。

看來妖人巢穴就在水下。

估計那洞窟，就通向王蟬老祖藏經林。

說不定連鼉師也被困於其中。

但有東湖老祖把守，該如何進入？

就在這時，遠處江麵上，幾艘戰船乘風破浪而來，正是前來支援的衛所士兵。

李衍心中一驚，連忙高呼道：“快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