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潛入重慶府
各位老爺,您聽我說..
重慶府城城牆固,九門巍峨護城心。
朝天順城街巷深,一門二門三門洞,接聖草鞋馬王唐,三元廟街涼水井半邊街故事多,二門三門重重疊..“碼頭上,叫花子打著竹板,口唱蓮花落,在人群中擠來擠去,兩隻眼睛四處張望。
他這模樣,並非在尋找肥羊。
朝天門碼頭這一帶,是哥老會一位插旗的龍頭大爺於正奎地盤,規矩極嚴。
因此,雖說碼頭龍蛇混雜,但卻各有各道。
偷就是偷,騙就是騙,拜了山頭,得人允許才能吃這行飯,而且出事後還得能找到人。
萬一招子不亮,惹了不該惹的人,別人找到哥老會門上,三刻之內,就得將東西原數奉還。
此外,丐幫也有丐幫的規矩。
什人去偷,什人去乞討,什人去拐賣,那都是井井有條,不得有半分越界。
朝天門碼頭,從劍南川西蕃藏之地,或運自滇、黔、秦、
楚、吳、越、閩、豫、兩粵之間,長江流域乃至陝、豫、閩、
粵,都以此地為“換船總運之所”。
千百年來,早已形成自己的規則。
這唱蓮花落的叫花子,就是專門負責引路。
重慶府城是出了名的不規則,依山而建,大小街道碼頭非常複雜,外人來了,經常找不到北。
負責引路的人,一來能掙一份賞錢,二來也能摸摸底,同時幫客棧聽風的人幹活。
總之,一旦登上這碼頭,無論你是混江湖的還是四方遊商,總會落入別人視線。
接下來,就看各自手段。
有牙行的人上門搭線,有城中青樓戲堂子送來請柬,若是肥羊,蜂馬燕雀,也會接踵而至。
當然,你若是硬茬子,那些人眼睛也亮的很,不會輕易上門招惹。
這叫花子叫劉三,眯著眼睛打量半天,接連被幾人拒絕後,終於找到目標。
那是一隊身披鬥篷頭戴儺麵的人。
人不少,行李也不少,風塵仆仆,一看就是從外地趕來,下船後就打量周圍環境。
這副扮相劉三知道。
是唱舞陽陽戲的,而且是有真本事,碼頭上的土家族百姓看到後,無不恭敬拱手。
一般來說,他不想招惹這些人。但今日混了一天還沒開張,肚子早就餓的咕咕叫,此刻也顧不上其他。
他打著蓮花落,又將唱詞念了一遍,表示自己對這地形門清,這才恭恭敬敬彎腰:“諸位老爺們,需要人帶路嗎?”
“找個清靜的地方,不是空子,賞錢少不了,但也別玩花樣。”
沙飛上前一步低聲回應。
空子是指外行人。
劉三立刻明白,這些人對江湖上的道道了解,隻能掙一份錢,若敢多事就是麻煩。
“那是那是,諸位請隨我來。”
劉三連忙彎腰,在前頭帶路。
“等等!”
他腳還沒動,身後就又傳來沙飛的聲音,“城門口人多,不方便,換個道進城。”
劉三不動聲色瞥了一眼。
從朝天門進城,要經過三道城門,皆有衙役士兵把守,因為西南之戰,盤查極其嚴格,確實排隊排了不少人。
長長的樓梯上,也坐滿了哥老會的閑漢。
但哪是怕排隊,分明是另有原因!
想到這兒,劉三笑得更加卑微,深深彎腰道:“行行,但這賞錢.”
“加倍!”
“敞亮!”
劉三打了個手勢,帶著眾人往西而去。
重慶府城外可並非一片荒蕪,沿著碼頭,百姓們建起房屋,逼仄擁擠,高低錯落,一眼望不到頭。
在這居住的,都是窮苦百姓,既有打魚為生者,也有碼頭苦力,街道肮髒,極其混亂。
劉三帶著眾人,一頭鑽進巷子。
或許是他們人多勢眾,再加上這一身打扮,也沒什人上來打擾,唯有那些城狐社鼠,蹲在角落端著土煙杆子,一邊噴雲吐霧,一邊冷眼旁觀。
李衍暗中掐訣,深深一聞,各種氣息頓時湧入鼻腔,汗餿味、血腥味、飯餿味、發黴味.各種味道混雜,差點熏他個跟頭。
在這其中,還有一些特殊氣味。
比如左側小院地下三尺,埋著兩具屍體..
比如百米外一個家戶,院子異常幹淨,但灶房壇子卻養著蠱蟲..
比如前方破敗房子,就有一對陰狠的眼睛,正隔著門縫注視他們,眼滿是血絲.
對於這些,李衍都沒搭理。
無序與混亂,從來就是一對。
很多時候江湖底層,爭鬥更加凶狠。
沒多久,叫花子劉三就帶著他們來到一處倉庫,原本是用來裝卸碼頭貨物,但看情形已經廢棄。
劉三見狀介紹道:“前朝大興年間,朝廷在宋末舊城基礎上砌築石城,取九宮八卦之象,設立十七座城門,最大的就是‘朝天門’。”
“本朝立朝初,朝天門碼頭隻能走官場,當時有句話,叫‘朝天門,大碼頭,迎官接聖’。”
“百姓商船隻能從旁邊上岸,這就是當時的倉庫,後來禁令取消,此地自然也就荒廢。”
說著,又滿臉不好意思低聲道:“諸位,從這能進城,但過路費少不了,小的隻能幫諸位引薦。”
好話說盡,事到臨頭又漲錢,這是江湖中常見的手段,也是拴馬樁。
先讓你覺得占了便宜,要緊時刻再放血。
沙飛自然門清,不悅的說了一句,“該給的自然給,但若獅子大張口,你的賞錢也別想要了。”
“那是那是。”
叫花子劉三喜笑顏開,帶眾人進入倉庫。
倉庫內擺滿雜貨,汗腥味撲鼻,油膩的桌子上點著油燈,幾名光著膀子的漢子,正在玩葉子牌。
看到眾人進來,也隻是冷冷一瞥。
劉三低頭哈腰走了過去,一陣低語。
為首的漢子頭也不抬,悶聲道:“人太多,還遮頭蓋臉,誰知道是哪路毛賊。”
“出了事,我們都要擔幹係。”
隻是抱怨也不拒絕,分明想多要點。
“都是江湖同道的,您看這..”
劉三尷尬一笑,連忙說起了好話。
但幾名漢子,仍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
沙飛忍不住要上前盤道,卻被李衍一把攔住,搖了搖頭,作勢就要離開。
他們是潛入城中,這一盤道,即便口風再嚴,對方也能隱約猜出他們身份。
所以說哥老會和鹽幫不對付,但如今城中局勢複雜,誰知道其中藏了什人。
“哎哎哎~別走啊!”
劉三急了,對著那些漢子脫口而出道:“這些可都是高人,有真本事,王三爺家那事.”
叫花子也是著急胡說八道,但那漢子聽到,卻眉頭微皺,放下了手中葉子牌。
他不緊不慢,端起茶壺嘬了一口,“最近城中來了不少戲班子,看諸位模樣,也需要前往成都燈會。”
“你們既然這幅打扮,可否能驅煞?”
“驅煞,小意思!”
沙飛順杆爬道:“不知是什煞?”
那漢子沉聲道:“好說,我們三爺新得了棟大宅,本想裝點一番,但工人接連出事,連請了幾名風水先生也擺不平,隻說是有煞。”
“你們若能解決,這過路錢就免了。”
“若是擺不平,價錢翻倍,可敢答應?”
“算了,我們掏錢。”
李衍聽到後直接拒絕。
這幾人一看,就是哥老會的。
所謂三爺,就是哥老會的當家三爺,地位頗高,主要管理錢糧,可謂是富甲一方。
哥老會中藏龍臥虎,能人不少,能讓這當家三爺都頭疼,肯定不是什好差事。
過路錢才能有多少,以他們的身價,算下來還是虧的。
這幫人明知他們是術士,還敢這樣做,肯定是那邊的事不好辦,想趁機做個套。
“嘁!”
那漢子見算盤落空,眼中有些失望,隨後開口道:“既如此掏錢吧,每人二十兩。”
“二十兩!你也.”
沙飛一聽憤憤不平,但卻被李衍攔住,幹淨利落掏了錢。
這碼頭上的道道,都是互相通氣,他們這邊搞不定,風聲立刻就會傳出。
去了其他地方,恐怕價錢更高,最終還是得乖乖回來,加錢進城。
這就是地頭蛇,占據地利,各種手段壓你一頭,除非他們肯亮明身份,硬生生闖進去。
但那樣,也會暴露在鹽幫和蜀王府眼中,將來遇到的麻煩,恐怕更多更大。
“嘖嘖.闊氣!”
漢子讚了一句,起身一腳將桌子蹬開,隨後掀開下方木板,“諸位請吧。”
“記住,你們無論要做什,都與我們無關,也不是從這進城,若露了底,就別怪我們不講江湖規矩!”
李衍懶得搭理,直接帶人跟劉三進入地道。
他們走後,漢子又將木板蓋住。
旁邊一名賊眉鼠眼的抽了抽鼻子,嬉笑道:“輝哥,剛才那夥人,麵不少女子。”
“嘖嘖,聞起來香的很.”
啪!
話音未落,就被扇了一巴掌。
為首的漢子怒罵道:“格老子的,拿了錢辦事,就別動其他心思,莫給老子拉稀擺帶,壞了江湖規矩!”
“是是,我錯了,我錯了嘛.”
賊眉鼠眼的漢子滿臉委屈,不敢再多言。
出了密道,赫然是一間車馬店。
劉三帶著眾人從後方牲口棚中鑽出,點頭哈腰道:“諸位受委屈了,主要這陣子城中不太平,官府也查的嚴,隻有哥老會這條線還能進。”
李衍看向周圍,“這是什地方?”
“這距朝天門不遠。”
劉三指向東側,“這可是個好地方,那邊是閩州會館,旁邊是陝州會館,那邊是贛州會館,隻要有關係肯掏錢,可比客棧住的舒服。”
李衍沉思了一下,“有沒有安靜的大宅子?”
他懷倒是有江浙會館的令牌,上門表明身份,肯定是好酒好肉招待。
但那樣肯定會泄露身份。
劉三眼咕嚕一轉,低聲道:“這一片都是會館,往前都是朝廷府衙,還有千戶所,諸位肯定不樂意待。”
“客棧集中的地方,往往人多眼雜,小的倒是知道個地方,就在米花街那邊。”
“原本是城中富戶所居,但前些年鬧大疫,死了不少人,也就漸漸荒棄。”
“這段時間,城中走江湖的戲班子來的不少,少掏點錢就能租個大院子,都是同行,諸位去了也不顯眼。”
“好說!”
沙飛拋出一錠銀子,“連帶你的賞錢,給我們辦妥當了。”
“是是。”
叫花子劉三滿眼放光,但接過銀子後,看著上麵深深的指印,心中又是一咯。
他知道,這是警告。
軟硬兼施下,這劉三也不敢搞鬼,跑東跑西,找了相熟的伢人,不到半個時辰,就將事情搞定。
帶著眾人穿街過巷,來到米花街。
正如其所言,這原本也算好地方,一座座大宅相連,青石板搭起街道樓梯,還栽著老樹。
但現在,明顯已經有些荒涼。
那些廢棄的老宅無人打理,牆角生青苔,房頂長蒿草,有些牆壁甚至已經坍塌,踏著懶洋洋的貓狗,享受久違的陽光。
“哇呀呀呀~”
咚咚鏘咚咚!
遠處大宅內,有川劇班子吊嗓子的聲音。
而在對麵破牆院子,還有幾名少年躺在地上,兩腳發力,將碩大的黑缸蹬起,空中交錯翻飛。
看來,都是走江湖的班子駐紮。
劉三帶著眾人來到其中一間大宅,取出鑰匙開門後,但見麵房屋破爛,院子草長半人高。
唰唰!
聽到聲響,還有幾隻老鼠逃離。
“諸位別嫌棄。”
劉三連忙解釋,“重慶府就是這樣,往來商賈眾多,不住商會,不住客棧,這就是最好的地兒了。”
見李衍滿意點頭,他才鬆了口氣,“諸位老爺,事情辦妥,小的就不打擾了。”
說罷,就要轉身離開。
“等等!”
沙飛又叫住他,沉聲道:“看你這人做事挺利索,明日再來一趟,還有差事。”
“好好,小的明日就來。”
劉三摸了摸懷中銀子,笑的眼睛眯成縫。
這大半年,他還是第一次撈到了油水。
在其走後,李衍便看向周圍,掐動法訣,深深吸了口氣,搖頭道:“沒事,後院井中有具死屍,那水不能喝了。”
“三兒,看著周圍動靜。”
“咱們就在此地駐紮,等辦完事後,就離開重慶府,從走馬鎮前往成都。”
眾人聽罷,立刻有條不紊紮營。
呂三抱著鼠大鼠二默誦咒文,頓時鑽出一隻隻老鼠,四散分布,監視附近動向。
而李衍,則來到一間破廂房,擦幹淨桌上的灰,將一個大包袱擺在上麵。
這些都是從三名巫山地仙身上搜刮,出事後連日趕路,現在才有空仔細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