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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烏薩托戰役中,大人獻出掘毀大河這一「高招’,此等行徑,致使大量肥沃的黑土地被衝毀,無數農田直至今日都無法再行耕種,大人可知,洪水衝過土地有多大危害?您這一決定,會讓多少百姓的家園毀滅、多少人流離失所,將在饑荒中死去?

而您,無數榮耀加身,卻以毫無騎士信條的方式,不擇手段謀取勝利,將沉重的代價加之於數十萬無辜平民身上,請問大人內心毫無愧疚之感嗎?亦或者在您高貴的眼中,平E民. ....或者說,堪塔達爾的平民,本就如同螻蟻,根本算不上人?”

眼神桀驁不馴的阿德修斯吐出毫不客氣的質問,那銳利刺耳的聲音回蕩在大廳當中。

講台上,西奧多院長掏出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心默默考慮,等自己如幾年前的上任院長那樣被陛下撤換後,該在奧蘭頓王城換個什輕鬆點的差事。

他寧願去幫陛下管牛羊豬圈,也不想再管這些打不得也惹不起的混球學士們了。

萊昂望著台前那上百雙或年輕或老邁的目光注視,內心倒是並無絲毫波動。

要是連百來個象牙塔的學士投來的目光都應付不來,自己如何能對著成千上萬殺氣騰騰的聯軍悍卒說話至於對方的質疑,萊昂語言稍作組織,便開口反問。

“回答你的問題前,我想請問閣下是否清楚,萊德溫陛下應南方卡索國王邀請率軍穿過山關前,堪塔達爾叛黨阿伯勒公爵麾下,那些殘暴的草原盟友,那幾萬烏利亞雇傭兵,已在索博尼茨和烏薩托領,造成了多少場劫掠和屠殺?有多少村莊和城鎮慘遭屠戮?有多少萬人死於災難?”

阿德修斯蹙眉,無法做出回答。

他對南征幾場戰役的了解和記錄,大多源自歸來的克洛尼亞領貴族,至於亡靈戰爭前,堪塔達爾東部和南部所遭遇的處境,沒有消息和文書記載,的確所知甚少。

但他確實在史書上了解過烏利亞人的凶惡和殘暴。

隻是一個反問,就讓環形階梯坐席上的學士們不禁低聲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萊昂見對方啞言,沒有停頓便繼續道:“我認為閣下對戰爭的本質有所誤解,戰爭不是那將在王都中舉行的競技比武,那是關乎無數人生死的殘酷鬥爭,隻要能拯救己方更多人,那所有取勝的手段,都應該在指揮官的考慮範圍之內,否則,便是對麾下將士生命的不公,對自己後方所需要守衛的民眾們的不公。而烏薩托之戰的勝負,實際上就直接決定了內河北岸數十萬平民迫在眉睫的生死問題。

試想,若我等奧蘭德援軍,未能幫南方的卡索國王戰勝阿伯勒公爵的叛軍,待我們失敗,退出烏薩托領,那等待南方王城艾維姆內外那數十萬民眾的,會是怎樣的血腥厄運?已經在草原外刀口舔血了一年多之久的烏利亞人,會在艾維姆城下封刀入鞘嗎?

我的故鄉,羅蘭納爾城遭遇的慘狀,堪塔達爾東征軍和烏利亞人製造的屠殺,閣下是否聽聞過一二?麵對這樣的後果,我的水攻之策,真的能稱得上“不擇手段’嗎?

還是說,比起掘開河道以水代兵,迅速決出戰爭勝負,你更希望我們犧牲奧蘭德將士的寶貴生命,去和堪塔達爾的叛黨、烏利亞草原的凶悍騎兵,血拚至一兵一卒?

你質問我是否有愧於騎士的榮耀,可我仍記得成為騎士時的誓言,那榮耀的本質具體是什。強敵當前必勇敢無畏。

守土安邦必守護民眾。

知曉不公必堅守正義。

請問,比起放任異族對同為堪塔達爾人的民眾舉起屠刀的阿伯勒。

我和所有參與烏薩托之戰的奧蘭德將士,何時有愧勝利後獲得的榮耀?

奧蘭德的騎士們,放下了南北兩國數百年的仇敵恩怨,庇護了艾維姆土地上無以計數的堪塔達爾民眾,又何時有愧於我們成為騎士時的誓言?”

萊昂的話語振振有詞,擲地有聲,讓整個大廳內一時安靜。

一些學士思量著萊昂的話語,試圖找到辯駁的角度,以分辨對方是否在為自己狡辯,但得到的思考結果,卻是無可挑剔。

如果戰爭中的形勢,事實如對方所言,那不管參戰的士兵和將領,以及萊德溫陛下到底是如何想的,至少在行為上,奧蘭德軍隊的確製止了殘暴的叛軍進一步殘害烏薩托領的堪塔達爾百姓。

“另外我也需要澄清,閣下推測烏薩托之戰後水攻對當地造成的影響,實在有所誇張,因為我所獻上的決堤戰術,事實上,最後根本就沒有完成。

我提議修建的堤壩湖水位在蓄滿之前,南方王國叛黨的軍隊獲悉軍情後,就已經方寸大亂,倉促發動了總攻,那最後也未能蓄滿的淺洪,僅衝刷了內烏薩托河南岸東部的部分土地。

我不能說掘開內河,沒對南岸造成惡劣影響,但也絕非閣下所言的那誇張。”

確立手段和戰爭的正當性,駁斥對自己的道德與名譽指控,並耐心的解釋戰後烏薩托領狀況的實情,萊昂目光從那位陷入思索的年輕學士身上挪開,轉而環顧在場的所有人。

“最後我請問諸位學士,可知烏薩托之戰發生時,源自索博尼茨領的亡靈災厄已經向西蔓延,生者與亡靈戰爭早已開始?

當初,若我們未能及時擊敗南方的阿伯勒公爵,平息堪塔達爾人的內亂,讓軍隊抽身於兩國生者之間的無謂內耗,介時,被亡靈的陰雲所毀滅的隻是區區千良田嗎?

哪怕是現在,南方王國的“羅斯拉瓦’和“山南’二領,仍是一片被亡者占領的死亡大地。如果奧蘭德的大軍,未能及時勝利前往瑪莫爾郡,擋住住亡靈席卷大地的攻勢,在座的諸位,是否還有機會,在思考勝利的代價是否值得的道德問題?

勿要說我的水攻幸而未能奏效就同樣引得南國叛黨戰敗,就算真的要淹沒烏薩托內河的整個南岸土地,承擔罵名才能速勝抽身,我也依舊會再次選擇這做!

不然若一步踏錯延誤對抗真正大敵的時間,今日亡於亡靈陰雲的民眾,恐怕會再多上數以百萬計.”

在鴉雀無聲的大廳中駁斥了每一條質問,萊昂回望向阿德修斯學士。

“我的回答,閣下滿意嗎?”

阿德修斯從對方的話語中回過神,臉上露出莫名忍耐的抖動,隨即雙手輕拍,為對方鼓動掌聲。“我對您的答複,挑不出任何問題,您的言辭邏輯清晰,價值立場明確,潘德拉貢大人。”年輕學士的掌聲像是引子一般,坐席上一層又一層的學士們,由衷的抬手發出掌聲,嘩啦啦的蔓延成了一片。

萊昂愣了愣,對學士們的反應有些意外。

阿德修斯很幹脆的壓著學士袍坐了下來,下一刻,就有又一個年輕學士迫不及待的站起。

“大人!聽聞您在烏薩托之戰曾身陷南方叛軍的埋伏,甚至遭遇了數十年前殺飛龍的孔雀騎士,將其重傷並擊退,這是真的嗎?”

一個滿麵紅光的年輕人聲音微微激動的問道。

萊昂從詫異中回過神,望向對方:“你所聞有誤,我從未宣稱自己擊敗了那位強大的南方騎士,就算瓦倫西斯伯爵的確重傷退走,那也是在我昏迷醒來後,聽鹿角男爵凱蘭閣下所言才了解的。

歸根結底,我隻是十分幸運,勉強在凱蘭男爵趕到前活了下來而已,若無我們的大騎士及時相救,我已喪命於孔雀騎士刀下。”

那年輕人點頭,笑著鞠了一躬,隨即坐下。

又一個年輕人站了起來:“大人,那風評下作的大吟遊詩人高利亞德,所寫如今傳唱於魯希納大河南北的兩篇詩歌,是虛構編造的故事,還是確有其事?您這樣的大.....咳咳,的騎士,又為何與這種下三流的浪蕩人物為友?”

萊昂聽這問題,本不想細聊塞爾瓦的事情,以免涉及奧莉薇婭,但他忽然心中一動。

這好像是個騙..哦不,是個吸引這些寶貝人才,給自家地盤打廣告的機會?

“那兩篇詩歌故事的內容. . .歸根結底,那並非我所寫的自傳,我無法決定其內容是否能與事實經曆相符,所以自然虛構和實情都有之,塞爾瓦遭遇的災難在兩國戰爭中並不罕見,我和摯友也的確一起拯救了他失散的親人。

現如今,那位被我們救回的女士,已經成為了我的大管家和領地財政總管,當年的塞爾瓦村,也在她和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擺脫陰霾,成了一座繁榮的城鎮。”

萊昂說著,不動聲色的圖窮匕見:“若對於高利亞德大師的故事有疑問,我十分歡迎諸位學士,今後可以親自去塞爾瓦求證,來阿瓦隆堡做客與當年的親曆者交流,驗證那些故事的真相,分辨真偽。”既然提到了高利亞德大師,萊昂也忍不住,幫那位引導拉瑞安爵士來到塞爾瓦,給自己送來了一票人才大禮包的大詩人,澄清名譽:

“說來你們有所誤會,我其實並非高利亞德大師的朋友,相反,我和他隻見過區區兩麵,但我依舊必須為對方澄清,高利亞德絕非下流之輩,他是一位熱心腸又高尚的人,恕我不能細談他的事跡,但我希望諸位凡事勿要輕信流言,隻有親自調查,親自驗證,親自了解真相,才能評價他人,風言風語應止於諸位這樣飽讀書卷的智者。”

萊昂口中對高利亞德其人不同於大陸傳言的盛讚評價,讓學士們感到意外。

這時,一個學士大聲問道:“大人,聽聞您嗜色如命,在城堡收集各種美女,連仆人都統統隻有女仆,據那些去過阿瓦隆堡的人說,您身邊終日有各種各樣,來自不同王國的美人環繞,這也是謠言嗎?”萊昂臉上始終淡定的表情,頓時繃不住了。

“嗯?這當然是一派胡言!”

唯有這不知何時,從塞爾瓦村就陪伴自己至今的八卦,讓他不明白到底起源何方。

萊昂輕咳,穩住表情,以免失態:“我的確. .有許多容貌端麗朋友,但我身邊,五大三粗的騎士武人更要多上百倍,這能說明什?

這謠言不僅侮辱我,還侮辱我的親朋好友,那些美麗的女士是因為身為領地官員,才頻繁出入阿瓦隆城堡,因為那是領地行政廳的所在。

何況,平日來往於此的何止她們幾人?阿瓦隆的官吏多達上百人,每天來往處理公務的人絡繹不絕,難道,那些高矮胖瘦的男人也都是我收集的“美人’?這謠言何等可笑!”

“可我聽衛兵說,您這次來訪大學院,身邊就帶了兩位美麗的金發少女。”

萊昂皺眉:“這有什奇怪的,其中一位是我的夫人,我們才剛剛完婚。

另一位.你們更認錯了,那不是女性,那是我妻子的遠親表兄弟,也是我的魔法顧問,我們一起來參觀奧蘭德享譽盛名的王家大學院,有何不妥嗎?”

“大人,我還聽說亡靈戰爭期間,您和伊妮絲王女殿下關係親密.. . .”

西奧多院長聽得身上肥肉一個激靈,大喝一聲,當即打斷了那人的話語。

“好了!夠了!!你們這些無禮的家夥,潘德拉貢大人如此耐心的答複你們,還要得寸進尺胡鬧到什時候?我以院長的名義命爾等立刻解散,回到你們的學業中去!誰也不許再胡說八道,不然我叫衛兵把你們統統丟進思想之塔關三天!”胖院長聲厲內荏的吼道。

當然,這警告對學士們毫無威脅,一些學士不滿的站起,他們還有很多有關亡靈戰爭的問題,想要和對方交流。

西奧多卻不再管這幫不服管教的家夥,顧不得失禮便拽著萊昂離去。

萊昂倒沒有對這些學士們生氣,但也被後麵的八卦謠言問得. . ..有些不知該如何澄清。大是大非的大義好辯,越辯越明。可這難以自清的八卦緋聞,無法自證,越辯怕是越糟,身上長八張嘴也說不清。

於是借著西奧多的台階,他向大廳中的學士們微微頷首,跟著胖院長離開了大廳。

來到學士堡壘外的庭院,西奧多鬆了口氣,訕笑著連連鞠躬致歉:

“萬分抱歉,潘德拉貢大人,這些學士在書泡久了,尤其是那些各個家族從小被送來的年輕學生,更不通世故,您千萬請別把今天的事放心上。”

萊昂聞言搖了搖頭,他不至於為這點小事上頭。

結束了有些出乎意料的見麵會,萊昂重新返回圖書館。

無奈的看著獅鷲男爵被那蠢材院長拽走,一眾年輕人略有遺憾。

不過很快,一些看熱鬧的學者離去後,大廳的年輕人們不僅沒有解散,一個個還展開了熱切的討論。阿德修斯學士尤其得意,滿麵紅光:“看吧,我就說能寫出那《阿瓦隆法典》的萊昂大人,絕非那些就知道殺人的莽徒。”

“話雖如此,但要是寫上檔案記錄起來,私德還是有待斟酌,萊昂大人對那些美人的解釋,依舊不是那有說服力啊。”

“放屁,奧蘭頓那些蠢貨哪個不比萊昂大人玩得花?你要是敢在這上麵亂寫一個字,我就讓你領教領教,我剛從哲學係大師們那學的宮廷摔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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