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河畔,綿綿雨絲從天空中垂落。
汪塵從大黑驢的兜袋取出鬥篷雨衣披上,繼續坐下來釣魚。
一位真正的釣魚佬,從來都是無懼風雨的。
忽然間,河中的鵝毛浮漂動了動,汪塵眼疾手快一把提起魚竿。
隻聽到“嘩啦”一聲水響,一尾金燦燦的大鯉魚被硬生生地拉出了水麵。
它奮力掙紮著,試圖擺脫掛在下唇上的魚鉤。
結果啪嗒掉落在河畔草地上!
汪塵微微一笑,伸手擒住這尾大鯉魚的腦袋,然後將其裝入了浸水的網兜之中。
今天運氣不錯。
他拿過麻布擦了擦手上的魚腥黏液,繼續掛耳垂釣。
很快又有一尾鯉魚上鉤。
清水河綿延數百,大旱之年也從未幹枯過,豐沛的水量不但滋養了包括清安在內的三縣之地,而且河中出產的各色魚獲,也養活了不少的漁民。
其中野生的大鯉魚最為美味,不但沒有泥腥土氣,而且頗具滋補功效。
汪塵在清水河垂釣將近一年光陰,釣上來的大鯉魚也不過區區二三十,沒想到今天頻頻連杆,很快把網兜都給塞滿了。
他看了看天色,決定再釣最後一尾就走。
而這個時候的汪塵並沒有注意到,距離自己僅僅十尺開外的水草下麵,一片陰影悄然浮現,並且無聲無息地朝著他靠近。
水下龐大的軀體不經意間震動水麵,隱隱泛起點點細碎的鱗光。
一對猩紅的貪婪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坐在河岸邊上的汪塵。
水麵之下,漩渦驟生。
就在這個時候,汪塵忽然伸出左手,撚起地上的一顆石子。
屈指一彈。
嗤!
小小的石子驀地破空激射而出,瞬間擊中了數尺開外的河水,頓時激起無數水花飛濺。
潛伏在水下的陰影隨之沉沒,眨眼間消失不見。
一縷暗紅血液浮了上來。
汪塵冷冷瞥了一眼。
據說最近清水河出了水怪,有漁民在河中捕魚的時候遭到襲擊,導致船毀人亡。
還有孩童在河邊嬉戲,結果失蹤不見的情況發生了多起。
縣衙也曾派人進行調查,但也找不出真相,隻是貼出公告提醒大家注意安全。
而在鄉野民間,關於水怪的傳聞由來已久,不少的故事荒誕離奇,真真假假很難判斷。
但汪塵可以確定,這清水河的確藏著怪異。
好巧不巧地撞到了他的手上。
雖然汪塵一身驚天動地的修為已被封印,但這並不妨礙凡俗武技的發揮,如果不是手上沒有合適的武器,否則試圖偷襲的水怪難逃一劫。
出了這樣的意外,汪塵最後的心願沒能實現,他悻悻然地收起魚竿和網兜,騎上大黑驢返回清安縣城。
守門的兵丁見了很是羨慕:“哇,汪先生,您今天可是行了大運啊!”
汪塵所騎的大黑驢背上掛著滿滿一大網兜,麵的一條條大鯉魚看著就讓人眼饞。
作為最近一年最出名的釣魚佬,這些兵丁早就認識汪塵,態度也頗為客氣。
“承你吉言了。”
汪塵點點頭,從網兜抓出一條活蹦亂跳的鯉魚丟給對方:“見者有份。”
那兵丁慌忙張開雙臂將鯉魚抱住,狼狽的模樣引得旁邊的人哈哈大笑。
汪塵莞爾一笑,騎著大黑驢回到了銅鑼巷。
“老師,讓我來。”
守在館塾門口的陳益堅連忙上前,將沉重的網兜接了過去:“釣了這多啊!”
跟別的學生不同,陳益堅感念汪塵對自己的恩德,平常除了照顧家之外,還盡量抽出時間幫汪塵幹雜活。
比如清洗打掃、搬運重物、提水劈柴等等。
汪塵看他手腳麻利又肯吃苦,於是讓他辭去打零工的辛苦活計,就在館塾當雜役。
每個月額外給陳益堅一兩白銀的酬勞。
別小看這一兩銀子,它能夠讓陳益堅和自己的母親、弟弟填飽肚子,不再忍饑挨餓!
卸下了魚獲,陳益堅熟門熟路地將網兜的魚裝入學堂旁邊的三口大缸。
這三口大缸日常用來儲水,也兼作養魚活缸。
汪塵吩咐道:“你帶一條回去。”
“是。”
陳益堅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謝謝老師。”
這個半大少年很清楚,汪塵不喜歡推來讓去的,所以接下就行了。
至於說日常點點滴滴積累下的恩情,那隻能留待以後報答。
而且以陳益堅對汪塵的了解,自己這位老師根本不會在意自己的回報。
汪塵擺擺手:“去吧。”
陳益堅猶豫了一下,問道:“老師,我想讓弟弟也來跟您學習可以嗎?”
陳益堅的弟弟比他小了三歲,也早已到了開蒙的年紀。
隻不過以前陳益堅哪好意思提,現在感覺時機成熟了,才鼓起了勇氣:“以後您給我五錢月銀就可以了。”
“我還差這點銀子嗎?”
汪塵啞然失笑:“想來就來吧,但學堂沒有他的位子。”
“我的位子讓給他。”
陳益堅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站外麵聽講就行了。”
汪塵點點頭:“善。”
他見過陳益堅的弟弟,是個挺機靈的小家夥,雖然不像哥哥那樣身具蛇蟒之氣,但也非那種愚鈍蒙昧之輩。
陳益堅大喜,當即俯身拜下:“多謝老師!”
其實他一直想叫汪塵為“師父”的。
奈何汪塵不答應,在這方麵對所有學生一視同仁。
汪塵伸手將他托住:“不用動不動就行大禮,天色快黑了,你回家去吧。”
陳益堅離開之後,館塾麵變得非常安靜,甚至顯得有些落寞。
吃過晚飯之後,汪塵來到書房。
他坐下來點亮油燈,拿過一卷書籍翻了幾頁,忽然心有所感。
汪塵微微一怔,旋即放下了書卷,起身走到窗台前。
推開門窗,他抬頭看向夜空,隻見一輪明月正升上天穹。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冷冷的月光灑落在了汪塵的身上,仿佛為他披上了一層銀霜。
無數封印在神魂最深處的記憶,驟然間在汪塵的腦海浮現。
他凝立良久,竟是有些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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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