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聲音的那,在周青的神識中,天穹之上,驀然有一顆星鬥大放光明,繼而倏爾落到自己跟前,懸而不動,耀耀光華,燦然奪目,浸染一片冷色。
隨時間的推移,星鬥不斷顫動,餘色不斷墜在地麵上,化為玉色飛珠,寶虹亂竄,每一下,都有一種鏗鏘之音,聽在耳中,讓人升起無窮鬥誌,有一種上青天攬明月的豪情。
門中大比後,已過半年,十大弟子的排名之戰,正式開始!
深吸一口氣,周青屈指一點,打在身前的星鬥上,隻聽一聲大響,整個星鬥一下子炸開,化為滿地的碎屑,如破碎的琉璃一樣,向四麵八方亂滾,他長嘯一聲,提起一道遁光,如驚虹一樣,離開洞府,向居於山門中央的玉樞星宮飛去。
遙遙看去,宏大的氣象衝霄而起,所到之處,把四下浸染一層玉質的琉璃色,無窮無盡的寶氣繞於身前,自成蓮花,一塵不染,三色浮於其上,徘徊不去。
隻一看,就有漫空的玉色飛舞,如同冬日颯颯落下的銀雨,一種蕭殺之氣,撲人眉宇。
等到了玉樞星宮,所有的遁光氣象倏爾一收,全部斂去,周青扶正頭上的銀冠,踱步出來,回頭望,就見一道道的殺伐之氣充斥於牛鬥之間,徘徊在群星之上,把天穹都染上一層森白。時不時,會有一聲清越的激鳴,不知從何處來,引動雷光,威嚴肅穆。
十大弟子的排名之戰,關係到門中的大勢,自有征兆顯於外,龍虎風雲會。
收回目光,周青繼續向前,過虹橋,經曲廊,直到前麵出現一座大殿,才停下來。
大殿高高矗立,穩如日月,黑色匾額上有著銀鉤鐵畫的三個大字:飛英殿。
當周青注視這三個字的時候,立刻有不計其數的寶光從匾額上激射,和四下的氣機一碰,形成虹光,一道道,纏白繚青,碰撞交織,綻放毫光,一種宏大和靜幽,彌漫開來。
和上次不同,如今實力大進的他看著毫光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束之,削去雜亂,隻留下最純粹的冷色,映照在眉心上大片大片的霜白,狀若霜雪。
如此手筆,可不像一般洞天真人所能做到的,麵隱隱蘊含著長生之意。
目光閃了閃,周青抬步上了台階,穿過殿門,進入大殿。
和上一次踏入飛英殿一樣,他剛到麵,自然有一束光徑直垂下來,淡淡的寶彩氤氳於四下,形成一圈圈的水波之相,來來回回,不斷激蕩,讓殿中的空間變得支離破碎起來,和尋常的空間不同。
即使以周青的神識,稍一放出,也會被四下奇異的力量阻擋,難以和外麵一般自如地施展。
這飛英殿他並不是第一次來,隻是隨著他境界修為的提升,此次觀察更為細致入微,有了以往沒有的新的發現。
沉思間,周青尋到殿中擺放的第二座雲台,扶冠而入,在雲台正中央的雲榻上坐下。
稍一沉吟,他體內的法力放出,和雲台上一直存在的力量一起,立刻暈開一團團的三色光團,如一顆顆懸掛的星鬥,不斷橫來,源源不斷。這一刻,這一片如化為了浩瀚星空,星鬥照耀,讓一切置身於光芒中,斑斕一片,迷離中自有一種神秘。
“周青。”
緊隨而來的正是沈伯遠,他看到周青所在雲台上的三色光暈,眸光一縮,有一點忌憚,他定了定神,來到第三座雲台,頂門上罡雲一起,發出一聲潮汐卷來的聲音,一種幽幽深深彌漫開來。
縱然不見水光,但這樣的幽深,這樣的不見其底,任何的光芒落入其中,都石沉大海,不見蹤跡。
兩種力量,看上去格格不入,針鋒相對。
又一會,左紫陽從外麵進來,她宮裙罩身,手提花籃,看了一眼第二座雲台和第三座雲台上隱隱的爭鋒,妙目轉了轉,上了第九座雲台,安安靜靜坐下。
她有自知之明,這一次排名之戰,不可能再進一步,能夠守住第九的位置已是最佳的結果。
畢竟排在她上麵的十大弟子第八名的是葉少明,本就實力非凡,而且她在半年前的門中大比中被人連番挑戰,很多手段和底牌不得不使出,肯定會被有心人針對的。
要想在飛英殿的十大弟子排名之戰中有所作為,絕不能讓競爭對手們看出所有的底牌才行。
時間不長,隨一位位十大弟子進入飛英殿,人終於齊全了!
不同於第一次十人一來就相互爭鋒,各不相讓,這一次,排在前三的林風來、周青和沈伯遠三人所在的雲台大放光明,氣機衝霄,而餘下的七座雲台被這樣的力量掩去,看上去極其內斂。
雖然都是十大弟子,但排名前三的已是元嬰境界,儼然間,已經和餘下的其他人之間有一道鴻溝,和其他人已不是一個層次的。
正在殿中的十大弟子念頭百轉之時,隻聽轟隆一聲,飛英殿上,天雷激蕩,霹靂飛空,然後聚集在一起,形成一道圓環之相。再然後,並肩走出兩人,一男一女。
男的一身純白道袍,繡著黑白陰陽魚,麵容隱在光暈,隻有一雙如雪般的霜眸,讓人一看,神骨冰冷。女的則頭戴花冠,身後青絲上束著銅環,墜三尺寶光,麵有一柄飛劍,鋒芒無雙,有著不可阻擋的殺機。
“還是這兩位洞天真人。”
周青看在眼,點了點頭,和上次一樣,來的乃雲寂真人,功德院的掌院,以及津雲真人,玉樞星宮的真正實權長老,和掌教真人一起門下求道。
毫無疑問,兩人在真一宗中不但位高權重,而且身份超然,適合主持門中各大勢力都盯著的排名之戰。
雲寂真人這一位功德院的掌院目光掃過全場,頂門之上,一縷縷的冰色似從天上落下,經過巍峨的山嶽,再穿過不計其數的林色,有一種閱盡一切的返璞歸真,讓他的聲音帶平靜,開口道:“排名之戰,開始。”
他語氣幹脆,沒有任何的拖泥帶水,簡簡單單的,但聲音一落,整個大殿中,響起金鍾之音。在聲音,似乎四下的氣機都被點燃,讓大殿中的光更為明亮耀眼。
感應到眾人投過來的目光,嶽學羅眸子閃爍了一下,還是有了決斷,雲台上的光徹底隱去,代表放棄此次機會,還是在第十的位置上。
排名第九的左紫陽和排名第八的葉少明和嶽學羅的選擇一樣,俱是放棄,他們都沒有往前再進一步的心思。
無他,他們心有數,和前麵的人實力有一定差距,挑戰的話,難以成功。
眼見三人都沒動靜,殿中眾人的目光移到第七座雲台,其上正有雲氣昏黃,如山嶽之色,細細碎碎的光芒拳頭大小,繞於四下,給人一種極其厚重之感。
“左丘蒙氏的蒙飛。”
看到這一幕,周青劍眉挑了挑,對方難道要下場挑戰不成?
蒙飛當然不弱,相反實力很強,且得到左丘蒙氏這樣頂尖世家的大力支持,一步一個腳印,比同期晉升十大弟子的左紫陽和嶽學羅都要厲害。可排在第六名的沈度,看上去不起眼,但實則乃老牌的十大弟子,絕對沉穩老練,這絕不是一個好的對手。
在此時,蒙飛緩緩從雲台上起身,走到場中,麵向第五座雲台,朗聲道:“請賜教。”
沈度都沒想到自己會被挑戰,他沉著臉出來,體內的金丹一跳,丹煞之力從丹竅中湧出來,眸子泛起寒色。
感應到沈度身上彌漫著的殺機,蒙飛麵無表情,心卻有一點苦澀。
按照原本的計劃,他是不準備挑戰沈度的,正如眾人所預料的一樣,他沒有取而代之的把握,何必鬥法一場?不但讓其他人看出自己的虛實,而且失敗總不好看,可計劃不如變化快。
東極青華鳴玉洞天和文慧真人力推的吳中出人意料地沒有上位十大弟子,令左丘蒙氏謀劃的十大弟子中占據兩席的計劃再次落空,也讓左丘蒙氏族中的某些大人物不滿。族中的大人物不滿了,身為左丘蒙氏推出來的十大弟子不可能無動於衷。
而他能做的,就是盡力挑戰沈度,爭取把自己十大弟子的排名往前推一推了。
有了決斷,蒙飛把自己心中的猶豫全部斬殺,他麵容上一片冰冷,踏出一步,用手一引,四麵八方的氣機匯聚過來,越聚越多,越多越厚,隱隱的,要化為一座巍峨到看不到盡頭山嶽,衝沈度鎮壓下去。
看著山嶽壓頂,沈度吸一口氣,背後升騰起一輪霜月,明淨幽冷,如被秋色所洗,一塵不染,讓他整個人置身於光輪,他不等蒙飛繼續,一聲斷喝,丹煞之力從鹵門之上飛出,霎時凝成一陣陣的風,向正在凝聚的山嶽刮去。
風呼嘯而來,銳利如刀,一片片的,要將山嶽削去,一圈又一圈,阻止蒙飛繼續蓄勢。
對方修煉的乃土行玄功,最是厚重,如果讓對方一直蓄勢下去,到最後,真如重重山嶽壓頂,勢不可擋,必須打斷!
“沈度。”
蒙飛眼睛微微眯起,對方這一手不驚豔,不出彩,隻是恰到好處,不多不少,正好破掉自己蓄勢,這對局勢的判斷,以及法力和神通的運用,都有著歲月沉澱的爐火純青。
念頭轉動,蒙飛動作不慢,施展出神通三十六天嶽鎮神柱,隻聽一聲大響,無數的土行之氣崩出,以極快的速度形成一座座的山嶽,每一座山嶽中,都端坐神靈,有吟唱發出。
雖然有三十六重山,每一重都端坐山神,鎮壓一方,不可撼動,但看上去眨眼間就成形了,根本無法阻擋。
這就是真一宗二十三神通之一的三十六天嶽鎮神柱區別於一般道法神通的地方,不但威力驚人,而且發動起來難以被打斷。
“三十六天嶽鎮神柱。”
沈度看著三十六重山嶽一起,自己的神通之力立刻被鎮壓,無法再動用,並不意外,這一門神通在宗門二十三法中的防禦都排得上號,就是有這樣不可思議的力量。
他一邊施展神通,與之抵抗,一邊聚精會神,等待蒙飛接下來的動作,畢竟對方的本命法寶也非常不凡。
神通、道體和本命法寶一起,才是修士最強的力量。
果不其然,蒙飛沒有讓人久等,他用手一指,三十六重山嶽的周圍,突兀地冒出一簇簇的火焰,這火焰不明亮,偏向土黃色,不太起眼。可緊接著,火焰之中,就生出變化,一根根的石柱拔地而起,柱身上有浮雕,鐫刻山神之相,身後懸光輪,極其沉重。
“來了。”
不止麵對蒙飛的沈度,就是端坐在第二座雲台的周青,此時也是神情一振,看向蒙飛祭出的本命法寶,目中有光。
上一次兩人鬥法,對方的本命法寶就讓他有點忌憚,因為那個時候,對方的本命法寶就是頂尖玄器級別,還在他的覆海吞天葫蘆之上,這是他見過的合魄境界修士手中最厲害的本命法寶之一了。
現在再看,對方的本命法寶又有提升。
“不過,”
周青感應了一下自己的本命法寶覆海吞天葫蘆,麵上微微一笑,對方的法寶確實厲害,但自己的覆海吞天葫蘆內部正在孕育器靈了。
蒙飛手段盡出,沈度自然也是全力以赴,兩人鬥在一起,針鋒相對,互不相讓。一時之間,大殿之中,神通亂飛,法寶碰撞,餘波向四麵八方去,彌漫四下。
不知過了多久,隻聽最後一聲響,蒙飛悶哼一聲,大袖一揮,回轉自己的雲台,一重重的山嶽之形浮現,將之罩在麵。
與之相反,沈度不緊不慢地回轉自己的雲台。
結果顯而易見,沈度守住了自己的十大弟子的排名。
接下來,排名在沈度之上的李文玉和吳所謂都沒動作,他們一起看向第三座雲台,有所期待。
沒讓他們以及殿中其他人失望,一陣水聲後,沈伯遠踱步出來,看向第二座雲台,直接道:“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