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哆…哆哆…哆哆哆……噠噠噠噠!”
譚文彬手持搖把,快速轉動,將拖拉機發動。
等大家都坐上去後,譚文彬駕駛著拖拉機,沿著山路前行。
身後,是歡慶後陷入沉睡的苗寨。
李追遠坐在後車廂,抬著頭,看著漫天繁星。
等快要到那座湖時,李追遠閉上眼,中斷了自己這份寧靜。
“做好準備。”
所有人,都開始檢查起自己的裝備。
與譚文彬同坐在駕駛位的薛亮亮,接過了拖拉機握把,開這最後一程。
到達湖邊。
李追遠手持羅盤,確認好方位,選定了一個下水的位置以及潛遊的方向。
潤生蹲下來將少年背起,隨即縱身一躍,跳入湖中。
林書友和陰萌緊隨其後。
譚文彬將手剛點燃的香煙猛抽了兩口後,遞給薛亮亮,然後也跟著跳了下去。
薛亮亮站在原地,抽完那半根煙,再次將拖拉機發動起來,調轉車頭。
車有他們篩留下的一些衣服器物,還有食物藥品,他的任務是把拖拉機開到較遠的一個安全位置,等待他們上岸歸來。
薛亮亮知道自己沒能力去一線幫忙,那就沒必要去添亂了,盡自己所能,把後勤做好。
安頓遮掩好拖拉機後,薛亮亮坐在後車廂上,抬著頭,代替小遠,繼續欣賞起了星空。
貴州有極為豐富的人文與風景資源,等這的事情解決、施工隊歸來複工後,他們的任務也就算完成了接下來,會有一大段空閑時間,可以不用繼續留在工地。
薛亮亮從口袋拿出小本子和筆,他覺得自己可以給小遠他們做一個旅遊攻略,帶著他們好好玩一趟。隻是這攻略做著做著,心忽然升騰起一股索然無味。
不是貴州的大山不夠美麗,而是南通的江水更加迷人。
他覺得,比起自己做的豐富旅遊攻略,小遠應該更喜歡聽自己來一句:
走,回南通。
夜的湖水很涼。
入水後,大家向著湖的西北位潛遊。
越靠近那個方位,水的溫度就越低。
等深潛下去,防水手電筒燈光撒照到湖底,甚至能看見一片白霜。
而在白霜中間,有一個黑駿酸的洞口,四周大片黑色的水草招搖。
潤生是第一個靠近洞口的,這些黑色的水草主動地纏繞過來,企圖將他捆溺。
奈何潤生的力氣實在太大,其原本相較於岸上就更喜歡水下,再得到秦叔的教導傳功後,水下的他更是如魚得水。
水草被不斷崩斷,黃河鏟在潤生手中如同一把鐮刀,瘋狂收割的同時,也為後續夥伴的跟進清理了道路稍微等了等,見他們已跟了上來,潤生這才向洞內遊入。
洞內水流很紊亂,普通人進到這,怕是會被直接衝得迷失方位。
李追遠左手摟著潤生脖子,右手拿著羅盤。
少年隻需指尖在潤生後脖頸處勾勾畫畫,潤生即刻就能會意,調整方向。
遊著遊著,前方出現了一片黑影。
李追遠拿手電筒照過去,發現是一排排屍體,特殊的環境下,屍體得以被較好地保存,倒是沒變成巨人觀的那種模樣。
屍體有男有女,但從身材上來看,孩童占了一多半。
有很多孩童,即使是死了,手依舊牽著身邊的“爸爸”或者“母親”。
老變婆的收羅對象主要是孩童,這的成年人,應該是為了救自己的孩子一同被拉扯下來的。手電筒再向下照去,可以發現下麵的黑影堆積成小山,不過基本都是破碎的。
能飄浮至上頭的,都是較為完整的屍體。
新鮮的屍體不多,從他們衣著上來看,都是上了年份的。
這些,都是上一次老變婆“生產”時,所搜刮來的祭品。
邪祟之災的破壞力,在此刻變得具象化。
李追遠將羅盤收起,閉上眼,右手緩緩向下。
【酆都十二法旨一一萬鬼齊喑。】
現實中看不見,但在走陰視角,能看見少年掌心中不斷湧現出一縷縷的黑色紋路,向著前方蕩漾開去。
李追遠這是在對“他們”進行安撫。
這種死去很久同時又在陰潮之地被禁錮的屍體,在接觸到活人氣息後,很容易屍變化為死倒。與其在水下麵對這樣的麻煩,不如先對“他們”進行人為安撫。
在見到正主前,大家能省一點力氣是一點。
有了少年的安撫,屍體們都很安靜,所有人都從“他們”中間穿遊而過。
然後,完全被水域充斥的空間結束,上浮後,得以出現空穀,大家上岸。
快速休整後,繼續前進。
這不是地宮,透著一股子天然原始。
走著走著,就能看見溶洞的晶瑩,尤其是在手電燈光照射過去時,反射出炫目的五彩斑斕。譚文彬:“多好的地方啊,真適合做旅遊開發。”
林書友:“可是彬哥,這有髒東西。”
譚文彬:“我們把髒東西清理幹淨就可以了。”
林書友:“但是,遊客來這不覺得晦氣?畢竟這死過這多人。”
譚文彬:“那些陵墓景區節假日時不也遊客多得飛起?”
林書友:“有道理。”
腳下的道路越走越寬敞,前方出現了一塊較為平整的區域。
平台上有十二個凹槽,有十一個凹槽上嵌有石棺。
石棺外形,和白天在工地上滅殺的那位女貴人所躺的,一模一樣。
李追遠當時還懷疑那個女貴人是老變婆從附近哪處古墓挖出來的,現在看來是他猜錯了,那個女貴人本就是老變婆的“陪葬品”。
聖女,本就是一種信仰體係下的職業稱呼。
曆史上,有些聖女能成為周圍一大方區域的共同信仰,而有些聖女,可能就隻是被自己所在的小村寨推老變婆的前身,應該是一位地位很高的聖女,要不然,陪葬者也不至於那般珠光寶氣。
不過,餘下的十一口棺材,有九口已經被打開,頭空蕩蕩的。
沒開蓋的那兩口棺材上,也被用鎖鏈捆著。
那九口空棺材,應該是趙家那位龍王來這時,做的清理。
李追遠留意到,捆綁棺材的鎖鏈,已被腐蝕,失去了原本功效。
少年伸手對著它們指了指,同伴們會意,大家開始向那兩口棺材一步步靠近。
人家龍王來這,是飄然而至,在完事鎮壓後,又瀟灑離去。
那是龍王風采。
他們現在距離龍王級別還差得遠,小團隊自有小團隊的運作方式。
你要是威脅過大,那我就能避則避,隻完成主要任務即可,要是你危險可控,那我寧願多花點時間,把這兩顆雷給提前排掉。
省得完事兒出來時,再遭意外波折。
不過,就在這時,頭深處忽然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緊接著第二聲、第三聲……
譚文彬:“我艸,是要生產了?”
陰萌:“龍王字碑上不是說她生產時要做血祭?”
林書友:“是啊,這不還沒大開殺戒嗎?”
潤生:“早產。”
伴隨著慘叫聲,兩口棺材上的鎖鏈脫落,棺材蓋掀起。
頭,兩具女屍挺立,原本不說膚如凝脂,但至少看起來還挺白皙,生前應該也是貴人的身份,但很快,她們的皮膚就變得鐵青,眼耳口鼻處有黑氣繚繞,身上滲出粘稠腥臭的液體。
“砰!”“砰!”
兩具死倒,跳出了棺材,不過它們並未發動攻擊,而是腳尖踮起,滑移向了進口處,似是在護法。慘叫聲,還在繼續。
擺在李追遠麵前的,有兩個選擇。
一個選擇是繼續穩紮穩打,逢山開路遇水搭橋,一步一步穩穩推過去。
另一個選擇就是,以性價比最高的方式擋開路上的阻攔,以最快的速度衝進核心區域,也就是“產房”。
這可能是一個陷阱,同時也可能是一個機會。
不過,反過來思考一下,選擇就能更容易做出了。
曆史上,老變婆上一次生產時,得由龍王來親自出手解決,那位趙家龍王親手斬殺了蠱童。由此可推斷,蠱童的威脅,比起母體老變婆要大得多。
就算這是陷阱,那也無非是中了分兵之計,風險能夠承受。
李追遠下定決心,開口道:
“林書友。”
“在!”
“攔住它們。”
“明白!”
林書友先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登山包的符針,這算是給自己一個心理暗示,同時也是給即將降臨的童子一個明示。
白天隻是熱身,大活兒現在開始了。
林書友左手攤開,右手握拳,單腿蹬地,豎瞳開啟,白鶴童子降臨。
降臨後的童子二話沒說,三步讚下身形轉換,逼近一頭死倒後,一把抓住其衣服,將其後拽。同時,右手伸出,掌心中出現一道無形漩渦,強行拉扯住另一頭死倒,使得其不得不緊隨自己的步伐。即使是官將首一脈的老乩童,也鮮有看見陰神大人使用術法的畫麵,這就漸漸造成了官將首隻會近戰搏殺邪祟的既定認知。
事實上,人家是會用術法的,但用術法會消耗自身力量,人家舍不得。
現在,童子舍得。
池心必然還有著自己的心思,但池不得不麵對現實。
比起被這少年呼來喝去立規矩,池更無法接受的是,在自己已經如此妥協承受如此多委屈後,最後因發揮不行,那少年強行給自己的乩童換個陰神。
大年初三的夜,林書友晚上不睡覺,去摸增損二將神像的那一幕,已經深深刺激到了童子。童子一上來就強行發威,將兩頭死倒拉開,開辟了去路。
李追遠再次爬上潤生後背,一揮手,其餘人向衝。
那兩頭死倒也就是和白天女貴人一個級別,實力不算離譜,但比較難殺,在此刻,已不值得在此為它們消耗太多時間。
衝出平台後,是一座粘稠的水潭。
水潭不是水,而是發臭的鮮血。
在眾人來到這時,一塊巨大的黑色硬殼自頭浮現,這應該是一隻蟲子。
但這蟲子已經死了,其甲殼上,有一處巨大的凹陷,應該是被強行砸破,直接鎮殺。
隻是,死去的蟲子雖然未能複活,卻也成了一種新的培育載體。
自其身上,源源不斷的小蟲爬出,有的還撲棱起翅膀,開始飛舞。
“陰萌。”
“明白!”
陰萌抽出驅魔鞭,鞭子在白天的戰鬥中斷了,但重新綁係後,也不是不能用,再說了,她的鞭子現在越來越像是放毒的載體。
她可不像潤生,有那種強大的蠻力,要是她有,反而不會用鞭子了,使鏟子更合適。
驅魔鞭震蕩,毒霧散開。
蠱蟲本就有毒,但很顯然,它們對陰萌的毒更為忌憚,因為陰萌對自己的毒也很忌憚。
道路開辟後,潤生背著李追遠跳上了那個蟲殼,再跳到水潭對麵。
前方出現了一個山洞,山洞上雕刻著一個詭異的圖案,應該是老變婆曾經所在村寨的圖騰。譚文彬二連跳,也跟了過來,陰萌最後一個過來。
“嘩啦啦……嘩啦啦……”
就在這時,洞口上方,也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蟲子,像黑色的瀑布傾瀉。
水潭處的蟲子,在毒霧散去後,也再次逼近。
陰萌知道小遠哥的目的是什,這次好不容易碰到專業對口,她必須要抓住這次表現的機會。隻見她拉開登山包拉鏈,頭是滿滿當當的各種小瓶子。
有些瓶子上貼著標簽,有些則什標記也沒有。
譚文彬看得一陣牙疼,出發前,他是親眼見過陰萌做準備配毒的。
那些沒標記的瓶子,並不是說陰萌看色澤形態就能辨認所以不需要貼標簽多此一舉了,而是陰萌配到一半後……忘記了它們是什毒。
其實,團隊所有人都清楚,陰萌的毒術使用有些不靠譜。
但沒人去勸說她改一改,哪怕是李追遠,對此也選擇了默認。
因為一板一眼改好了的陰萌隻是一個水平普通的毒師,而按照原有習慣帶著點胡亂瞎來的陰萌,其水平波動會很大,上限很高。
“小遠哥,四九方位!”
這是陣法布置時的一個名詞,也就是少年給他們創造的“乘法口訣”。
潤生用力點頭,譚文彬嘴開始念誦。
隨即,陰萌開始了。
她先丟出瓶子,然後在空中以皮鞭抽打,瓶子破碎,皮鞭夾藏的毒素與瓶子的毒素產生了不知名反應,直接炸開。
先是炸出了一團綠色,附近的蠱蟲全部嚇得避開。
潤生背著李追遠,身後跟著譚文彬,大家同時開始了奔跑,走的是曲線。
每次拐彎時,都意味著身前一塊區域有毒瓶破碎,毒霧散開。
驅散蠱蟲開路的同時,也盡可能地避免了傷及隊友。
潤生奔跑得很認真,譚文彬邊跑邊大聲背著口訣。
蠱蟲們很害怕,隊友更害怕,因為陰萌一個手滑,可能就會導致己方中毒。
最終,大家夥終於衝破了蠱蟲阻攔,跑入了山洞中。
而陰萌,則因為替大家開路,留在了後麵。
看著同伴們離去的背影,陰萌笑了。
皮鞭以自己為圓心,連續拍打,擊散出的毒霧給自己暫時營造出了一個安全隔離帶。
她出不去,外頭的蠱蟲暫時也不敢衝進來。
她沒有被拋棄感,她反而挺享受這種為團隊付出和獻身的感覺。
事實上,好幾次在夢,她就幻想過這一畫麵:
她站在那,說道:
“你們先走,我斷後!’
然後鏡頭先給她一個正麵近景,再鏡頭拉遠,給她一個悲壯的背影。
可惜,以往都沒有這樣的機會,更沒有創造這一機會的環境,她無法得到這種獲得感。
上次小遠哥說,是因為自己的緣故,牽扯到了酆都大帝,自己立了大功。
可問題是,她什都不記得,小遠哥和大家也都不記得,這種大功,連回憶都做不到!
這次不錯,總算有個表現的機會了。
陰萌拍了拍自己鼓鼓囊囊的登山包,她這次帶的毒瓶很充足,心倒是不慌。
不過,看著毒霧外密密麻麻的蠱蟲,她腦子忽地升騰起一個想法:
要不要逮一隻蠱蟲過來研究研究?
她知道,自己的師父,也就是劉姨,最擅長的就是蠱術。
不過那種蠱術脫胎於風水養蠱之法,養的是風水象形蠱,和苗疆蠱不是一道。
劉姨不是沒教過陰萌養蠱蟲,但陰萌是在張家界時才學會走陰,現在走陰時也很吃力,對風水之法的理解也很淺薄……
所以,劉姨教了她幾次,給她找了幾隻幼蟲培育,她都把蟲子給養死了。
風水蠱法的蟲子太嬌氣了,陰萌覺得,苗疆蠱蟲抗性高,興許能找到適合自己培育的蟲子?陰萌目光向四周看去,周圍地上已經有不少先前被自己毒死的蠱蟲了。
蠱蟲是被養出來的,那合適自己的蟲子,不就是被自己毒出來的。
隻要能經受住自己幾輪毒素不被毒死的蟲子,豈不就是天然契合自己?
不過,她不知道自己要在這支撐多長時間,可能等小遠哥他們回來時,自己還得為他們再次開路,包的毒藥可得計劃著用。
算了,等這次事情解決後,自己大不了再下來一次找這些蠱蟲重聚,嗯,讓潤生帶著自己偷偷下來。離開蟲潭區域的三人,繼續沿著山洞前進。
譚文彬本就因潛水濕過一遍的後背,剛剛又濕了一遍。
“唉,該讓萌萌配點解藥啥的,電視劇不都這演的,提前吞服了解藥,就不怕這些毒了。”潤生:“你去試解藥有沒有效?”
“得,當我剛放了個屁。”
起初,山洞還比較正常,但越往走,山洞就出現了壁畫,很粗糙很原始的壁畫,全是以鮮血塗抹,上麵畫著各種各樣的怪物和詛咒。
自頭頂中間處,有一道很粗的溝壑,一路延伸過去,應該是曾被人以利器強行破除。
隻是,陰邪之物的最大特點是,隻要給它以時間,它就能死灰複燃,哪怕恢複不到完整水平,也依舊可以給你帶來麻煩。
嬉笑聲、謾罵聲、野獸嘶吼聲,不斷傳入眾人耳中。
壁畫上的東西,從靜態漸漸變為動態,像是活過來了一樣。
它們,本就是封存在這的怨念,當作反向門神使用。
以往遇到這樣的情況,李追遠會選擇停下來,先布置陣法,再以陣勢一點一點地開拓和鎮壓過去,隔絕其影響。
可現在,容不得這般做。
譚文彬伸手拍了一下自己雙肩,罵道:“你們倆笑什笑?”
外頭熱鬧,倆怨嬰也開始加入一起嬉鬧,就跟孩子看見孩子群在玩,他也就想加入一起玩一樣。剛罵完,譚文彬愣了一下,隨即,他看見了潤生背上,小遠哥向自己看來的目光。
譚文彬馬上再次拍打自己雙肩:“孩兒們,快,活潑跳躍起來,把那些小朋友小動物都喊過來和你們一起玩!”
倆怨嬰跟隨著譚文彬後,雖然被譚文彬施展過禦鬼術,但總體上來看,也是補充遠大於損失,已經比當初他們母親托付時,怨靈要凝實許多了。
這的壁畫被人毀壞過,還殘留在這的,早已元氣大傷,也就是數量眾多,但單論品質的話,還真遠遠比不上譚文彬的倆義子。
在譚文彬的鼓動聲下,倆怨嬰開始“呼朋引伴”。
品質高,就像是孩子群的大孩子,天然掌握著話語權。
漸漸的,李追遠和潤生耳畔邊的雜音就變小了,視線也恢複正常。
譚文彬不停後退,一邊退一邊勾動手指:“來,都過來,叔叔給你們講故事,講白雪王子和七個小紅帽的故事。”
“走。”
“嗯。”
潤生開始奔跑,沒有阻擋與幹擾的他,很快就衝出了一大段距離,周圍岩壁上,也不再有壁畫了。潤生:“大家,都和以前不一樣了。”
李追遠:“大家,都在成長。”
理性的紙麵數據,李追遠一直都很清楚,甚至,他們的發展計劃也都是由李追遠製定的。
可直到真正事情發生,他們能夠一個一個獨當一麵時,李追遠心也會產生一種陌生感。
或許,這就是走江吧。
一浪一浪拍打過來的同時,大家也在這一浪一浪中不斷變強,一切都在潤物細無聲中進行。潤生:“小遠,他既然來過,為什不清理幹淨?”
這是潤生憋在心想問的問題。
既然那位趙家龍王曾來過這,為什不把特角旮旯都清理掉,還為後人增添了難度。
李追遠:“這不怪他,以他當時的視角,他是清理幹淨的。”
十二口陪葬棺,他清理了九口,餘下三口打了封印。
蟲潭最大的那隻蠱蟲,他給弄死了。
壁畫上的怨念詛咒,他直接破出一條溝壑。
一般人家也就過年前來一次徹底的大掃除,他那一清掃,至少管用上百年,真不能說他做得不夠到位。但即使是龍王,也隻能管他那一代。
碑文上,他自己也寫了:“歲月漫漫,人力有窮。”
有時候,那一代人不是不想把事情徹底做完,相信後人的智慧,其實也是一種無奈。
那淒厲的慘叫聲,越來越急促,似乎已經要到臨產點了。
這意味著,自己等人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但在潤生剛準備跨出山洞的那,一隻巨大的尾巴,掃了過來。
潤生趕緊後退,“轟隆隆”巨響之下,尾巴掃過,落石滾滾。
那東西,像是一條蛇,卻有四隻腳。
農村地方很常見,被稱呼為“四腳蛇”“蛇舅母”,其實它不是蛇,而是一種蜥蜴。
隻不過,眼前這東西的體形,有些大得誇張。
好在,它沒有頭顱。
它的頭在另一處角落放著,很大,已是白骨。
但在其順滑的脖頸處,生出一隻黑色的肉瘤,肉瘤蠕動,既像鼻子又像是一隻眼。
慘叫聲就在前方,它應該是阻攔進入“產房”的最後一道。
潤生清楚,該輪到自己了。
“小遠。”
“嗯。”
潤生一個加速,跳躍出了山洞,避開了那東西的又一次尾抽。
在空中,潤生抬起手,李追遠伸手握住,脫離了潤生後背的同時,潤生順勢轉身,將少年拋了出去。李追遠是沒練武,但長期堅持不懈的基本功打磨,已讓其身體素質早就不像外貌看起來這般簡單。對此感受最深的就是潤生,每隔一段時間少年上自己後背時,他都能察覺到少年力氣和平衡性上的變化。
要是小遠還是當年那個剛見麵時的小遠,他可不敢這般拋他,會把他摔死的。
李追遠在半空中時,就已經選好了落地姿勢,落地的那間,給自己一個側方施力,然後整個人連續滾了出去。
等站起身時,那隻無頭的“蛇舅母”想要衝過來阻攔,卻被潤生一鏟子砸中其一條腿,強行阻止。二人簡單的一個眼神交匯,李追遠對潤生點頭,潤生也點頭回應。
如果氣門全開的話,潤生有概率直接把這無頭的大家夥給弄死,但暫時沒這個必要。
離得這近,開不開,都是少年一聲招呼的事。
和譚文彬的禦鬼術一樣,當李追遠在時,潤生和譚文彬的秘術使用權限,就自然而然落在少年手。前方是三道水簾,穿過水簾後,李追遠看見了真正的趙君廟。
比起外頭山上的那一座,眼下的這座,隻能說更為粗放。
看得出,這是就地取材,臨時雕刻。
一些地方,還殘留著明顯的切割痕跡。
上有石匾,書寫:趙氏封鎮。
下有一大一小兩座石碑,小碑上嵌入著一個童子,早已成枯骨,這是被硬生生打入石碑的。大石碑中有凹陷,隱隱可見人形,但中間是空的。
趙無恙當初應該是想把老變婆和其蠱童,一同煉成石頭標本。
但很可惜,蠱童他殺了,也鎮死了,但老變婆他沒能殺成功。
最後,隻能選擇在此建廟塑陣,以求將老變婆在此借歲月與陣法之力磨殺。
隻是,陣法先一步“熄滅”,老變婆得以存活,甚至脫困。
從殘留的痕跡中,李追遠可以倒推出一些陣法細節。
他見過太多奇陣,開拓過視野。
玉虛子的陣法感悟,讓他加深了陣法細節;夢中魏正道的提攜,提升了其對陣法的審美。
趙家龍王的這座封磨大陣,是有點糙的。
大概率,趙家龍王並不善陣法之道。
這不算什奇怪事,人的壽命有限,短暫的精力中,很難有人將眾道都學成。
趙家龍王走的,應該是以力破一切的道路,自打進入這,其所留下的痕跡,都在證明這一點。但哪怕是龍王這種一代翹楚,到最後,也是需要家族助力的。
隻是,九江趙應該很難給予他這樣的援助,可這也從側麵說明其崛起之路的艱難與不易。
這江湖,要真是一直被龍王世家壟斷著,那也會挺無趣。
繼續往走,上方全是晶瑩的倒錐,地上也有一些脫落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