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妙真君為何離陣?”
“回帝君,清妙真君說,他的兵器被那道人奪了,無法再戰。”
“那青母娘娘呢?”
“回上人,她老人家的至寶被砸碎了,又被那名人間真人打傷,正傷心呢。”
神宮金殿之中,許多神仙都圍在觀天鏡前,看著人間的大戰,其中不乏也被尊稱為某某帝君的神靈。
但見巨防神君變大以後,放眼整片黟山,也少有山峰能夠比他更高,即便麵對那尊站起來的蓮花峰,他也絲毫不落下風。雙方以力相碰,有時氣浪甚至吹到了天上來,一些垂暮的老神都受不了。
可是由於清妙真君離陣、青母娘娘沒了再戰之力,哪怕有六部正神相助,諸位真君神靈也遲遲未能攻下黟山。
正在這時,又有神官駕雲來報:
“稟報天帝與諸位上仙上神,有人看見了佛門的菩薩金剛、八部天龍!”
“在哪?怎回事?”有神靈開口說道,“陛下早就下令召他們來,為何此時還沒到 ,”
“據說他們奉天帝之命前來助陣,結果剛出西天,就被西域的天山老祖聯合其他幾位神靈攔了下來,好不容易擊退他們,害怕誤了天帝之命,又火速往這方趕,不過剛到南方,竟然又被攔了下來。”
“誰擋下的?”
“乃是南方玉鑒帝君麾下神君,似乎是意離神君與月照元君二位。”
有老神仙慌忙問道。
卻聽紫帝道了一句:
“轉觀天鏡。”
鏡前兩位靈官,號觀鏡大將,專司觀天鏡事宜,聞言立馬伸手一指。
那位匯報的神官則走上前,為他們詳細講解方位。
隻見觀天鏡中畫麵數次變化,幾個恍惚,就顯出了滿天佛雲。
佛雲上方佛光普照,兩位菩薩端坐蓮台之上,一位端著淨瓶,一位手指拈花,身後還有一個個同樣散著佛光、坐著蓮台的金剛羅漢,再後方也更高的佛雲之上,八部天龍聚集,有的似妖,有的似鬼,有的像是龍蛇,簡直群魔亂舞。
紫帝目光微微一寒,沒有多說。
對麵攔住他們的,正是南方意離神君和月照元君,在他們身後是雷火雙將,還有數十名不那有名的神將,以及三千天兵。
“我等尊奉天帝之命,前去黟山支援作戰,兩位真君乃是九天神靈,為何阻攔?”端著淨瓶的菩薩乃是淨業行願菩薩,他開口詢問。
“此乃玉鑒帝君的香火地,西天佛門菩薩不便進入。”月照元君開口說道,“若是想來做客,還請容我們派人回去稟報帝君,做好招待安排,改日再請佛門的菩薩前來。”
兩位菩薩頓時麵麵相覷。
另一位光音妙覺菩薩開口說道:“玉鑒帝君不尊天帝了嗎?”
這話他是對著意離神君問的。
顯然在他看來,作為南方三聖之首的意離神君地位遠高於這位月照元君。
然而意離神君卻並不言語,隻有那位月鏡洞照元君漠然開口:
“我家帝君不知,此乃我與兄長之舉。”
“二位施主不尊天帝了嗎?”
“我們自然尊奉天帝,不過更尊正道。如今天帝不分善惡肆意除妖,已經陷入偏執,九天神靈、人間地祇都有怨言,哪怕諸位佛門道友,你們之所以還敢前來,在我看來,不過是貪圖南方香火、離中原太遠,以及天帝尚未盯上你們這八部天龍罷了。”
江道長瞄了眼他們身後的八部天龍:
“諸位請回吧。上次慈雲菩薩前來南方,我們尚未理會,這次斷不可能放諸位前往黟山。”
兩位菩薩再度互相對視。
若說打吧佛門菩薩雖然法力很高,大多卻並不擅鬥法,他們真沒信心可以鬥得過那位南方三聖之首的意離神君,金剛羅漢則稍微好些,這次來的也都挑的擅長鬥法的來,可也不見得比得過對麵的神將們,八部天龍倒是凶悍善鬥,可天兵的盔甲刀槍、軍法戰陣也不是兒戲。
何況他們剛剛鬥過天山老祖與西域神靈,既有損失又有疲憊,反觀對麵不僅以逸待勞,而且後方就是南方神靈的香火地,香火不斷神力不絕。
一時雙方對峙上了。
而在九天仙雲之上神宮金殿之中,眾多神仙都沉默了。
他們都意識到了一點——
玉鑒帝君的態度似乎開始轉變了。
本來在他們的推測中,就算玉鑒帝君再與紫帝相爭,最少也該等到本朝末年。
然而能牽扯住浮池神君的林真人,能和九天神靈相爭的,山真人,各方對於紫帝的不滿,或是陽奉陰違或是出手相助,讓他提前看到了機會。
“哼……”
紫帝命觀鏡大將轉回觀天鏡。
剛一轉回,就見日月無光的戰場上,一位酷似老農的道人捧著一麵銀鏡。
“炅炅炅……”
銀鏡之中開始射出銀光。
這些銀光即使是在白天也如閃電一樣耀目,一次九道,射向不同方向,並且持續不絕。
一時下界黟山之中,滿天都是銀光,交織成網,射向諸位真君神靈。
真君還能擋住,那些上仙大神便隻能看保命的神通能否避開了,若是無法避開,絕無可能硬抗。
甚至有銀光朝著天上射來。
“炅……”
便有一道銀光自神宮金殿的下方射出,那間貫穿天地,好在這間神宮金殿上方並無瓦頂,也沒有射到那位帝君神靈,這才沒造成什損壞。
即便如此,也將幾位老神嚇得連連後退,殿中侍衛武神也紛紛湧上來,護住神靈帝君。
“慌什?”紫帝開口,“誰還記得,黟山修的是什法?”
“回陛下,是陰陽靈法。”
“哼!”紫帝再是冷哼一聲,“修行陰陽靈法也敢在我麵前放肆?”
話音說完,對著下界揮了揮手。
……
下界,山正是白天,太陽火辣,雙方真人真君鬥得激烈,忽覺天地異變。
雙方立馬停手,抬頭一看。
隻見方才還在頭頂正中的太陽開始迅速向西移動,
不僅肉眼就能看見,而且看得無比分明。
一個眨眼,它就西移一截,一個呼吸,它就往西移了一小半,也就兩三個呼吸的功夫,人間烈日便臨近了黟山。
天地間的陽光也迅速由熾烈的白色變成了淡金色,又變到淡黃橙黃,直至此時,已經鮮紅似血。那輪原本不可直視的烈日也在天邊顯出輪廓,是一個胭脂色的渾圓,照出滿天彩霞。
就和尋常的日落西山一模一樣。
令人驚懼的也是這一點————
它從任何方麵來看,都和正常的天色遲暮、日落西山一模一樣。
不見任何空間波動,不見任何法術神通,沒有任何幻境的痕跡,甚至沒感覺到什大道玄妙,仿佛就僅是太陽移得快了一些,與此同時,天地間的太陽靈韻也在逐漸減少,是真到了日暮。
下一瞬間,太陽沉入了山底。
天地飛快的暗了下來,夜幕來了。
卻不止是一座黟山,不止是黟縣境內,甚至不止整個徽州,整個人間都如此。
太陽落下了,可卻沒有月亮星辰升起。
天地間一片漆黑,沒了任何光源。
同時也沒了任何陰陽靈韻。
此時已經不是白天,因此太陽靈韻幾乎消失,可此時也不是晚上,於是太陰靈韻也未降臨。
此刻的黑暗真是令人絕望。
“篷……”
數團火焰升空,化作天上日月。
無數螢火飛出,成了滿天繁星。
那些天兵神將散出滿身神光,又有真君眼睛亮如燈籠,手中兵刃也散發神光,那尊巨大山神後背沒被打碎的地方,一些石質宮燈也亮了起來,照亮了它身上的岩石裂縫、草木石階。
一點點的光源照亮了這片天地。
也照亮了黟山道人震驚的麵容。
“不好!這是紫帝的無上神通,顛倒陰陽!”玄明真人說道,“想必整個人間的太陽都落了山!他竟親自出手助陣,我們不可再戰了!”
黟山真人除了小師妹,都是修陰陽靈法的。扶搖也是修的陰陽靈法,白鸞道長、墨羽真人是妖,妖怪十有八九也都是修的陰陽靈法,也就隻剩小師妹和玄明真人、黟山山神二位不與陰陽靈韻有關。
反觀對麵,幾位神君多靠香火神力,仙人多是修天地靈法的。
如此一來,他們法力難以補充,落敗是遲早的事。
九天之上又傳來一道聲音:
“天帝有旨,三日之內,蕩平黟山。”
黟山眾人的心都是一沉。
難道隻得逃去?
真人沒有那容易殺死,何況他們都有保命神通,倒是可以離去,可他們走得, 山山神又怎走?
莫非要拋下山神?
時至此時,隻聽大師兄開口:
“玄明前輩,白鸞前輩,墨羽前輩,若是能走,便請速速離去。浮丘峰浮丘觀世受,山山神照顧,未曾有人做過報答,貧道來自浮丘峰,此時誓於浮丘與山神共存亡。”
“嘖嘖,不容易啊老大,難得你果決一回,吐出這一番話。”有個道人說道,“看來你當這觀主還是夠格的。”
“三師兄糊塗,大師兄已經不是觀主了。”有個女道人說道。
“貧道這還有些丹藥,可補法力。”
“不必那悲觀,反正樂子都找夠了。而且我們隻需撐住,說不定師弟回來,或者瑤華娘娘前來,便有改觀。”七師兄說著,眉頭一皺,忍不住抬頭看向天空,“為何瑤華娘娘還沒到?”
話音剛落,眾人忽然散開。
原是一根巨大的打神鞭揮了過來。
真君神靈、天兵天將攻勢已至。
隻是這也隻持續了一瞬——
下一瞬間,眾人再次驚住。
隻見天上忽有一道五彩神光迸現,幾乎攔在了蒼穹與大地中間,人間見不到九天,九天也看不見人間。
片刻之後,五彩神光這才消失。
九天神靈低頭俯身,定睛看去。
黟山中的真人妖仙、八尾白狐、眾多生靈也都仰頭看向天空。
“這是……”
白鸞道長、墨羽真人都睜大了眼睛。
八尾白狐一臉嚴肅,嚴肅中透著疑惑。
山中殘餘不多的尋常獸禽眼中要還留著驚恐,要便是單純不解,而躲藏起來的古老精怪們則是震驚不已。
即使真君神靈、天兵天將也不敢妄動。
有道女子身影,淩空踏步。
“唉……”
女子穿著古老的衣裳,是個絕美的婦人形象,她一邊走來,一邊看向破碎的,看向白鸞道長和墨羽真
人,看向已經散開的數位真人,最後她選擇了低下頭來,和那高仰起頭、一臉嚴肅與疑惑的八尾白狐對視。
與此同時東方顯出了魚肚白。
一個眨眼,魚肚白就成了火紅的朝霞。
隨即一縷晨光刺破黑暗,明日渾圓,再度從東邊升起,越升越高,越發刺眼,逐漸不可直視,不可看清輪廓。
陽光也由紅變黃變成了溫暖和煦的米金色,等它升到頭頂,已經成了刺眼的白。
仿佛是在倒敘方才的過程。
“瑤華娘娘……”
“回天返日……”
白鸞道長、墨羽真人都震驚不已。
在黟山的深處,更不知多少精怪幾乎跪下來。
山中的妖怪大多古老,它們經曆過瑤華娘娘的時代,瑤華娘娘以徽州作為道場,此地正是徽州。幾乎可以說,這是它們曾經信奉的神靈帝君。
即便九天之上,很多神靈同樣震驚。
“瑤華娘娘又出世了……”
“瑤華居然還敢出世!”
“難道她想複出?”
“這下又該如何?”
“那林真人算好了的?”
神宮金殿議論紛紛,嘈雜不已。
……
與此同時,另一方天地之中。
墨獨山的風吹得喧囂,本就幹燥刮人,又帶著沙子,吹進廟宇之中。
“啪……”
道人落了最後一顆子。
“神君輸了。”
道人笑嘻嘻的,站起身來。
“按照賭約,我將出去,不過我也不讓神君寂寞,我會留個分身,在這陪同神君解悶。,在下的分身術修得不過關,分身脆弱,神君可莫要一時生氣將他一戟劈了。”
浮池神君卻是一丟黑子,冷眼看他:“你不信任本君?”
“不敢不敢。”
道人哈哈笑著,與他拱手:
“此處歲月流得太快,不容耽擱,就不與神君多言了,且先告辭。”
說罷分為兩位,一個踏前一步,便消失不見,另一個則是走到本體先前所站之處,又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