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天鬥?
真是大言不慚的瘋子!
左相尷尬一笑,沒有搭話,心中已經隱約有點後悔,覺得鬼教這幫人腦子不正常。
黃六師似乎還處在興奮中,兩眼散發血色暗芒,深吸了兩口氣,“等你將來有機緣見到教主,知道這天是怎回事,就明白了。”
轟隆隆!
就在這時,天空一聲悶雷響起。
周圍狂風越發猛烈,好似鬼哭狼嗥。
黃六師的這副身軀,乃“不化骨”,雖活動自如,但也是僵屍的一種。
看到雷霆,本能渾身顫抖。
他眼中閃過一絲不甘,沉聲道:“此刻雙方在鬥法,真武宮正是防禦空虛之時,時機正好。”
說罷,轉身進入洞中。
其他人也魚貫而入,來到水潭前。
原本血色水潭,如今已變得清澈,麵放置的各種靈材和妖骨,都一片慘白,徹底失去靈韻。
而在中央,太歲棺槨也停止蠕動,散發淡淡熒光,能看到麵蜷縮的人影。
黃六師冷笑了一聲,對著左相道:“你可知,你們追隨的這天聖公,到底是何根腳?”
左相沉聲道:“此事人盡皆知,其名許天雄,祖上為閩州來的紅毛番,幼時飽受冷眼,武道術法資質驚人,為當年十大宗師之一。”
說著,搖頭道:“老夫年幼之時,家父曾是其心腹,暗地幫他做了不少髒事,擔下罵名,他卻得了個綠林魁首,義薄雲天的名聲。”
“老夫也是失算,沒想到右相他們真的湊齊了東西……”
“哈哈哈!”
黃六師冷聲嘲諷道:“你們也是蠢,他的根腳,瞞得過世人,卻瞞不過教主。”
“你可曾想過,為何當年天聖教要不顧一切,庇護失敗的龍驤軍?”
“為何大興朝皇室姓蕭,但龍驤軍自稱皇室後裔,卻姓郭?”
左相微愣,拱手道:“還請黃掌令指點。”
黃六師看著那太歲肉棺,搖頭道:“龍驤軍首領姓郭,隻因他們是皇室外戚,負責鎮守洛陽,與大興幾位公主聯姻,才自稱繼承了血脈。”
“事實上,這天聖公才是正統。當年大興朝末期,皇帝荒淫無度,閩州知府贈紅毛番女子,國色天香,皇帝寵幸有佳,誕下一子。”
“皇宮之內,吃人不吐骨頭,那番邦女子,沒多久就被人弄死,貼身侍女將此子偷出宮,躲在民間養育。”
“他的真正名字,叫蕭天雄!”
“原來如此…”
左相恍然大悟,許多疑問也因此弄清。
黃六師點頭道:“明白就好,這蕭天雄還想還陽,重新攪動風雲,哪有這等好事。這盤棋,他還沒資格下!”
“教主助他還陽,實則是要幫一道魔氣脫離陰司,他醒來後會逐漸受到
影響,你清楚就好,莫要隨意點破,壞了大事。”
左相心中一凜,想起鬼教傳授的“妖身長生術”,心中頓時了然,咽了口唾沫,“是七十二路魔主之一的袁紫眉?”
黃六師微微點頭,“清楚就好,胡亂說話惹怒了人,我也保不住你。”
“開始吧,將其複活,正好絞殺那些真武宮的牛鼻子!”
“是,黃掌令!”
眾人齊聲拱手,來到水潭前。
前方空地上,已設起一座法壇,供桌上除去常規香燭貢品,還特意放了一尊博山爐。
博山爐這器物,漢、晉時期流行,爐體呈豆形,蓋高而尖,鏤空呈山形,雕有雲氣紋、人物及鳥獸。
焚香之時,煙氣繚繞,宛如仙山。
此物流行,離不開當時求仙訪道風氣,玄門之中的博山爐法器,則經常雕刻本門洞天福地。
打坐時點燃,更有助於修行。
而眼前這尊,又有些不同。
周圍似海波瀾起伏,山體高聳,上方雕刻六座宮闕,下方雕刻六座洞府,年代古老,銅綠斑斑。
若李衍在,就會發現正是羅酆山!
黃六師麵色鄭重,從懷中取出一錦盒,打開後,麵赫然是幾塊骨頭,已經玉化,也不知是什東西殘骸。
他將這些骨頭握在手中,雙臂猛然發力,手掌猛搓,將其碾為粉末,放在爐中。
隨後,他便點燃燭火,開啟法壇,手中揮舞骨幡,步罡踏鬥,口中念念有詞。
周圍人,也手持法旗,同時存神催動。
呼~
很快,洞內陰氣升騰,狂風呼嘯。
供桌上的幾根蠟燭,燭火忽然竄起三丈高,並且變成了綠色,使得洞窟如同鬼蜮。
與“羅酆考召大法”場景,極其相似。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黃六師猛然睜眼,掐動劍訣,指著綠色陰火一引。
陰火呼嘯而出,直接落入博山爐內,沒過多久,便將那些玉質骨粉點燃。
煙霧升騰,卻是濃濃黑煙,粘稠似漿。
這詭異的黑煙不斷翻湧,好似活物一般,掙紮著想要離開雕刻成羅酆山的博山爐。
黃六師見狀,繼續做法催動,臉上都暴起了黑色經絡,額頭更是滲出黃色的屍水。
終於,這粘稠的黑色煙霧,從博山爐中鑽出,在空中上下翻湧,落在太歲肉棺上,滲透而入。
嘩啦啦!
太歲肉棺,頓時瘋狂抖動。
忽然,一雙粗壯的手臂猛然穿透肉棺,三兩下將其扯爛,隨後一道強壯的身影從麵滾出,滿身粘液,在潭水中劇烈咳嗽。
黃六師打了個眼色,左相立刻了然,連忙上前,跪在地上,高呼道:“恭迎天聖公降臨!”
那道身影喘著粗氣,緩緩站了起來。
其身形高大,眉骨隆起,五官深邃,明顯有外族特征,和天聖教供奉的神像極其相似。
不同的是,兩道眉毛已變成了紫色。
這人眼中滿是迷茫和恐懼,驚慌失措看著周圍,聽到左相聲音,才似乎想到了什,看著自己雙手,“我…我是蕭天雄…”
左相聽到後,裝作沒在意。
果然,這天聖公隱藏了身份。
“我死了…怎什都記不清…”
天聖公麵色猙獰,死死抓著腦袋。
黃六師連忙上前,恭敬拱手道:“天聖公無需多想,陰司過往,最好不要多想,免得被注意到。”
“你又是誰?!”
蕭天雄猛然轉身,滿眼殺機。
黃六師隻是平靜看著他,並未答話。
很快,蕭天雄眼中便閃過一絲紫芒,似乎想起了什,點頭道:“原來是你們救我出來,大恩不言謝!”
左相看得心中駭然。
他知道,魔神已將蕭天雄記憶篡改,估計用不了多久,就能讓其成為傀儡。
看情形,鬼教竟和這些魔神有交情!
他心中越發害怕,但臉上卻不敢露出絲毫異樣,恭敬拱手道:“教主,如今我教麵臨災劫,還請您回歸,主持大局…”
說著,將如今情況講述了一番。
“又是武當?!”
蕭天雄臉色變得難看,“張三豐那牛鼻子呢?”
黃六師開口道:“世人傳言,早已登神。”
“登神?!”
蕭天雄愣了一下,隨後怒道:“他憑什,他哪來的資格!”
黃六師淡淡道:“教主說這些,又有什用,往事已矣,登神不見得是好事,如今才是您的天下。”
左相也連忙拱手,“還請教主出手,為教中死難的兄弟報仇雪恨!”
蕭天雄聞言,看了看手掌,突然氣勢大變,如同一頭猛獸,同時胸腹肌肉震顫,猛然向前一拍。
啪!
水潭上,頓時炸起浪花。
這是劈空掌,罡勁才能做到。
左相看到後連忙低下頭,眼神有些忐忑。
還陽之法,必須有合適的肉身,當年方仙道便創出秘法,可以剖取胎中嬰兒,培養出地仙之軀。
隻要還陽,就能迅速恢複戰力。
這蕭天雄之所以可怕,是因其武道通神,還掌握了一種術法,能變化凶
獸窮奇,故而位列當時的神州十大宗師之一。
如今剛還陽,就已成罡勁,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能重新成為宗師高手。
若發現自己動手腳,會不會要他小命…
就在左相忐忑之時,蕭天雄卻已滿意的點了點頭,“地仙之軀…不錯!”
“走吧,宰幾個張三豐的弟子,看那老東西會不會氣得下凡…”
…………
不知不覺,天色微白。
昏昏沉沉的濃霧中,火把搖曳。
“衍小哥,我們找到了!”
遠遠的,沙飛就開始抱怨,“這老猴子可真能藏,找了一整晚,原來挖了個洞藏在棺材…”
話音未落,就見濃霧中出現一大團黑影,卻是武巴扛著“白公”屍體,在沙飛和呂三幫助下,艱難的爬上山坡。
“沒事,回來就好。”
李衍鬆了口氣,連忙上前查看。
咚!
武巴將屍體扔下,抹著額頭冷汗,著急忙慌跑到篝火前,大口吃著李衍烤好的肉。
“白公”屍體不小,就連武巴也累的夠嗆。
李衍彎腰查看,心中暗自吃驚。
他已見過其他神魁屍體,但和這“白公”相比,完全不是一個等級。
其渾身白毛,有五米長,獨臂獨腳,滿臉猙獰,還塗滿了油彩。
即便已魂飛魄散,渾身仍彌漫陰煞之氣。
“喏,還有這個…”
沙飛又扔出一塊黑色的破布旗子,也不知是什材料製作,上麵既畫著陰陽八卦,也有各種詭異的符籙,皆呈現血色。
王道玄也湊了過來,倒抽一口涼氣,撫須道:“這玩意兒是陰山派的招魂幡,‘白公’怎會有?”
“陰山派!”
李衍聽到也吃了一驚。
過了長江以南,法脈就變得眾多,比如湘西一帶,大大小小,簡直多如牛毛。
陰山派人不多,但名頭極其響亮。
這一派也算是道門,但專修鬼術,教主為陰山老祖謝五殃,與三豐真人乃同輩修士。
這謝五殃亦正亦邪,在玄門中名頭頗大。
這一派修鬼術,卻並非鬼教,而是將茅山、閭山各種法脈,與巫蠱之術融合,形成的法脈。
其成員大多行蹤詭秘,很少表露身份。
想不到,這碰到了陰山派法旗,可惜昨晚被“白公”用來阻擋陰司兵馬,已靈韻盡散。
李衍沉思了一下,“‘白公’之前與天聖教惡鬥,估計是從那些人手拿到。”
“天聖教融入了不少被通緝的修士,有陰山派弟子,也不足為奇。”
一旁的呂三,則皺眉悶聲道:“這具屍體陰煞之氣太重,十分不祥,路上就引來了不少魑魅魍魎,想要占據。”
“要我說,直接燒了更穩妥。”
“別啊!”
沙飛一聽急了,“昨晚新式火藥快消耗一空,衍小哥還浪費了一道罡令,又費勁把這玩意兒搬回來,燒了不就血虧!”
說著,連忙看向李衍,摸著光頭道:“衍小哥,這玩意兒可是山神肉身,值不少錢吧?”
“確實值錢。”
李衍沉聲道:“皮毛骸骨,都能煉製法器。但那樣有些可惜。”
“其魂飛魄散,肉身保持完整。那些煉屍的法脈,哪怕傾家蕩產,也想得到此物。”
“但賣給他們,恐怕會惹出禍端。工部虞衡清吏司郎中元豐跟我說過,乾坤書院正在籌備,收集天下奇物,這玩意兒正好賣給他們。”
“也好,也好。”
沙飛一樂,“那元豐是墨門長老,負責新式火器製作,就賣給他們,打好關係。”
李衍搖頭道:“賣了行,但我讓你們找這東西回來,是另有原因。”
說罷,來到“白公”屍體前,雙掌不斷拍下,借著巧勁,讓其將腹中一件東西吐了出來。
當!
一個青銅盒掉落在地。
“肚還有寶貝!”
沙飛眼睛一亮,連忙撿了起來,隻見這玩意兒呈八卦形,下方還有一節節凸起,好似八個鑰匙融合在了一起。
王道玄疑惑道:“此物,好像是奇形鎖。”
“沒錯。”
李衍沉聲道:“昨晚審問這‘白公’根腳,我發現一件事,神農架中的神魁部落,被方仙道的術士動過手腳,才出現了人麵梟。”
“他們本就是被人弄出,用來守護什東西的種族。”
說著,又看向西北方,“那邊是神農頂,‘白公’記憶,神魁部落就是從那邊遷徙而來。”
沙飛呼吸變得沉重,“你的意思是…神農頂上有寶藏?”
李衍想起昨天感受的心悸,搖頭道:“恐怕,沒那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