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虧天亮後風浪停了,要不然我也不敢這時候出船,你們啊,運氣是真好哦。”
“那是那是。”
林書友學著過去彬哥的樣子,走到老船夫麵前,掏出煙盒,給正在開船的老船夫嘴遞上一根煙。
掏出火機時,林書友想玩一個帥的,火機在手上一拋,正準備換另一隻手去接時,一道浪拍了過來,船身一晃,火機砸到船舷後落入海中。
老船夫被逗樂了,忍不住咧嘴笑了起來,自己掏出火柴點了,順便幫林書友也點了。
“我說,你們這時候上那座島做什呢,沒到季節呢不是。”
“去觀光,寫生。”
“哦,吃飽了撐的。”
林書友:“也是生活,也是工作。”
彬哥不在,這種交際的活兒,自然而然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其實陰萌也是可以的,但陰萌畢竟是女的,而且現在變白變漂亮了,和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時,難免遇到那種眼帶邪光嘴帶花花的。
老船夫:“你們啥時候回來?”
林書友:“喲,這不曉得。”
老船夫:“平日去那座島的船不多,你們要回來時,就在島上給我村打個電話,我再開船過來接你們。”
林書友:“那好,辛苦你了。”
老船夫:“那這趟價格翻倍吧,得提前給錢不是。”
林書友:“隻能多給你一半,當訂金了。”
老船夫點點頭:“成。”
林書友覺得自己談得很穩妥,老船夫隻是在心底笑笑,接下來他就要偷偷開漁去了,哪有功夫等在家去接他們,能多撈一點是一點。
這時,老船夫瞧見林書友抽煙時嘴吐出的煙圈都是濃濃的,當即咂嘴道:
“嘖,你的煙都是吸進嘴就吐出來的?我說啊,你要是不會抽煙就別硬抽啊,白糟蹋東西。”
說著,老船夫主動伸手跟林書友討要,把他兜剛開的那盒煙也要了過來,說是返程回去時抽。
林書友有些尷尬地應付著,餘光偷偷掃向同伴們,見大家夥沒人注意到自己這,他也就舒了口氣。
以往每次出去時,彬哥都能把一切安排妥當,每個搭把手的路人都挺上道的,怎這次輪到自己安排時,就有點怪怪的。
老船夫:“看到了沒,就在前麵了,要到了。 ”
前方,出現了一座島的影子。
站在船頭的李追遠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無字書,第二幅畫中的猴子坐朝的方向,也正對著這座島。
可這座島隻是譚文彬所在的位置,並不是裘莊所在的無心島。
這說明自己現在所在的位置,與眼前這座島和無心島,三者在一條直線上?
亦或者,這猴子所坐朝的那個“目標”,此刻並不在無心島,而是在眼前這座島上?
船靠碼頭,碼頭上還停著一艘更大的漁船,船主此時正蹲在船頭,手拿著碗筷,正在吃飯。
老船夫主動撩手打招呼,對方看了他一眼,沒做搭理,低頭繼續吃飯。
林書友:“你認識?”
老船夫:“見過,不熟,他總是走這條線,這座島的補給也是由他送。”
眾人登岸後,老船夫就調轉船頭往回開了。
李追遠再次看向自己手中的無字書,猴子低頭抱著膝蓋,將自個兒蜷成一個球,沒了明顯的坐姿方向指引。
林書友牢記自己現在的責任,主動上前去和
對麵那艘船的船主攀談。
對方先是問了他們的船費,林書友說了。
船老大:“這是被捉了蝦米。”
林書友沒聽過這句俗語,但能聽懂,自己這是被宰了。
在聽到自己還提前預付了一半回去的船費後,船老大笑得用手掌擦了擦嘴,將吃完的碗筷放水涮了涮:
“你們跟著我的船回去,都可以不要你們的船費。 ”
說完,他就起身欲往船艙走,林書友趕忙再次詢問關於譚文彬的事。
船老大停下腳步,回答道:“你問那個小夥子,他是你們的朋友?這小夥子人不錯,和我聊得挺來,他人應該還在島上吧,你們去村自己找找。”
在林書友與船老大攀談時,李追遠就在觀察著他。
對方身上沒有特殊的氣息,一舉一動都透著船上人的習慣。
但譚文彬的平安傳呼中斷了,意味著這座島上肯定出了事。
林書友跑了回來:“小遠哥,我們去村找彬哥匯合吧?”
“嗯。”李追遠點點頭。
眾人沿著路,向村走去。
船老大走出船艙,先看了一眼正在離開的四人,隨即轉過身,麵朝大海,目露深邃與悵然。
原本正在前行的李追遠停下腳步,回頭看向那艘船以及船上的人。
在這一刻,僅憑這個畫麵,李追遠就篤定,這個人有問題。
一個確定已經出了事的島上,任何與原始畫麵不符的畫風,都不能掉以輕心。
去往村子的路上,經過一座燈塔。
燈塔下,有個老人正坐在那釣魚。
從文藝寫生角度看,這確實是一個很不錯的取景圖,詮釋著寧靜與悠遠。
老人身旁放著一瓶酒,他端起酒瓶,喝了一口,然後摘下草帽,看向對麵的四人。
他沒招手也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然後回過頭,繼續照顧自己的魚竿。
李追遠微微抬起頭,看看空中,再看向海麵,以風水氣象之道,開始分析這塊區域的魚群位置。
老者所坐的位置,是燈塔斜背角,這礁石灘凸起,水位比較淺,正常來說,應該坐燈塔正前方,那水深,更容易釣到魚。
普通釣魚愛好者不知道很正常,這種常年守塔的老人,不曉得哪更適合下鉤,就有些奇怪
了。
他選這個位置,最大的方便,就是麵朝碼頭方向,可以注視登岸上島的人。
村子乍看不算小,但如果把已明顯廢棄連新春聯都未貼的房屋給剔除,那依舊留在這座島上的生活的人,確實寥寥。
進入村子後,路上連個人都沒有,想找人詢問打聽一下譚文彬都很難。
還好,那家供銷社還開著門,頭坐著一個正在織毛衣的老婆婆。
林書友走上台階,來到櫃台前,想要與阿婆攀談。
隻是,林書友在那柔聲喊了好幾遍,老婆婆像是耳背,完全沒聽到,依舊專注織著手的毛衣。
林書友隻得提高了音量老婆婆依舊不為所動。
這時,林書友瞧見了老太太麵前放著的那個已經生鏽了的煙灰缸,頭還有幾根煙頭。
他就摸了摸登山包外側口袋,從頭又拿出一包煙。
他有一段時間喜歡沒事兒嘴叼根煙,後來被彬哥見一次拍一次,這才沒抽上癮,這次出門曉得自己得暫代彬哥角色,這煙他可沒少準備。
打開煙盒,從頭抽出兩根煙:“阿婆,借個
火。”
聲音不大,但老婆婆馬上停下動作扭過頭,起身走過來,從口袋拿出火柴盒,接了煙,點火,一氣成。
“阿婆,問你個事兒,你知道譚文彬住哪,我們是他朋友。”
“那邊山上吧,他喜歡去那兒搭帳篷,說是可以更好地親近大自然。”
“哦,好,謝謝, 阿婆。”
林書友擺擺手,走下台階:“小遠哥,彬哥可能在那兒,我們去找找?”
李追遠:“你去打個電話,打給張嬸小賣部,給太爺報個平安。”
“哦,好。”
林書友又折返回去:“阿婆,打個電話。”
老婆婆彎腰,將櫃子下麵的木盒打開,取出電話機,放到櫃麵上。
“打吧。”
林書友拿起話筒,撥通號碼,很快,那邊張嬸就接了電話。
“喂,哪位,找哪家?”
林書友用自己學的南通話特意改變音色回應:“找李三江家。”
張嬸:“喲,福建伢兒。”
林書友怔了一下,原來自己的口音這重,說南通話時也能讓人聽出自己是福建的?
張嬸:“我去喊你三江爺爺接電話?”
“不了,張嬸,您幫我跟三江大爺說一聲,說我們在外頭挺好的。”
“好,我待會兒去說。”
“麻煩你了,張嬸。”
掛斷電話後,林書友付了電話費,走下台階:“小遠哥,打好了。”
李追遠點點頭,再次看了一眼這間供銷社以及頭又坐回去織起毛衣的老婆婆。
電話可以打,但譚文彬還是沒和自己聯絡。
要是譚文彬已經發生了意外,要就是譚文彬不敢再來這間供銷社打電話了。
眾人離開村子,前往山上。
先前在海上看時,這座島並不算多大,但真身處島上後,才發覺這島上的溝溝壑壑到底藏納了多少麵積。
找了許久,也未找到譚文彬。
按照譚文彬之前在電話匯報的情況,這座島上應該有很多前來交貨的人,也沒能瞧見他們的蹤跡。
期間,倒是發現了幾處譚文彬留下的標記,但順著標記找過去,依舊一無所獲。
標記應該是真的,沒找到人,應該是譚文彬不斷在更改他的藏身位置,也就是說,他在東躲西藏。
李追遠席地而坐,從包取出幾麵小陣旗,擺了一個接引陣,再在頭點了一根香。
緊接著,李追遠將羅盤置於掌心,開始感知。
有時候,找鬼比找人要簡單多了。
譚文彬肩上那倆怨嬰還是他親自封印的,對那倆怨嬰的氣息,少年自然格外敏感。
香煙開始逆著風飄動。
李追遠將羅盤置於上方,指尖指著煙,將其接引置羅盤上,隨即,羅盤上的指針開始出現具體朝向。
這個方法對距離方位有著較強局限性,但運氣不錯,第一次就成功了,不用再騰換位置再布陣。
“走。 ”
既然那兩隻怨嬰還在,那譚文彬肯定還活著。
李追遠相信他們的父子之情,那倆怨嬰不會看著譚文彬死而自己苟活。
下了坡,來到這座島的背陰麵,這溝壑更深,平日應該很少有人會來這。
順著羅盤指引,四人來到了岸邊,看見了在
礁石間隱藏著的一個洞口。
洞口頭被海水傾入,隻留下上半部分。
涉水進入其中,剛進去沒多遠,一根撣子就掃了過來。
走在最前麵的潤生對這個撣子很熟悉,他曾把這撣子的主人,狠狠壓在身下。
這次,撣子的力道比上次更加不如,潤生甚至都不用取出自己的黃河鏟,隻是徒手將其抓住,然後不給對方反應時間,順勢向自己身後一扯。
一道身影被拉拽出來,是辛繼月。
潤生肩膀靠去,將辛繼月抵在濕漉漉的岩壁上,另一隻手抓住女人的脖頸。
他現在隻需輕輕用力,就能結果掉女人性命。
被製服的辛繼月瞪大了眼睛,看著潤生。
她心原有不甘,認為自己要是沒受傷不是虛弱狀態,絕不會這不堪一擊就被對方製服,但在看清楚來人是潤生後,不甘消散了,因為她清楚,自己就算全盛狀態下,也絕不會是他的對手。
李追遠:“譚文彬在哪?”
潤生稍稍放鬆了抓著女人脖子的手。
辛繼月:“你們居然認識彬哥?”
這一聲“彬哥”,帶著異樣的情感。
林書友沒見過辛繼月,西溝村那場喪事舉辦時,他人還在福建並未回來,但這並不妨礙他也覺得女人這聲“彬哥”喊得很奇怪。
看來,彬哥和她之間,有事兒!
李追遠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羅盤,指針指向洞穴更深處,說道:
“譚文彬是我們的人,我們是來救他的。”
辛繼月:“我憑什相信你說的話?”
李追遠:“我們需要你的相信?”
辛繼月愣了一下,忽然覺得這個解釋很有道理。
“彬哥就在麵,但他……”
就在這時,洞穴的水麵出現了特殊的波紋。
這是陣法的氣息,還與洞穴內部的空間形成了完美契合。
一道立起來的浪濤,從洞穴內掀出,衝向這的眾人。
潤生鬆開抓住辛繼月的手,讓其摔入水中,自己則抽出黃河鏟,氣門開啟,對著前方浪濤狠狠拍下!
林書友則撐起羅生傘,擋在小遠哥麵前。
隻要力道足夠強大,那就可以鎮壓一切花
胡哨。
隻聽得“砰”的一聲,那道浪濤被拍了個細碎,化作激流飛濺。
就在這時,有什東西潛入水中,將辛繼月撈起,向後退去。
這是連打帶救心思倒挺縝密。
潤生雙手下壓進水麵中,氣門運轉,身前水位快速降低。
陰萌趁勢甩出驅魔鞭,隻聽一聲脆響,隨即,一個中年絡腮胡男人的手臂,就被驅魔鞭圈住。
他下意識地想要去拉扯鞭子。
陰萌單手一卷,驅魔鞭上立起一根根倒刺,警告道:“不想死,就別碰。”
吳欽海馬上停住了動作。
辛繼月開口道:“他們是彬哥的人。”
吳欽海疑惑道:“什。”
雖不理解但吳欽海還是放棄了抵抗。
陰萌將驅魔鞭收回用胳膊肘輕輕捅了捅林書友,小聲道:“聽聽,我們是彬哥的人。”
吳欽海:“彬哥在麵,他現在狀況,很不好,希望你們有辦法能救治他。”
說罷,他與辛繼月就在前麵帶路。
李追遠:“你們是遭遇追殺了?”
辛繼月:“是的,彬哥為了帶著我們在這島上躲藏活命,付出了很大代價。”
洞穴最深處有一塊幹燥區域,海水衝不到,上麵石台上有一個草堆,譚文彬就躺在上麵。
臉色發白,氣若遊絲,無比虛弱。
這分明是使用禦鬼術後極度透支的狀態,但如果這樣的話,那倆怨嬰應該也會跟著一起陷入沉睡,自己就不可能定位它們的位置。
所以,譚文彬並未動用禦鬼術,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他也不會允許自己在這陷入昏迷癱瘓,而且……還是帶著倆人一起躲藏。
“譚文彬?”
李追遠輕輕推開潤生,走上前。
潤生很自然地側身擋在了吳欽海麵前,陰萌見狀,也馬上跟進,將辛繼月攔下,確保小遠哥與譚文彬附近沒外人。
林書友則踮著腳,焦急地想查看彬哥的傷到底重不重。
隨即,他像是想到了什,從包取出一罐特意給彬哥從老家帶回來的虎鞭酒。
譚文彬虛弱地睜開眼,看著李追遠:
“小遠哥……”
李追遠將一隻手放在譚文彬手腕上,脈搏虛
弱。
少年的另一隻手,看似是去給譚文彬整理頭下的草垛,實則順便在他兩側肩膀處拍了拍。
那倆怨嬰最怕自己了,自己這一接觸,怨嬰立刻嚇得劇烈顫抖。
倆怨嬰狀態很好,那譚文彬就不該這般虛弱,所以,這是故意偽裝出來的。
“小遠哥,我終於等到你們了,我還以為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譚文彬聲音流露出劫後餘生的喜悅,艱難地用雙手抓住李追遠的手。
李追遠感知到譚文彬將自己食指與無名指單獨攥在一起,用力握了握。
“小遠哥,這座島上有三個人,很危險……”
李追遠點點頭,道:“你放心,我明白。”
他知道了譚文彬想要傳達的意思:
辛繼月與吳欽海這兩個人,有一個是內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