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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李追遠簡單應了一聲,似乎覺得有些過於敷衍了,就又補了一句:

“祝你成功。”

他沒明確答應趙毅會重新接納與庇護他,當然,他們倆之間是有一層默契,畢竟還得一起去“吃席”。所以,要是趙毅能躲開追殺,回到這,他是會打開陣法讓趙毅進來的。

但家門口的襲擊,那也是追殺的一環,沒能將雙腳踩入自己身前的這條地磚縫,逃亡就還沒算結束。這一點,趙毅肯定是能理解的。

再者,事情沒到如此沉重地步。

李追遠知道,殺趙毅奪玉,並不是少女的真實意圖。

如果她真想這做,那就該繼續安靜潛藏,等趙毅回來時給予雷霆一擊,沒必要特意跑自己麵前現一場,徒增變數。

前屋門口擺著兩張小板凳,李追遠將其中一張舉起,向外丟了出去。

少女身下的阿元,伸手將板凳接住。

李追遠走入屋,在櫃台上拿了兩瓶汽水,用啟子打開瓶蓋後,拿著走出來。

少女這時也從阿元身上滑落,他們站在地磚縫外,腳下是土路,可少女落地時,沒能濺起什塵土,最重要的是,他的耳朵,沒聽到聲音。

李追遠不認為她是練武了,虞家不可能如此短視,大概率,是她身上有著某種特殊性。

這種特殊性,自己很難複製,亦或者說,自己無法接受其代價,所以不具備參考價值。

李追遠將手中的一瓶汽水丟過去,依舊是阿元接住,放在鼻前聞了聞,再遞給已經坐在板凳上的小姐。虞妙妙接過汽水,對嘴直吹,“咕嚕咕嚕”。

“嗝兒!”

打了一串響亮的嗝兒,再將瓶口倒放,示意她幹了。

然後,瞧見李追遠坐在自己對麵,拿出一根吸管放進去,喝了一口,將汽水瓶放在膝上。

虞妙妙張開嘴,露出兩顆過長的虎牙。

“喂,你真不在意他了?”

“我為什要在意他?”

“好歹他陪你演了一場戲。”

“他拿到了演出費。”

“沒意思,我還以為你們關係很好。”

“是還可以。”

“其實,我可以不殺他。”

“我替他謝謝你。”

“但我需要你們倆,答應我一個要求。”

“他是他,我是我。”

“我認為,他是願意被你代表的,至少在這件事上。”

“好,我替他同意你的要求了。”

虞妙妙閉嘴抿唇,李追遠能聽到她嘴的磨牙聲。

“第三塊碎玉,也在你這對吧?”

李追遠端起汽水,咬著吸管,喝了一小口。

“你確實厲害,可以把那頭的屍氣鎮壓這久。”

李追遠繼續一小口。

“也就是說,之前有一段時間,你手有兩塊碎玉,且都被你鎮壓著。

你知不知道,因為你這樣做,導致市麵上那幾日一塊碎玉都沒有,害得我不得不提前把自己手的那塊給丟出去,好吸引他們去開始爭奪廝殺?”

李追遠繼續小口抿著。

“你知不知道,不死夠足夠多的人,就開不了宴席?”

李追遠把吸管吐出,把汽水瓶舉高,看了看還剩下多少。

她在給她自己臉上貼金。

如果她能有和自己一樣繼續封印碎玉的能力,那至少應該和自己來一場封印耐力賽。

之所以把手碎玉丟出去,是因為她知道自己要封印不住了。

如果市麵上一同出現三塊屍氣爆發的碎玉,她應該是有信心固守一塊,表現出足夠的強勢,讓其他人隻敢去爭另兩塊。

可當市麵上隻有一塊時,她也不敢讓自個兒淪為眾矢之的。

這一切,都是因為李追遠為了給自己同伴恢複傷勢爭取時間,不惜忍著惡心,強行對第二塊碎玉縫縫補補了一段日子。

其實,除了中途與徐藝瑾相亡於江湖。

來到麗江後,大部分時間,李追遠都在這間民宿生活得很靜謐。

但外頭腥風血雨的節奏,基本都是因他而起。

“喂!”

虞妙妙很生氣。

李追遠不回應,隻是一門心思喝著汽水。

她終於知道,少年請自己喝汽水到底是何意,隻有她憨乎乎地把它當酒幹了。

李追遠是在等,等她說出自己的真實目的,雖然他已經猜到了。

“等宴會開始後,我要你們倆,都聽我的!”

李追遠接著喝汽水。

少女的底氣很足,她這話的意思是,她可以放過趙毅,去奪另一塊碎玉。

那塊碎玉,她能丟得出去,也就能搶得回來。

她著眼於下一階段,也就是入席後的應對。

今日現身,是為了提前整合入席的團隊,她想當老大。

李追遠是猜到她這個意圖了,但他沒料到,她會用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

按照她的思路,上來先祭起威脅大棒,等自己受驚後,再順著她的話頭,一步步去認可她的真實要求。她這是訓狗呢?

可惜,自己沒遵照她的思路走,弄得她現在反而像氣急敗壞的那一條。

“喂,問你話呢,你答不答應!”

“呼嚕呼嚕嚕……”

汽水終於見底。

李追遠:“我不答應。”

他是在追求入席後的結盟以應對那時的局麵,趙毅是他眼的合格合作者,可眼前這少女,並不是。李追遠甚至不願意去假裝應和,比如先答應,再徐徐圖之,慢慢算計。

因為,與她合作時爆發衝突的可能性,遠高於一開始就不合作互相提防。

她很聰明,卻又很急躁。

李追遠不知道為什這兩種相衝突的內在性格,會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

好像她體內,還住著另一個東西。

要像趙毅那般一直聰明冷靜,要幹脆就莽夫走到底,這兩種人,都能聯手合作,最怕的就是這種又聰明又會冷不丁給你掀桌子的人。

虞妙妙指了指自己,說道:“我不精,但我爸媽把我養大付出了不小的代價,所以我很貴。和我合作,聽我指揮,我至少不會算計你們倆身上的那仨瓜倆棗,不是?”

李追遠揉了揉眉心,回答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倆得聯合起來,算計你,因為你很貴,身上瓜果很多。”

虞妙妙拳頭攥緊:“我在說我姓虞時,你的注意力馬上朝著阿元身上轉移,哪怕隻有一瞬,我也察覺到了。你是知道我家情況的,對吧。”

李追遠歎了口氣:“在這,比家世,會顯得有些幼稚。”

虞妙妙伸手指著腳下地麵:“你給我出來,我要揍你一頓!”

李追遠指了指手中的空瓶子:“還要喝,進來,自己拿。”

虞妙妙抬眼,看向民宿的招牌,目光灼灼。

身後,阿元伸手按住了自家小姐的肩膀,生怕她衝動。

這座陣法,他們之前檢查過了,想破陣,很不容易,就算自己能強行臨時撕開一截陣法口子,但對方麵,也有人。

虞妙妙冷聲道:“既然你拒絕合作,那我隻能把你當做我的敵人。”

李追遠點點頭:“你隨意。”

虞妙妙轉身離開,阿元跟在她身後。

李追遠這才注意到,正麵看時,阿元隻是瘦高,可從背後看,才發現對方居然佝僂嚴重,如果對方能完全直起身,怕是胖金哥家這高聳的土屋大門,進來時他都得側身歪頭。

再低頭,地磚縫外頭的這一塊土路,地麵整體凹陷了幾厘米,形成了一道清晰的落差。

她剛剛,是真預備著要衝陣的。

回到頭院子,李追遠把前屋門口發生的事情和同伴們複述了一遍。

對龍王虞的名號,大家並未感到多心驚,也不覺得有多少壓力。

畢竟,自家也是龍王門庭,而且還是倆。

譚文彬很不理解道:“嘶……我是真想不通她到底要幹嘛。”

李追遠:“她應該提前掌握了部分線索,和我們有一定的信息差。”

譚文彬:“可是她難道不知道,強扭的瓜不甜?這種強行湊起來的聯盟,必然會分崩,有什意義?李追遠:“可能隻是為了那第一口的解渴。”

少年懷疑,她掌握的線索,需要她在剛進去赴宴時,以三方指揮者的身份去決定一件事。至於接下來聯盟會不會內訌瓦解,她可能根本不在乎,隻要聯盟形成了,至少一開始,大家都會賣她一個麵子,哪怕隻是演戲,也會遵從她的第一個決斷。

人家所求的,應該就是這個。

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完全可以直接攤開了說,各陳所需,遊說交易,沒必要一上來就擺出以勢壓人的架勢。

這種人,真的好難冷靜去推演其行為動機。

李追遠再次揉了揉眉心,

唉,

他想念趙毅了。

就這樣又過了三日。

院子那張旅遊地圖,被譚文彬畫得很是交錯複雜。

民宿的氛圍,則在漸漸轉好。

因為大家的傷雖然還未完全恢複,可臉上,都已浮現出重傷後許久未見的血色。

哪怕沒休養到巔峰狀態,卻也具備了可持續性涸澤而漁的能力。

不管何時何地,實力,才是真正的底氣。

譚文彬算出了最新的屍氣坐標點,標注上去後,將目光落在地圖上。

如果趙毅還活著的話,那趙毅估計快死了。

因為代表他的那塊碎玉,近期活動頻率很高,但騰挪空間卻在越來越被壓縮。

譚文彬:“要進絕境了啊。”

李追遠:“他肯定還有後手。”

山坡隱秘處,趙毅四人正在做短暫歇息。

所有人都身負重傷,以孫燕和徐明為甚。

倆人都陷入昏迷,徐明更是失去了一條手臂。

碎玉還在繼續升騰著屍氣,用不了多久,新一輪的襲擊就會出現。

事實上,能支撐他們逃亡到如今的一個重要原因是,那幫爭奪的人,在出手時,往往也會提前預備著爭搶下來後如何防備被另外一撥人下場搶走。

趙毅好幾次都是算計利用好了這幫人之間的患得患失與投鼠忌器,從而找尋到空檔,一次次鑽出包圍。山女的目光故意在孫燕和徐明身上流轉,先前奔逃途中,她就暗示過趙毅丟下這倆重傷的累贅。可趙毅不為所動。

她不信他沒看懂,她喜歡這個男人,就是因為他腦子聰明,關鍵時刻永遠比別人拎得清。

趙毅坐在那捂著胸口,不時發出痛苦的鼻音。

這段日子的生死逃亡,讓這隻蜘蛛做的臨時心髒,開始不堪重負。

山女目光微凝,開口問道:“為什不告訴他們,民宿那夥人手還有一塊碎玉,而且他們都受了重傷,更好搶奪!”

趙毅抬起頭,用一種看傻子的目光看著山女。

姓李的那小子,還真不怕自己當個大喇叭去告密。

你說他在唱空城計別人就會信?

沒有明晃晃的屍氣柱子立在那,就算內心再有懷疑,也不會有人去“故作聰明”,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誰會為了一個不確定的可能去拚命?

空城計和請君入甕,保不齊是近義詞。

山女不解地問道:“不行?”

趙毅搖搖頭:“不行。”

山女:“可是繼續這樣下去,我們真的會死的,會死的!”

趙毅再次低下頭,一隻手捂著胸口,另一隻手覆著額頭,他現在不僅胸口疼,頭更疼。

山女怒其不爭道:“該下決斷了,不能全死在這啊!”

趙毅這次沒抬頭,而是深吸一口氣,嚴肅說道:

“算計別人歸算計別人,要是連自己人都算計,都能隨隨便便放棄,我還走個什勁的江,當個屁的龍王!

這種話,不要再說了,否則,我會翻臉!”

天空中,一隻斷翼的鳥還在很勉強地盤旋,發出泣血般的低鳴,敵人接近。

山女咬了咬牙,故作頹廢雙手撐地,嘴發出似哭似笑的聲音,仿佛被傷透了心:

“你又為何要這般說我,我不也是為了你好?”

兩隻蜈蚣,順著手掌鑽入地麵,然後,分別在悄無聲息間出現在了孫燕和徐明身上。

山女一直用水汪汪的眼睛,盯著趙毅,見趙毅一直沒抬頭看向這,心道:

你不願意做這惡人,我來幫你做;他們傷勢如此之重,我來幫他們解脫!

就在兩隻毒蜈蚣張口欲咬時,昏迷中的孫燕忽然睜眼開,一隻紫貂猛地從孫燕衣服鑽出,利爪將蜈蚣切斷隨即紫貂以極快速度跳到徐明身上,將那隻蜈蚣叼起。

斷臂的徐明發出一聲低喝,身體空旋,骨節發出爆裂之音,撞擊向了山女,將其重重擊倒的同時,一隻手抓著一根銀針,對著其後脖頸位置,刺了下去。

這一針,足以讓其全身痙攣,使得其短時間內無法調動體內蠱蟲。

趙毅這時,也終於抬起了頭,麵無表情地看著山女,沉聲道:

“我說過,我會翻臉。”

山女經過一開始的錯愕後,馬上尖叫道:“趙毅,我可都是為了你!”

孫燕站起身,紫貂在其肩膀上坐著,津津有味啃食著一條蜈蚣。

上方,那隻鳥低空向下,紫貂將一條蜈蚣向上拋去,被鳥接住,它還懂得不吃獨食。

“趙毅,我這做都是為了你,你居然算計我,我那喜歡你,你居然算計我!”

“你這做,不是因為喜歡我,是因為你不想和我一起死在這。”

趙毅在山女麵前蹲了下來,仔細端詳著她的臉,繼續道:

“我和那姓李的不同,那家夥眼睛我看不見什感情,所以我才會怕他。

哪怕他手下全部重傷躺在那,我都會覺得下一刻他能獻祭所有手下站起來,做最後的榨幹拚命。我和他不同,你如果真的喜歡我到死,我反而不會讓你死在我前麵。”

“你胡說,你胡扯,趙毅,你恬不知恥,你這個負心漢!”

隨即,山女又發出冷笑:“你能困住我多久?還是說你想殺了我?你別忘了,你能繼續活著,全靠我給你施加的命蠱,趙毅,你的命都是我的,你還敢這般對我,……”

山女的笑聲,戛然而止。

因為她看見趙毅將手伸向胸口,把那隻大蜘蛛,硬生生拽了下來。

那一塊區域,頓時血肉模糊,但依稀能夠看見頭,有一顆破損嚴重的心髒,正很是虛弱地緩緩跳動。“怎……怎可能,你的心髒不是……不是已經……”

“老田本可以不用餘生隻能躺在床上的,他豁出一切,就是為了幫我保護下這最後一點心髒。他說,趙家少爺的命,怎能操之於他人之手。

你是當我不知道,在那處屍蠱派古葬,那時幫著那頭邪祟對我偷偷出手的人,其實就是你。你是見那邪祟不行了,才出來說願意搭救我。”

山女的目光,流露出陰狠,她獰笑道:“那你為什,還要帶著我一起走江!”

趙毅:“老田不行了,隊伍缺人,最重要的是,隊伍缺一個隨時可以犧牲的角色,你,很合適。”山女目光落向那塊正冒著屍氣的碎玉:“有什意義,除非你學那位把它交出去,要不然你們都得死,但交出去這個,你這破心髒,還能跳多久?”

趙毅將碎玉拿起來,將其放在那隻大蜘蛛身上。

大蜘蛛的觸腳將碎玉包裹,開始瘋狂吸收碎玉上麵的屍氣,它的顏色瞬間變黑。

山女見狀,瞪大了眼睛:“怎可能,你怎會蠱術,怎可能……”

“被我心頭血祭養了這久,它聽我的話,很奇怪?

,知道姓李的那家夥為什願意和我玩,因為我就算比不上他,但也不算太差。”

趙毅將大蜘蛛塞入山女嘴,然後以自己心頭血為符,點在其眉心,強行催動她體內所有蠱蟲暴起,開始瘋狂地吸食碎玉上的屍氣。

因吸食得太猛太快,使得原本漆黑的碎玉,競又呈現出了原本的翠色。

而山女的身體,則開始了變異,逐漸變得不成人形,如同獠鬼。

很快,她就開始暴戾掙紮,發出嘶吼,體內的蠱蟲也在鑽來鑽去。

趙毅一腳,將山女踹下山崖,大量的屍氣從她身上升騰而出,而趙毅手中的碎玉,反而不再有屍氣升騰,雖然依舊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

但,這段時間足矣。

他這段日子故意壓縮自己騰挪範圍,把圍追者全部密集吸引過來,現在他們的注意力被山女吸引,自己正好趁著這個空檔跳出重圍。

趙毅看了一眼徐明和孫燕,揮手道:

“走,去投奔我遠哥!”

明天加一章,補這章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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