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晴晴提到母親,泣不成聲。
周昭站起身來,朝著門口的李穆挑了挑眉,“李大人攔著我重查這樁舊案,該不會是也知曉自己屈打成招吧?”
“周昭你在說什?你們左院的常左平便是以刑訊聞名長安,你也要說他是錯的?”
何廷史聽到這話,幸災樂禍的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
常左平執掌左院,周昭若是一句話說不好,那就得罪他了,到時候看她如何在左院自處。
周昭聽著,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常左平是你爹嗎?他作甚你作甚?他吃屎你吃不吃?刑訊同屈打成招你都分不清?嘖嘖,何廷史啊,難怪你們右院最近大比輸給了左院,來了個拖後腿的啊!”何廷史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險些咬掉了自己一口老牙。
自從周昭來了廷尉寺,李有刀那是腰不酸了腿不痛了,走路都有勁兒了。
他們右院更是破天荒的輸給了左院,周昭提這茬兒簡直是戳進了他的心窩子。
周昭說著,神色一肅,她的大袖一甩,不客氣的衝著李穆道。
“邵晴晴密室殺人案,疑點頗多,這個案子我接了。李大人你最好從現在起,每日三炷香求她在大獄中平安無事,不然我就要說是你殺人滅口了。”
李穆瞬間掛不住了。
他憤怒的衝進了屋中,走到了周昭跟前,那一張黑黝黝的憨厚的臉,如今看上去格外的扭曲。“周昭,你要翻案可以。除了邵晴晴不可信的口供之外,你可還有其他的疑點與證據?我李穆身正不怕影子斜,本案我根本就無愧於心,經得住二查三查。
李某坦坦蕩蕩,你何必小人之心?你若是要翻案,拿出證據按照規矩來,廷尉寺不是你任性妄為的地方。
某在拳腳功夫上是比不過你,便是這張嘴也沒有你伶俐,但這是廷尉寺,是講法的地方。”李穆說得義正言辭,他的脊背挺得直直的,手還握著拳頭。
若他是個十六七歲的妙齡少女,那便是話本子的倔強女主,可他是個中年大老爺們兒。
周昭難得沒有駁斥她,有一點她很讚同,懟人隻不過是為了出氣,查案還是要講法。
“李大人,良心不良心,隻有自己知曉。原本我想著同僚一場,給你留些顏麵,但你既然問了,那我便直言不諱了。此案漏洞百出,你的查案手法,也存在諸多問題。”
周昭嘴上說著李穆,目光卻是落在了何廷史身上。
何廷史蹙著眉思考著,沒有出言駁斥周昭,反倒是伸手攔了攔李穆,“何漏之有?”
廷尉寺討論案件,主要討論的量刑輕重問題,譬如這個案子,邵晴晴是殺人凶手的前提之下,是否該判處死刑,這才是他們要討論的。
因為每一案子都會成為下一個類似案件的判例,決定著大啟朝刑罰的鬆與緊。
他們是不允許一個人的生死,由某一個人來決定了。
除非那個人是陛下。
那這樣問題就出現了,判處邵晴晴死刑這件事,並不能認為是廷尉寺眾人就給李穆背書了。“邵晴晴突然翻供,李穆但凡有心,都可以通過她殺死曹家人的順序,還有殺人細節來判斷她什時候的供詞是真的。可是他並沒有,在邵晴晴認罪之後,立即便結案,認定她就是殺人凶手。”周昭說起案子的時候,神情格外的認真。
“查案並非不可用刑訊逼供,但是每一個查案的人,都應該將屈打成招這四個字刻在自己的腦子。凶手會隱瞞殺人事實而撒謊,嫌疑人自然也會因為受不了刑罰而胡亂認罪。
這需要仔細確認,顯然李大人沒有。此乃查案手法的第一個漏洞,後果如何,方才你們已經聽到了。”“其二,邵晴晴認罪之後,卷宗便是結案量刑了。
李大人你可搞明白了,邵晴晴一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是怎悄無聲息的每間隔三日便潛入曹家,悄無聲息的殺死曹家的男丁的,銅盆從哪來的,水又是從哪來,還有殺人凶器帕子又是哪來的?卷宗說了,死者是在密室之中被殺害。發現屍體的時候,門窗都是緊閉著的,邵晴晴又是如何從密室脫身的呢?
她用了什特殊的手法,造成了這個密室?
卷宗這一點寫得十分不詳盡,想來李大人憑借著抓了現行,有殺人動機,還有邵晴晴認罪的口供,斷定了她就是凶手,根本就沒有搞清楚殺人細節。”
周昭說著,目光灼灼的看向了李穆。
“李大人在地方查案多年,應該知曉,這殺人手法十分不一般,尋常百姓根本就聽所未聽,聞所未聞。乃是內廷以及我們這種內行方才知曉的隱秘手法。
邵晴晴是從哪知曉的?是誰指點了她?本案可還有第二個凶手?
你但凡問過了,就知曉邵晴晴根本就編不出來她是怎殺死曹家六男丁的。”
何廷史聽著,神情愈發凝重,他扭頭看向了李穆一眼,複又神色複雜的看向了周昭。
“再說其三,你方才也說了,曹家發生命案之後,你立即封鎖了消息。邵晴晴這種同曹家牽扯頗深的人,都不知道曹家出了事,這說明了第一個人死的時候,你就已經接手了案子。
你第一不清楚,第二個不清楚,第三個還不清楚。那到了第四個案子的時候,你還沒有推演出規律,設下埋伏?
凶手殺人的時間都是間隔三日,時辰基本是固定的,先要用迷煙迷暈,然後再一層層蓋布使死者窒息。這不是抹脖子紮胸口,凶手在屋子停留的時間挺長的。
那為何,前麵你們沒有設伏抓凶手,一直到了第七人方才開始?
曹家丟了這多條人命,顯然有凶手在爭對他們進行報複,你為何沒有將他們從曹家轉移出來,並且派衙役保護?在已知殺人地點,殺人時辰的情況之下,還讓凶手慢悠悠的殺人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李穆你大人,你現在摸著自己的良心,還敢說得出那一句問心無愧嗎?”
周昭頓了頓,抬眸看向了李穆,“可還要我繼續說?這案子明明不止有邵晴晴一條線索,也不止她一個疑凶。你有沒有考慮過一種可能性?
曹元絮殺死了六位長輩,為的是獨霸曹家家業。而邵晴晴是他引來的替死鬼……要不然死了那多人,怎到他那就恰好停止了,讓他撿回了一條小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