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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追遠確實不知道。

雖然 ,他是有個開頭能講 ,但這個開頭又涉及到自己與江水的博弈,這是一個禁忌話題。

且伴隨著自己與江水博弈程度的加深 ,這個話題的禁忌程度也會隨之加深。

哪怕是譚文彬對柳奶奶講述每一浪的經曆時 ,也會把這一段給刻意略過 ,隻按照正常走江流程去重編故事敘述。

而排除這一段的話,李追遠就真的沒什好講的了。

硬要講,就得把自己主動挖溝渠引江水塑造成自己被這江水線索所吸引 ,由那舞獅開始,接觸到伯奇形神 (夢鬼),再牽扯出幕後那隻手的存在,最後帶著整個團隊去了遊樂場。

然後,一切戛然而止。

自己做了一個夢 ,打了一個盹兒,一覺醒來,邪祟和幕後黑手 ,就集體排隊到自己麵前 ,自殺了。

以少年的視角 ,他隻能講出這一個零零碎碎且莫名其妙的故事。

這個故事 ,不是柳玉梅想聽的 ,配不上柳玉梅特意為此準備的高規格茶話會。

柳玉梅愣了一下 ,隨即半抬起手 ,微微皺眉。

她不是生氣。

老太太不是那種不知輕重厲害的人。

她關心地問道 :

“小遠 ,你身上是出什事了?”

李追遠點點頭:“奶奶 ,這次出門的經曆,大部分我都不記得了。”

柳玉梅站起身 ,走到少年身邊 ,伸出手掌 ,輕貼在少年額頭。

“小遠,你自己檢查過沒有 ,是否被封存了記憶?”

“我檢查過了 ,應該不是封存,也不是大腦受刺激封閉,大概率 ,是被抹去了 ,或者 ,自行忘記了。”

“這次故事的山匪 ,手段很特殊?”柳玉梅收回手,特意指了指自己的額頭。

“嗯。”李追遠點點頭 ,“而且這次故事的山匪 ,還有很深的背景。”“再說一點。”

“我渾渾噩噩的,像是睡了一覺,然後就看見匪寨的山匪和它的靠山 ,都死了。”

“隻是死於寨子?”

“我目前隻看到寨子的景象。”

柳玉梅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可能,那就是在這件事上 ,自己知道的 ,可能比眼前少年還要多。

“你且等一下。”

柳玉梅打開櫥櫃 ,取來一遝信件放在了少年麵前,最上麵 ,是一個厚厚的信封 ,麵裝的是照片。

李追遠先一張張地看著照片 ,越看 ,他的目光越凝重。

照片 ,是一幕幕滅門慘狀。

少年的思維很敏捷 ,柳玉梅既然把這些拿給自己看,就意味著她認為這些東西與自己這一浪相關。

所以 ,大概率 ,這是那隻幕後黑手的家族。

自己在遊樂園所見到的十幾個慘死的灰袍人,並不是這起事件的全部。在自己原本的計劃 ,是引入江水 ,將夢鬼認作為伯奇形神 ,從而掀起連鎖反應。

能斬斷這隻手 ,就是計劃圓滿完成。

但現在看來,自詡為激進派的自己看到這些照片後,忽然發現自己居然是保守派。

因為這已經不是斬斷一隻手了 ,這是把人整個給砍死了。

每張照片後麵都標注了時間與地址 ,天南地北 ,幾乎是同時發生。

這銷的哪隻是戶口簿,分明是族譜!

李追遠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起來。

雖然沒有明確的線索指引 ,但他現在隱約有種感覺,這次事件 ,好像主角並不完全隻是自己。

雖然風格與自己很像 ,但自己做不到如此大手筆。

在失去的那段記憶中 ,自己依舊是自己 ,行為邏輯並沒有變。

受實力等諸多方麵的限製,以自己的行為習慣,他隻會選擇見好就收 ,確保能斷一隻手即可。

越大的戰果往往需要付出越大的風險,他是不會去額外承擔風險的 ,除非……在失去的這段記憶中 ,他得到了一個更大的倚仗。

這個倚仗 ,強大到,足以讓自己無視風險評估,主動去追求戰果的最大化。

是酆都大帝?

不 ,

不會是他。

自己是能與他攀扯上關係,但二人關係歸根究底……不熟。

至少 ,自己絕不會把冒險的概率 ,寄托在酆都大帝的抉擇與袒護上 ,而且 ,大帝現在看起來 ,對自己的意見,那不是一般的大。

那到底會是誰,能給自己提供如此巨大的倚仗 ,還能讓自己真的信任呢?

要知道 ,自己本就是一個很難相信他人的人。

見李追遠翻完了照片 ,柳玉梅提醒道 :“先看洛陽虞家的那封信。”

“好。”

李追遠打開那封信,看完了事態源頭來自於豐都的內容。

對此 ,他倒是不覺得驚訝 ,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少年開口道 :“那這一家 ,應該就是山匪的幕後靠山了。”

柳玉梅:“你放心 ,趁他病要他命 ,幾家已經聯手 ,咱們家也幫了幫場子 ,盡可能搜刮幹淨一切漏網之魚。”

李追遠:“我覺得……應該不會有什漏網之魚了。”

酆都大帝既然確實出手了 ,要是還有漏網之魚 ,豈不是打了大帝的臉?

柳玉梅笑了笑:“總有些旁係或者門下弟子之類的 ,不是血親 ,卻亦有牽扯幹係。”

李追遠點點頭:“我知道了。”

老太太是想滅人傳承。

少年對此很理解 ,這畢竟是人家先做的初一 ,如今不過是原樣奉還。

至於自己派秦力和劉婷去挖人祖墳這件事 ,柳玉梅就沒細說了 ,好歹是做長輩的,當著孩子的麵具體提這一茬,倒顯得自己像是個孩子。

不過 ,她也清楚 ,今晚的茶話會 ,注定開不下去了。柳玉梅端起茶杯 ,抿了一口 ,說道 :

“根據你的情況 ,記憶丟了 ,無非兩種可能。

一是被人強行抹去了。

二是那段記憶牽扯太大 ,不能帶出來 ,隻能忘記。

其實一和二也是共通的 ,能把你記憶強行抹去的人 ,也應該具備抹去你本人的實力 ,但他沒這做 ,所以他也應該是為你好。

所以 ,就隻有第二個可能了。

那就是 ,現在的你,無法承擔這部分記憶的壓力。”

李追遠點點頭,他再次聯想到了酆都大帝的“歸家祭祖”,很顯然 ,大帝是知道這些事的。

可即使是大帝之姿 ,還得用“騙”的方式讓自己去豐都,足可見這件事的敏感。

牽扯到那高級別的存在 ,哪怕隻是夢 ,自己被迫忘掉了那段夢中記憶 ,也就不奇怪了。

柳玉梅拿起一塊核酥 ,輕輕咬了一口 :“但按你的性子 ,你肯定會執著於把丟失的那段記憶找回 ,奶奶並不反對你這做,畢竟記憶就如同人的一段生命 ,可以虛度 ,卻不能被硬生生挖去。

奶奶隻是想提醒你,在你嚐試找回這段記憶的過程中 ,切忌急躁求快 ,穩一點 ,慢慢來。”

“我明白的 ,謝謝奶奶教誨。”

“好了 ,你剛回來了 ,也累了 ,等你以後找回了那段記憶,再自己合計整理一下 ,看看適不適合對奶奶我說。下去陪阿璃吧。”

“好的 ,奶奶。”

李追遠站起身 ,準備離開。

柳玉梅又開口道 :“小遠 ,謝謝你。”

李追遠頓了一下 ,說道:“自家人,您見外了。”

柳玉梅身子往後一靠 ,笑道 :“就是親爹媽 ,見到自己孩子長大成人成為家頂梁柱了 ,也會道一聲謝謝和不容易,奶奶我這 ,可不算是見外。”

“我還沒長大 ,這個家,還是得奶奶您繼續頂著。”

柳玉梅搖搖頭:“不怕你笑話,我是真不喜歡當家 ,我到現在都在回憶著年輕時無憂無慮肆無忌憚的日子。今兒個 ,我是又體會到了。”

見柳玉梅如此說,那李追遠就順著她的話寬慰道 :

“奶奶您命好 ,天生小姐命 ,別人羨慕不來。”

“ ,貧嘴。”柳玉梅指了指桌上的茶點 ,“端點下去吧,勉強當個餐飯用 ,或者夜你餓了 ,自己上來拿。”

“好的 ,奶奶。”

李追遠來到樓下 ,來到阿璃書房。

阿璃穿上了一雙娟綠色的繡鞋,白色的睡衣外披了一件紅色的蓮蓬衣。

女孩正在畫著畫,設計衣服。

李追遠依靠在門框邊 ,問道 :“阿璃 ,你餓不餓?”

雖然在柳奶奶那兒吃了些點心,但人在疲憊後,更渴望那種湯湯水水的慰藉。

女孩點點頭。

“那我們去煮點東西吃。”

女孩搖搖頭。“怎了?”李追遠有些疑惑,轉身走向廚房 ,他平時不做飯 ,但煮個麵條餛飩還是沒問題的。

走到廚房門口 ,李追遠看見上麵貼著的滿滿封條。

將手貼放在門上 ,都不用細細感受 ,一股極不舒服的惡心感就傳遞過來。

劉姨到底在廚房 ,留下了什?

細思之下 ,李追遠有些明白了。

柳奶奶他們明顯也是察覺到自己這次遭遇了幕後黑手,他們也在為自己做著出意外的準備。

要是接應 ,要是複仇 ,總之 ,他們已經決定豁出去了。

這種被保護和托底的感覺 ,確實挺不錯的。

阿璃也跟了出來 ,站在少年身邊 ,看著他。

李追遠是有能力撕開這些封印的,但撕開後還得處理廚房的那些東西 ,再用麵的鍋碗瓢盆來煮東西吃,忙活完,怕是天都得亮了。

“阿璃,我們出去吃吧?”女孩點了點頭。

李追遠領著阿璃進了她的房間 ,打開衣櫃 ,從麵挑選出了一套衣服 ,放在床上。

然後 ,他就上了三樓 ,來拜一拜秦柳兩家的先人。

本意是趁著阿璃換衣服自己回避時 ,找件事打發打發時間 ,可沒想到 ,原本放置祖宗牌位的房間門上 ,也是貼著封條。

而且這封條強度,遠超一樓廚房。

李追遠再次將手貼在了門上 ,因為他的這一動作 ,屋子似乎有好幾道意識蘇醒,對他進行警告回應。

即使是現在的他 ,麵對這種壓迫時 ,也依舊感到了些許喘不過氣。

要知道 ,屋子的那些東西 ,本身就在封印之中 ,但它們仍然能將氣息與目光穿透自身封印,再穿透房間封印,清晰地傳達到自己的意識。

這必然是一群,極為可怕的凶物。

按理說,這些凶物不應該出現在這,但凡跑出去一隻 ,都能引起天大的麻煩 ,它們明顯是被臨時轉移過來的。

而能一次性搬出這多可怕凶物的地方 ,也就是秦家或者柳家祖宅了。

一代代龍王行走江湖,鎮壓邪祟 ,肯定會有不少凶物,被拘回祖宅進行永鎮。

老太太這次真的是把家底子 ,也拿出來了。

家人丁稀少 ,就拿邪祟湊。

真把這群邪祟帶去仇人家,解開封印或者提前完成交易,那絕對能給仇人家帶來巨大震蕩,甚至是災難。

而老太太本人 ,也會因此牽扯上巨大因果 ,以龍王家之名 ,行私放邪祟為禍之事,這不僅是天道會震怒,連龍王家的清譽也一並給毀了。

李追遠這下 ,是真的懂先前老太太所說的“謝謝”,到底有多沉重了。

似乎是察覺到外頭用手接觸門板封印的少年心神開了小差 ,頭的凶物集體發出躁動 ,想要趁此機會擊垮這少年心神。

李追遠察覺到了 ,目光一凝 ,盯著身前。

現在的他,與頭的這些大凶之物比起來 ,還不夠格 ,但不知為什,當他氣勢起來後,心竟自然而然升騰出一股巨大的底氣。仿佛在自己身後,還站著一道身影。

雙方的氣勢 ,竟在此時達成了一種平衡 ,少年沒有被壓製下去。

漸漸的 ,頭的凶物也就安靜下來了 ,它們被封印得太死,縱然有諸多手段卻也無法施展出來,既然靠氣勢震懾無用 ,也就懶得再繼續費功夫。

這也算是它們的一種認可了 ,自打被轉運到這後,每個進出這個家的人 ,都被它們試探過。

就是阿璃,也被它們打擾得沒辦法安心撫琴。

李追遠收回手 ,轉過頭,看向自己空蕩蕩的身後。

剛剛他清晰捕捉到了自己的那種感覺,自己身後,曾站過誰?

自己記憶失去的時間隻有兩天,誰又能在這短短兩天,就能讓自己生出背後產生倚靠的感覺?

下了樓,阿璃已經換好了衣服 ,李追遠讓她坐在梳妝台前 ,拿起梳子幫她梳了一下頭發。

不用盤發髻 ,簡單梳一下就好。隨後,少年牽著女孩的手 ,走出家門。

已是深夜 ,不僅校內食堂早關門了 ,校外的店鋪也早已打烊 ,就算偶有還開著的,那也是大排檔,那種地方不適合帶阿璃去。

好在 ,自己在校內還有一個小窩。

這會兒的校園靜悄悄的,路上沒什人 ,但即使有人,有少年牽著自己的手在身側 ,女孩也不會感到畏懼。

走到平價商店前 ,店門還開著 ,進去後,看見陸壹正煮著一大鍋東西 ,熱氣升騰。

“神童哥 ,正好 ,我正給他們煮呢 ,你也一起來吃點?”

“你在煮什?”

“酸菜燉大骨頭,你就可勁造吧,保準一吃一個不吱聲。”

李追遠湊近看了看 ,酸菜的香氣開胃 ,頭的大骨頭在沸湯中翻滾 ,確實讓人很有食欲,除此之外,鍋還有不少幹貨也一並在煮著。

“很多好東西。”

陸壹應了一聲 :“對 ,都是家寄給我的。”“會不會太破費了。”

“瞎 ,這算啥 ,好東西就得大家一起分著吃才香。

以前我爸媽在的那家小肉聯廠效益不好 ,工資都不怎發得出來,隻能拿貨頂。

前倆月 ,我爸和鎮簽了協議,算是半承包了肉聯廠,誰知訂單忽然來了 ,第一個月止損,第二個月扭虧為盈了。

雖然還欠著大家夥不少工資 ,但好歹看到了希望。

我也不知道我爸那半輩子的老實人 ,是怎敢做出這事的 ,我媽也是謹慎慣了的性子 ,居然敢同意,還陪著我爸去親戚那到處借承包押金。

他們事先沒告訴我 ,我也是才知道的。”

“恭喜。”

這年頭,確實有很多人靠企業改製賺到了大錢發了財,但那些是吃到肉的 ,更多的 ,還是賠失敗的。

陸壹:“小錢小錢 ,賬上虧空還多著呢,得慢慢還。”

“但你至少今年能回家過年了。”暑假陸壹就沒回去 ,而是忙著做家教掙錢。

“這倒是。”

陸壹將大勺子往鍋邊一放,瞧見了阿璃,正欲說這個漂亮得不像話的小姑娘他見過 ,曾來店買過一罐健力寶。

但再瞅女孩和神童哥手牽著手 ,這熱情打招呼的勁兒立馬就熄了回去 ,隻是對阿璃簡單笑笑。

然後 ,他開始給鍋切血腸。

阿璃以前也是見過陸壹的 ,那時的陸壹像是一節節的紅色長蛇。

現在自然不是了 ,但他切血腸的動作,還是讓阿璃感到些許有趣,不自覺地用手手指輕輕勾了勾少年的手。

李追遠再聰明,也不可能猜到阿璃現在想的是紅腸蛇切自己下鍋的畫麵。

少年隻當是阿璃也餓了 ,就笑道:“等一下我們就開吃 ,先去看看他們。”

陸壹忙道 :“醫生已經請來了 ,在下麵呢 ,神童哥 ,血腸煮一會兒就好了 ,我先給你們盛出來 ,然後我再給他們送下去。”

“不急的 ,陸壹哥 ,你先忙,我下去看10m

看。”

“好 ,再燜煮一會兒,更入味兒。”

李追遠牽著阿璃的手走向地下室。

已經處理好三個人傷口的範樹林 ,正坐在譚文彬床邊 ,和他一起抽著煙。

“萌萌是山城人對吧?”

“萌萌?”譚文彬吐出一口煙圈 ,“她讓你這叫的?”

“我是覺得真叫更親切嘛。”

譚文彬上下打量了一下範樹林 ,提醒道 :“範哥 ,聽咱一句勸,你是外科神醫 ,和她專業不對口。”

“兄弟,你這是什意思,我就沒有一丁點發展發展的機會?她有對象了?”

“這倒還沒。”

“那怎了嘛。”範樹林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白大褂 ,“我雖然工資少一點 ,工作忙一點 ,事業發展窄一點……”

說著說著,範樹林自己聲音都低了下去,隻能倔強道 :“好歹我還不算老。”

“範哥,你要是想找對象 ,我可以幫你留意一下 ,但有些女人,真不合適。”“唉,我知道 ,她長得漂亮 ,我守不住。”

陰萌長得漂亮?

譚文彬還真沒留意過這個。

許是彼此太熟了 ,自然也就不會在意對方的長相 ,再者 ,也不是誰都能和阿璃那樣,看一眼就覺得不一般。

“範哥,你放心,我幫你留意留意,我們係女生不多。”

“那你說的這是啥?”

“但男生多啊,性別你也別卡那死。”

“哈哈哈 !”

二人一起笑了起來。

本就是一個比較尷尬的話題 ,以這個方式收尾挺合適的。

不過 ,笑完後 ,範樹林雖然確實熄滅了對陰萌的心思,但他也是陷入了某種憂鬱,有一種一段感情已經從自己身邊溜走的哀傷。

譚文彬側過頭,伸手抖了抖煙灰。

他知道 ,這種沒談過戀愛的男的,最喜歡在和女生沒什接觸甚至女生都還沒什感覺時,就自己給自己腦補上演一出百轉千腸的曠世絕戀。“我去看看他們倆。”範樹林熄了煙 ,起身離開了房間。

他剛走 ,陰萌就推開門進來了。

譚文彬仔細觀察了一下陰萌。

陰萌:“怎了?”

譚文彬:“還真別說,自從上次劉姨幫你美白之後,你現在還真挺漂亮的。”

“是?”陰萌撐開手 ,故意原地轉了一圈 ,“謝謝誇獎。”

“怪不得範神醫你一叫他就馬上屁顛屁顛地跑過來了 ,長得好看確實有優勢。”

“那怪不得我以前開鋪子時沒生意 ,原來是那時的我不夠好看?”

譚文彬白了她一眼 ,笑罵道 :“你就算那會兒美若天仙又有什用,誰他媽的看你長得好看就進你店去買副棺材。”

陰萌瞪了譚文彬一眼。

門被推開 ,李追遠牽著阿璃的手站在門口 ,譚文彬和陰萌馬上收斂起了臉上的嬉笑。

“小遠哥。”

“小遠哥。”李追遠:“抱歉 ,讓你們冷場了。”

陰萌低下頭,憋著笑。

譚文彬:“哪能啊 ,嚴肅中也能活潑。”

李追遠問道 :“你的尾巴骨怎樣了?”

“需要靜養一段時間,這段時間我就不回寢室了 ,就在這兒養傷,萌萌會照顧我們。”

說著,譚文彬將寢室大門鑰匙遞給了李追遠。

陰萌聳了聳肩 ,顯然是默認了。

李追遠對她說道 :“那你辛苦了 ,平日多做點好吃的 ,給他們補補。”

陰萌:“好。”

譚文彬哀嚎道:“不要啊。”

李追遠和阿璃離開了 ,先前他已經探望過昏迷的潤生和熟睡中的林書友。

陰萌把房間門關上,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說道 :

“小遠哥講的冷笑話,冷得讓我有些害怕。”

譚文彬伸手揉了揉嘴角 ,剛剛喊得太誇張,嘴角被扯到了。“正常 ,阿璃在小遠哥身邊時 ,小遠哥就能多些人情味 ,咱們也得有意識地進行些配合。”

“我還是更習慣小遠哥以前的方式。”

“拿鞭子係在你脖子上 ,叫你幹嘛就幹嘛的那種 ,反而能讓你舒服?”

“你這是什狗屁比喻。”

“話糙理不糙。”

“也確實。”

“ ,我看你是和潤生待久了 ,學著他那樣 ,把自己腦子也丟掉了。”

“瞎說,潤生可聰明了。”

譚文彬故意掐著嗓子 :“細啊 ,額們家潤生侯可聰明伶俐是大智若愚捏。”

陸壹去給下麵送了飯菜後,回到上麵 ,和李追遠與阿璃一起吃飯,不過 ,他是坐到櫃台那邊去的。

“陸壹哥 ,你可以坐得近一點。”

“不用,神童哥 ,我正好一邊吃一邊盤賬。”“你真是辛苦,正好以後可以回去繼承家業了。”

陸壹搖頭道 :“企業性質沒變 ,不是我家家業。”

“是我失言了 ,抱歉。”

“哈哈 ,是我較真了 ,神童哥。那個 ,其實我是想著自己搞些名堂,我挺喜歡這種與人打交道的做買賣方式的。”

“那等這家山寨的主人回來,你可以和他多交流交流,他想法多 ,本錢也不少。”

山寨主人 ,指的是這家店經營許可證上的名字。

薛亮亮是個脫離低級趣味的家夥 ,明明有著一身賺錢的本事 ,卻對賺錢的欲望很低 ,他現在隻想著幹兩件事 :

一件是建設祖國 ,一件是回南通。

陸壹也沒扭捏客套 ,直接道 :“行 ,等寨主回來 ,我向他取取經。”

接下來 ,就是比較安靜的吃飯時間。

陸壹其實單獨坐櫃台這兒也不是為了盤賬 ,他今日事今日畢,不可能大晚上的賬還沒算完,但怎說呢,人是有氣場的 ,他是和神童哥與那姑娘坐一起 ,他吃飯吃得不自在。不過 ,隔著遠點 ,瞧他們吃飯 ,倒也是一種享受 ,比《紅樓夢》電視劇都好看。

一邊看著他們一邊吃飯 ,連手的大骨頭 ,仿佛都有股子婉約秀氣味道了。

究其原因,電視劇的演員,終究是演的,但對阿璃來說,這是她的生活。

可惜劉姨平日不會來店買東西 ,要不然倒是能和陸壹產生點共同語言。

吃完飯後,李追遠送阿璃回家。

沒累到昏迷或者透支時 ,他也不好意思睡阿璃房間 ,雖然他確實很喜歡阿璃臥室地毯的質感。

“阿璃,過幾天再和你講這次的故事,等我回憶起來。”

告別了阿璃,手有譚文彬給自己的大門鑰匙 ,李追遠打開宿舍大門 ,回到寢室。

洗漱後,準備上床休息。

李追遠將銅鏡換了一下位置,開啟寢室隔絕陣法。

就這一個簡單的動作下 ,李追遠怔住了。

他有些疑惑地環視這個由自己親自布置的陣法 ,內心深處 ,竟產生一種這布置得到底是什垃圾的感覺。

簡單思索之下 ,腦子立刻就有了一個新的布置方案 ,可以將風水之道融入陣法中 ,這樣開啟時 ,不僅能將這間寢室隔絕,還能阻擋來自外界的噪音幹擾。

黑皮書的秘法出現了巨大進步 ,陣法與風水造詣也產生了質的飛躍。

李追遠攤開手掌開啟走陰。

他手掌中 ,出現了一團黑色業火。

指尖輕輕撥動 ,業火開始旋轉跳躍。

再稍微凝神控製一下 ,這黑色的業火竟相繼變化出了小貓、小狗、大象等動物形態。

老實說,這種變化 ,在實戰中 ,是屁用沒有的。

但以前的自己 ,是做不到對術法的如此細微掌控。

所以 ,

在消失的那段記憶,我是在努力學習?

一定程度上來說 ,把努力學習的痛苦過程省略或者快進 ,直接到學會的地步,這個能力 ,能讓所有學生饞得流口水。

不過 ,李追遠想的不僅僅是這些。他走到譚文彬書桌前,抽出一本書,然後躺回自己床上 ,打開床頭燈。

他其實沒有睡前看書的習慣,離開書桌上床後 ,會直接休息。

但今天 ,他破例了。

少年手拿的是《江湖誌怪錄》第五卷。

翻動紙張時 ,可以嗅到紙頁上傳來的淡淡佛檀香 ,當然 ,上頭的內容對現在的他而言,已經是再基礎不過的東西了。

但在看著每個死倒類型介紹完後,下方的那一行“為正道所滅”時 ,心的那股猜測 ,開始變得越來越濃鬱。

就和柳玉梅一開始得知那家被滅門時沒往自家小遠身上去聯想一樣,李追遠其實也是如此。

這已經不是燈下黑了 ,這是太陽黑子。

李追遠已經無法回避了 ,當幾條線索出現時 ,那個最不可能的答案 ,幾乎成了某種意義上的唯一。

能在陣法、術法、風水上 ,教自己的人 ,這世上應該還有不少 ,但有那個水平能讓自己在短時間內就取得質的飛躍的,寥寥無幾。

最重要的是 ,他還得會教自己黑皮書上的秘法。

這玩意兒,不是誰都能學的,已知這世上另一個會這個秘法的 ,眼下還在桃樹林下自我鎮壓著。

自己還得一見麵就信任他。

他還得樂意幫自己。

甚至不惜 ,幫自己去算計酆都大帝。

所以 ,

隻能是你了啊,

魏正道 !

雖然記憶依舊沒有被具體地找尋回來 ,但確認了魏正道這個基點後,整件事的因果脈絡就清晰了。

因為你可以不用計較“具體是怎辦到的”,因為魏正道在那 ,以前不能辦到的事往往就能變成可以辦到,然後以他為圓心 ,事態就可以被牽扯到一塊去。

隻是 ,魏正道還沒死?

不 ,按照自己類推出的他的習慣,自己丟失的這段記憶,和他死不死沒什關係,隻要自己繼續遵從以前的行為模式即可。

那就是 ,他死了 ,自己開心 ;他沒死 ,自己就上去補上一刀 ,再給他舉辦一個盛大的葬禮。

李追遠放下書,熄燈 ,開始睡覺。

雖說回來前已經睡了兩天兩夜 ,但夢的活計太多 ,真沒休息好。

這一晚,李追遠做了一個夢 ,一個很潦草也很簡單的夢。

夢 ,他看見了一道模糊的人影,坐在一隻可愛的小白馬上 ,伴隨著童謠聲 ,起起伏伏 ,不斷旋轉。

李追遠就在這淺顯簡單的夢 ,看著他 ,在旋轉木馬上 ,開心地坐了一遍又一遍。

等第二天早上少年醒來時 ,腦子還在回蕩著那首如魔音入耳的童謠:“爸爸的爸爸叫什……”

李追遠擅長相學和命理,解夢隻是其中小道 ,但即使是他 ,也實在是沒辦法去解這種離奇詭異的夢。

清晨 ,李追遠走出寢室 ,他要去帶著阿璃去操場散步,讓她逐漸適應外麵。

“神童哥,神童哥 !”

陸壹站在商店門口對著這邊招手。李追遠走了過去。

“神童哥,寨主來電話了 ,找你的 ,我正準備去你宿舍喊你的。”

“謝謝你,陸壹哥。”

李追遠走到櫃台邊 ,這會兒電話已經掛了 ,一般是那邊給與叫人的時間,過會兒他再打來 ,當然 ,也可以你主動回撥過去 ,就看計不計較這點電話費了。

少年按了一下按鈕 ,來電記錄 ,往上一翻,看了眼前綴歸屬地號碼。

果然:南通。

水域邊 ,最難理解的有兩種存在。

一種是死倒 ,你不知道它所在何處。

一種是釣魚愛好者 ,他們無處不在。

清晨 ,一個兩個三個……一夥釣魚愛好者 ,湊到江邊 ,甩出了自己的魚竿。

後頭路上 ,停著自行車、三輪車、摩托車 ,還有一輛桑塔納。

昨兒個有人在這釣上來一條大貨 ,興奮地掛在車頭,家都不急著回,先在街上足足逛了三圈。人家騎車遇到車輛行人擋路時,是撥弄車鈴 ,他是不停地抽那條魚的嘴巴子。

消息傳播下 ,這一大早 ,在這個釣口處 ,就聚集起了一群人。

冬日早上寒風蕭瑟,大家都凍得瑟瑟發抖 ,卻又沒人敢撤。

因為比自己一無所獲更痛苦的是 ,自己走後再聽說身邊的人 ,在這釣到了大貨。

不過 ,眼下 ,他們的注意力被遠處另一端的一個青年所吸引。

青年來到江邊時,還和他們揮手打過招呼,然後把衣服脫下來,放在旁邊用石頭壓著。

緊接著 ,他就縱身跳入江中。

起初 ,大家夥以為他是來冬泳的。

這最年輕的都已過了而立之年,隻能不停感慨:到底是年輕人,火力旺。

青年跳江後,又很快浮上了岸。

然後 ,青年開始二次跳江。

大家夥不禁感歎:到底是年輕人 ,不僅火力旺 ,還真他娘的持久。

隨後,就是互相吹噓自己年輕時,身體到底有多頂多棒。

青年第三次浮回岸邊 ,青年似是著急了 ,開始對著江麵喊 :

“喂 ,老婆 ,我來找你了 ,我來找你了 !”

連續喊了好幾聲後,青年再度跳下江水。

一眾釣魚老哥麵麵相覷:

壞了 ,不好,這家夥不是來冬泳的 ,他是來殉情的!

人命關天 ,老哥們馬上丟下自己的魚竿和裝備 ,拚了命地往這邊跑來 ,卻已不見了那青年的身影。

江水茫茫 ,他要真溺進去了 ,撈也不知道去何處撈,因為這兒距離崇明島很近 ,不需多久就能被衝到海去。

正當大家急得團團轉時,轉機出現了 ,那個青年 ,竟又一次浮現出了水麵 ,來到岸邊。

他很激動,不停喊著:“喂 ,你為什不理我 ,我來找你了 ,我來找你了啊!”

老哥們馬上一擁而上,將那青年拉扯上來,青年還欲掙紮 ,似乎仍想繼續跳江,老哥們幹脆將他壓在了身下,用魚線給他先綁了。然後,大家魚也不釣了 ,開始圍著青年 ,給他當起了人生導師,開解他的感情問題。

對於中年男人來說 ,聊這個的快樂 ,不比釣魚來得少。

大家紛紛拿自己舉例,嗯,主要是這年頭,大清早地不在被窩待著能跑來江邊釣魚的 ,夫妻感情再怎也好不到哪去。

薛亮亮有些哭笑不得 ,但為了脫身 ,隻能裝作仔細聆聽的模樣 ,然後連續“頓悟”,緊接著“恍然”,接著“感慨”,最後“發誓”。

老哥們兒說得口幹舌燥的同時卻又津津有味 ,見小夥子確實看破了愛情的虛妄 ,他們也就幫他解開了魚線。

薛亮亮連番感謝後 ,跑離了江邊。

他跑時 ,那個開摩托車的釣魚老哥還在後頭特意跟了他一段 ,防止他換個口子繼續跳江自殺。

最後,薛亮亮幹脆坐上那老哥的車,讓他載著自己來到鎮上 ,找到家剛開門的小賣部,拿起電話。

陸壹接的電話,他去喊小遠了。

薛亮亮在旁邊抿著嘴唇 ,摩挲著手 ,讀秒等待。這時 ,電話響了 ,他馬上接了。

“喂 ,亮亮哥 ,是我 ,小遠。”

“小遠,我老婆不要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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