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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多久。

迷霧中的幾人有人嗓音變冷道:“最新消息,炎煌聯盟有人闖了進來,”“哦?守門的似乎是無憂天的武者,我沒記錯,還是一位封王者,這都被強闖進來了嗎。”“我不喜歡變數,誰走一趟,出手掐滅,盡快將祭品抓來。”有人冷冷道。

“我去一趟吧。”一位青年從迷霧中走出,麵容俊逸,瞳孔是詭異、攝人心魄的白色,眼眸開闔間透露著一股令空氣凝結的寒意。

“唔,我與你同行吧。”又有一人忽然站了出來,是位女子,

“我一人足矣。”青年皺眉道。

“別誤會,我不是擔心你實力不濟。”女子笑容嫣然,“我隻是對炎煌聯盟的人感興趣,希望這次來的是那位姬安權,我對他很感興趣。”

青年淡漠道:“炎煌之名,又是姓姬,你們天女族還敢去招惹他?”

女子笑容收斂,冷冷道:“今時不同以往,即使回到萬年前,我也敢與當年那位爭鋒,不然破這禁忌何用?

“盡快解決。”有人催促道,“我們耽誤的時間已經夠多了,必須盡快進入懸空寺,拿到聖地傳承名額,進入第二序列。”

季驚秋抬頭望去。

眼前山脈名為懸空,是這座聖地的中心,山脈巍峨,高聳入星空中。

站在這座山脈麵前,無論是誰都會深感自身的渺小,像是螻蟻身處星空,差距太大。

這是季驚秋有生以來見過的最磅、宏偉、壯闊的一座山脈。

茫茫無邊,雄偉浩大。

季驚秋深深皺起了眉頭。

在這樣的一座山脈,個人之力猶若螢火,照不亮黑夜,沒有方向根本尋不到人。

從先前擒獲之人的口中,他已經獲悉了這幾日懸空聖地內發生的變故。

原先的共享變為了獨占,幾方勢力聯手,不僅開始了清場,還在圍獵某些勢力的武者,炎煌聯盟的武者就是被圍獵的對象之目前來說秦清絕等人的狀況還算樂觀,雖然在之前的戰鬥中負了傷,但及時逃入了懸空山脈中,藏匿了行蹤。

他方才拜訪了幾支隊伍,從他們口中得知,他們也在搜尋炎煌聯盟武者的行蹤,但目前沒有什結果。

最後,在季驚秋的強逼下,所有人與他簽下契約,在他的要求下潛入山脈中,替他搜尋秦清絕等人的行蹤,負責告訴他們自己來了的消息。

另外,這些人還被強製要求在必要關頭保護秦清絕等人。

之後,季驚秋如法炮製,又尋到了幾支聯手的武者團隊,讓他們代替自己進入山林,搜尋秦清絕等人的行蹤,並且在山林中宣揚他已經來的消息。

希望有些效果。

最終,季驚秋放棄了進山的打算,救人不一定要找到自己人,找到敵人也是一樣。

相較於藏於群山中的秦清絕等人,他覺得尋到這些來自萬象宮、無憂天等勢力的武者,應該更為容易。

先前數次意外相逢,這些人要在逼迫一些其他勢力的武者進入險地,為他們探路、尋寶,要在圍獵,已經將這座聖地視為自身的地盤,非常張揚。

“我給你機會找回場子,去尋你認識的人來找我。”

季驚秋將先前入口處扣下的武者丟下,平靜開口,任其狼狽逃竄離去,而他則盤坐原地,青主橫於膝前。

閉目養神。

自進入這座聖地後,他就察覺到了些許異樣。

仿佛有千絲萬縷的脈絡從虛空中鏈接著他,為他指引通往某處的門戶。

忽而。

季驚秋睜開眼。

腳下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條小徑,去往前方山林深處,一路蜿蜒而去,山間有淡霧,有種雲深不知處的感覺。

季驚秋感覺自己似乎進入了一處奇妙之土,沉吟片刻,沒察覺到異樣後,他憑著感覺而上,沿著小徑前往。

小徑的終點是一座古,古樸滄桑,早已破敗,外牆斑駁,青磚石瓦,四周的窗戶破碎大半,有些則被藤蔓纏繞,遮擋了部分的光線。

廟門半掩,季驚秋抬頭看去,懸掛匾額也被藤蔓枝葉遮擋了大半,看不清楚,隻能依稀看出幾個字。

季驚秋打量了半晌,確認自己看不懂。

這不怪他,宇宙文明萬千,文字是文明的基石,而懸空聖地屬於皇天宇宙的遺跡,他連現如今九洲各族的文字都不認得,更別說上個時代的文字。

不過問題不大,他看不懂沒事,拉醬看得懂就行。

【你是不是越來越缺乏對我的距離感了?】

意料之中,拉醬沒有成為他的翻譯,反而冷笑著嘲諷了他一頓。

季驚秋耐住性子,毫不介意譏嘲,甚至貶損自身,奉承拉醬,以此為她開導,自我犧牲極大。

他安慰自己,身為世尊一脈,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不過有一說一,他覺得拉醬的人性一麵愈發“穩定”了,都會耍小性子了,看來神主們的改造計劃進行的很順利,但也不排除壞女人演戲麻痹自己的可能……

【你到了懸空聖地,還能是什?自然是懸空寺三字。】

即使有所預料,但得到拉醬確鑿後,季驚秋還是沒忍住,神色怪異。

根據他先前探查到的信息,那些人之所以圍獵包括秦清絕等人在內,就是為了進行某種儀式,打開通往懸空聖地的大門,進入傳說中的懸空寺。

結果自己什也沒做。

它自己找上了門?

真就諸法因緣生,緣分到了誰也擋不住?

季驚秋發揮隨遇而安的心態,主動上前,途中嚐試了些個猜想,不出他所料,那看似普通的青磚石瓦,實則真正的材質難以預料,以他的力量都極為艱難地才能捏碎一角,令人驚歎。

難怪這座聖地能屹立無數載,依舊存世,但也在漫長的光陰消磨中不複曾經。

他走入廟宇,與懸空山脈相比,這座廟宇簡直小的可憐,卻是整個懸空聖地的中心。

廟中並非空蕩蕩,在看到廟中一尊背對著他的身影,季驚秋止步,神色鄭重。

他先前在廟外,可是全然沒感知到這位的存在。

對方不是人,雖然穿著僧袍,但裸露在外的肌膚表麵被金色的獸毛覆蓋,看背影像是一尊……

金猿?

一頭常伴青燈古佛的金色老猿?

季驚秋一時間不知是進還是退,在見對方遲遲沒有轉身回應後,他索性也開始打量起廟中的布置。

廟宇內相當質樸,或者說簡陋,絲毫看不出這是一座聖地,季驚秋暗道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大道至簡,返璞歸真吧。

最上方的神台上,盤坐著一尊石塑的佛像,佛像上方的屋頂破了個洞,光從那落下,佛像明顯久經歲月,被風雨打磨,身上坑坑窪窪,模糊的麵容上依稀可見低眉垂目。

它半跏趺坐,垂左足,左手安臍輪,垂右手觸地。

奇異的是,這尊佛像竟是猿猴之身,也與大多低眉垂目的佛像不同,雷公臉上露出金剛怒容,仿若一尊凶神,而非佛像。

委實說,這算是季驚秋所見的第一座寺廟。

聯邦內雖有世尊傳承,卻無佛門寺廟,硬要說的話,無上真佛宗轄下應該是有的,但木家以及聯邦卻並未替木帥修築廟宇。

或者說,木帥沒要。

【廟宇是座囚牢,陷困四角之天,難安吾心】

這便是木帥當年的態度,這種態度直接影響了後世的聯邦,導致聯邦內雖有世尊一脈,卻不興廟宇修築。

眼看沒在廟宇內發現什奇異之處,季驚秋的目光重新落在了那尊背對著他,低頭,雙手合十的老猿身上。

片刻後,他輕歎一聲。

原來這隻是一具軀殼。

老猿早已坐化,獨留在這的隻是一具肉殼。

季驚秋以菩提慧眼審視這間廟宇,卻沒找到任何異常之處,不禁有些疑惑。

那究竟是什指引自己來此?

這一刻,他仿佛看到身前那座老猿站起身,回身看向自己,那雙滄桑地仿佛見證、容納了世間一切的眼眸靜靜看著自己,雙手合十,低聲佛唱。

它問:“敢問我佛……”

內景天地中。

菩提樹輕輕搖曳,灑落無盡清光。

淨土之外的護法神站起了身,雙手合十,神色悲苦。

就連海拉亦是身軀前傾,仿佛看到了什不可思議之事。

一尊……佛門戰佛?季驚秋心神一震,眼前有景象萬千,仿佛透過老猿之眼,看到了無數年前的萬象百態。

那是……劫起劫滅前的懸空聖地!

和他之前所見的懸空山脈截然不同一一懸空山脈,上萬山頭,每座山巔皆有廟宇林立!

懸空萬寺,輝煌燈光將黑夜照地比白晝還要明堂,無數信徒穿行其間,信仰之火燃於群山之上,好似那無量光。

季驚秋心中不由震撼,這才是真正的懸空聖地?!

萬寺林立,果然是佛門淨土!

那老猿呢?

他下意識回頭,看到了一間破廟,一隻幼猿,以及一株……栽於寺廟門口的半枯菩提樹。

幼猿好奇闖入寺廟,寺廟中無佛也無菩薩,隻有一尊圓寂的老和尚。

幼猿踟躕許久,耐不住心頭好奇,上前輕觸老和尚,孰料老和尚忽然一聲佛唱,瞬間化為煙灰飛散,隻剩一件僧袍,嚇得幼猿呆立當場,待它緩過神後,才看到前方剩下一座蒲團,一隻木魚,一本佛經,一件僧袍。

這聲佛唱似啟了它的靈智,在那之後,幼猿坐在蒲團上,認真敲著木魚,研讀佛經。

這一讀,就是百年。

從幼猿到老猿,不知何時,它穿上了僧袍,以佛門弟子自居,每日研讀佛法,熬煉心靈,倒也真有了幾分氣象。

期間,它不忘每天澆灌寺廟門口的那株半枯半榮的菩提樹,但百年光陰,那株菩提卻沒有什變化,就和這間破廟一樣。

直到這一日,老猿睜開眼,怔然望著突然被它敲碎的木魚,神色凝重。

老和尚留下的佛經中,記載了這一幕,這是大劫將至之兆。

它回頭看向廟宇外,喃喃道:“難道是大劫將起……”也是在這一天,它決定外出尋佛問道,渡自身於大劫。

它脫下了僧衣,步入懸空山中,見那萬廟林立,諸佛輝煌,頓時喜不自勝,手舞足蹈,覺得自己有救了。

它迫不及待地奔上一座座山頭,卻見懸空萬廟中,燈火輝煌,諸佛低眉,不講佛理,不講緣起性空,不講禪,隻講消除惡業。

他們說一—惡業是一切的根源,而要想消除惡業,就必須布施禮佛供養僧眾,捐錢捐地獻自身,所謂去財消災,吃虧福報……

懸山萬寺,無一處不金碧輝煌,無一處不為“聖地”。

老猿走過一山又一山,路過一廟又一廟,神色卻愈發恍惚。

它拜了萬尊佛塑,卻無佛願意渡它。

又或許,是它沒找到真正的佛?

漸漸地,它心生疑惑,佛不渡人要人自渡,那要佛做什?

最終,它回到了起點,那座山間的破廟,沉默不語,與青燈古佛為伴,覺得或許是自己讀錯了佛法。

它再讀佛法,翻閱著那本早已被它翻爛的佛經。

這一讀,又不知過了多少春夏秋冬。

直到有一天,這間藏在山林深處的破敗小廟,居然也迎來了客人,是佛門信徒,更是逃難者。

老猿收留了他們,以山果溪水供之,聽他們描述山外的景象,原來大劫已起,界內豪強並起互相攻伐,又逢天外生靈入侵,界內一片生靈塗炭,人間煉獄,便是那天上的神佛都不知隕落了多少……

聽著他們的描述,老猿麵露驚容,追問道:“懸空萬佛呢?祂們沒有出手庇護人世嗎?”

懸空萬佛?

有人苦澀回道,懸空萬寺,亦是世間無數“豪強”之一,正和另一片“佛土”互相征伐,爭道未來,哪顧得上那些不禮佛之人,便是禮佛之人,若是沒有“功德”在身,也不得庇護,隻是“資糧”。

那一刻,老猿神情怔然,渾渾噩噩來到了寺廟外。

它看不見世間的慘況,卻看到了在它常年澆灌下,不見好轉,反而愈發枯萎的那株菩提。

仿佛人世。

這一刻,它終於明悟,喃喃:“原來這才是真正的無量劫。”

大劫起於何處?

起於天外,起於天內,起於人心,起於懸空,無一處不是劫!

它將廟宇留給信徒,再次下山,要去目睹真正的無量劫。

這一次,它走過了無數地方,透過它的視角,季驚秋看到了真正的無量劫,不是最後沙數目的世界悉數毀滅的滅日之景,而是劫起前。

心靈海洋入侵,最可怕的竟不是虛災,而是無數“邪魔外道”作為“先驅”降臨,入侵顛覆無數文明,收割諸界萬靈!

在那滾滾的時代大劫中,群星熄滅,諸界崩塌,皇天宇宙走向消亡。

老猿奔走各地,在沉默中救下了能救之人,將他們送往破廟所在的山林間棲息。

卻有一日,懸空萬寺之人尋上門來,砸它廟宇,毀它山門,砍它菩提,謗它劫掠萬寺子民,然後強行帶走了所有逃難者,將他們送入“佛土”充作佛國根基。

那一日,它似笑似哭,神色時而悲憫,時而莊嚴,時而怒相。

它站在破敗的寺廟中,回頭望來,目光仿佛看見了身後的季驚秋,喃喃開口。

聲音不大,卻清晰在季驚秋的耳畔喃喃響起:“敢問我佛,今有邪魔假佛之名,行魔之事,汙我佛土,壞我佛法,曲我經典,毀我清規,愚民信仰……

該當如何?”

直到這一刻,季驚秋才恍如大夢,從夢中醒來。

他抬頭,看到原本無佛無菩薩的廟宇中,多了一尊泥塑佛像,猿猴之身,卻是金剛怒容,絕不低眉。

那是萬民心中的佛。

傳聞廟宇上的佛陀菩薩皆為低眉垂目,不看眾生,因為眾生疾苦,看了,他們就忍不住想要救世,而一入世、救世,也將如眾生一樣入劫、渡劫。

這一刻,季驚秋似乎明白了些許木帥昔年所留之言時的心境。

西天遙不可及,廟宇過於幽深,唯有眾生心田,方是緣起緣滅處,亦是吾心安處。

既是如此,要廟宇何用?

四角之牢,囚困吾心、眾生心。

佛不低眉,我低眉。

他仿佛隔著時空感悟到了昔年木帥的部分心境,心中忽然湧起難言之意。

他再次聽到耳邊傳來老猿的低喃——【敢問我佛,大劫將起,邪魔掌道,該當如何?】

自是一—“降魔!”

下一刻。

那株寺廟外被砍斷的枯榮菩提,不知何時竟是熠熠生輝!

老猿脫下僧袍反轉披上,大步走出廟宇,步入群山間,那張雷公臉上是明王忿怒,金剛怒容。

一縷佛光在它的腦後綻放,現於群山間,燦燦然佛光如瀑布般逆流而上,直衝雲霄,蕩去了大黑天,越來越閃耀,成為真正的無量光,暈染了此方夜幕,一朵聖潔無暇的白蓮開於它的腳下。

白蓮花開三十二,孕育無上戰佛法相。

金剛怒容,慈悲無量。

還有那回蕩群山,響徹天地的雷音怒喝:“降魔!”

“降魔!”

“降魔!”

那一夜。

懸空萬寺,不如一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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