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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遂寧心中思慮,情緒卻收斂得極快,拿捏了輕重緩急,很快有了思緒:觀察望月的大能不少,不能顯得太過異常..真人的行動我如何都是幹預不了的,無論來還是不來,隻盡力去救一救丁客卿,以防不測。

‘可【金章上笏訣】又在何方?”

他心中疑起來,麵上則露出思索之色,試探問道:“可.靈氣采集的時間不短,恐怕真人取來功法.晚輩也要等上幾年。”

李絳淳微微搖頭,答道:“這也不一定,真人們麾從眾多,一並從他們手中換取就是。”

這一句話在李遂寧心中迅速清晰,他一下冷靜下來:‘不錯,既然前世我閉關一年出關就有靈氣可用,【金章上笏訣】一定是換取回來的,前世荒野出事,昭景真人匆匆趕回,於是再沒有多少外出的行動,那【金章上笏訣】十有八九..是遠變真人從東海送過來的!“’這也解釋了為什【金章上笏訣】剛好與【星闈太倉神卷】同氣..遠變真人以陣道聞名,福緣深厚,寶物眾多,【星闈太倉神卷】十有八九同樣是他的東西!‘

就是因為荒野這次動亂折了丁客卿、安護法,家中重新受到了釋修的威脅,真人直到楊氏登基前都不敢隨意離去,遠變真人不入海內,【星闈太倉神卷】這樣貴重的東西,又絕不能讓小卒屬下來送,這才讓人先將同氣的【金章上笏訣】送來!’

他心中微微一鬆,估摸了自己的猜測至少能中了七八成,隻有最後一點疑慮:‘既然如此,前世為何還要以【醒辰監世訣】、【金章上笏訣】讓我挑選?莫非..道統不止一條.’

他一邊沉思著,李絳淳卻誤會了,安撫道:“不必擔憂,你雖起步晚了些,可湖邊平日給的功法也好、

鑽研的幾本道書也罷,都是夯實基礎的,湖上的子弟照樣要學.“

李遂寧收起思慮,恭聲應答了,卻在想別的事情。

‘那時滿天灰火,不知是北方哪位.“他思慮一定,已然開口了,躊躇道:“小叔.我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哦?”

李絳淳一愣,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卻見李遂寧抬眉而望,眸子略有些發紅,歎道:“不知.三公子在荒野,大抵是什安排。”

三公子自然是指李絳夏了!

眼前的李絳淳止步,與他在閣樓中的小桌旁坐下了,看似隨意地道:“這是怎了?”

家中嫡係的安排,李遂寧其實本是不應該問,哪怕李絳淳的地位再高,李曦明再怎看重他,若沒有個由頭,都是讓人心疑的事情,問上一句實屬反常,可李遂寧早有準備,歎道:“父親為族事歿在江北.我自小也沒有見過他一麵..聽說是在三公子和丁客卿麾下聽命,三公子當時親自將遺物送來,我這做兒子的,在洲中領了命,總要去見這位族叔..”

三持之中,除了在朝廷中的李絳梁,兩位族叔李遂寧都很熟悉,這位征北大將軍、奉武殿左指揮使性格豪爽,因為他父親的緣故對他極為照顧,多次關照.如今想來,仍有嗟歎。

以李遂寧的身份,其實可以直接去拜訪李絳夏,可李絳夏如今是築基,別人不知道,可李遂寧很清楚,李絳夏正在山中閉關,也正好避過了大劫!

提起族事而沒,李絳淳的目光動容,十年間的動亂,荒野是李氏修士折損最多的地方,大多是折在釋修,於是低眉歎氣,果然答道:“三哥已經閉關了,荒野如今是周昉叔父和安玄心在幫襯,丁客卿主事,先安心修行罷。”

李遂寧一副悵然若失的模樣點頭應了,低聲道:“丁客卿.也應見一見才是,可築基修士行蹤不定,也不好麻煩家中的長輩,我等修行有餘,隻覓了時機,備下禮物,去拜訪一二!”

他做了鋪墊,委婉地提了,李絳淳並沒有理會那多,隨意點頭,笑了笑,便佩劍而出,駕風而起,往洲間飛去。

駕風了一陣,落在一處閣樓中,推門入了樓,一老人正在主位上端坐著,手中拿著一卷木簡,仔細琢磨。

“見過老大人!”

他在閣間拜了,李玄宣連忙起身,麵上浮現出笑容來,數步下來,將他扶起來,隻道:“都說了..以後不必多禮,隻推門進來就是..你看看你五叔,嬉笑地就進來了,少些禮節。”

李絳淳笑著起身,微微偏頭,果然見李周暝一身紅衣,站在側旁,手中提著壺,似乎才給老人添完茶,笑著低眉,目光卻停留在老人案上的書簡上,微微皺眉。

李絳淳送老人回位子,恭聲道:“晚輩見過幾個族人了。”

“哦?”

李玄宣抬眉撫須,聽著這少年道:“遂還激昂,遂寬早熟,至於遂寧..畢竟早年喪父,好似思慮頗多,應是有心思的.十五歲胎息四層,尚可.”

他沒有提及李遂寧的要求,也沒有提及什孝心,隻用了

“思慮頗多”四字而已。

李玄宣若有所思,上頭的紈卻笑道:“還尚可.比我好多了,隻是不能和你比而已。”

李絳淳與李遂寧年紀仿佛,隻是靈竅見得晚,七歲才開始修行,九歲時就胎息四層了,後來服了靈丹籙丹,十歲時便已練氣,修行【戊癸索陰神卷】。

同年,他得了劍氣,一度震動了真人,李曦明頗為欣喜,教他讀了族中的【月闕劍典】,精修劍道,修為卻也不慢,已經練氣五層,便緩了修行,開始研習【少陰玄君水火錄】。

正是因此,李玄宣對他多了許多遺憾似的偏愛,李絳淳練劍的時間多、修行的時間少,老人便時常去看他,常常在院中一站就是一二個時辰,隻默默看著。

此刻聽了他的話語,李玄宣多考慮了幾分,話鋒一轉,正

“可是.覺得家虧待他?”

這本是極敏感的問題,李遂寧長輩無能,父親又為族而沒,盡管湖上補償不少,暗自關照過,可孩子往往心思極端,不好說心如何想,老人多思多慮,第一反應便是這一著。

李絳淳倒是很果斷地搖頭,答道:“他有自己的心思.我‘香俱沉’未成,浮華未起,卻仍有幾分直覺,他多半是心誌果斷、明晰事理的人物。”

“那就好了!”

李玄宣欣喜而笑,答道:“當時晚輩太多,我未與他聊太久,擇日要去考校他的!”

李絳淳將幾個晚輩的對答講了,李玄宣邊聽邊點頭,一邊還在關注閣外的明月,正色道:“彎月上來了,如此月光清冷之夜,不容錯過。”

【戊癸索陰神卷】喜好月光清冷之夜,正是修行的時候,李絳淳會意而退,可才出了閣樓,見著一襲紅衣追出來。

這位五叔行動瀟灑,風流倜儻,築基之後也更自在了,一邊同他出去,一邊笑著看他:“絳淳.可喜愛聽曲?”

李絳淳略有無奈,答道:“劍術要緊,術法複雜,自是從來沒聽過的。”

李周暝築基功成,麵上自有光華,脂粉抹得少了,可依舊是紈作派,扇子一打,漫不經心,停了步,隨口道:“有一曲《恨逝水》,很有意思,可以聽一聽。”

李絳淳抬眉看他,若有所思地告辭離去了。

留下這聞名湖洲的紈立在閣樓間,抬起扇子,望著落在紅衣上月光,神色中的笑意慢慢消散了,眸中流露出思索之色:‘不止一次了..每次來閣中,老大人案上總有這曲詞,讀了一遍又一遍,摸花了字跡.’

‘甚至前日半夜閑遊,逛來此處,老人還在案前端坐,低頭埋首,對著燈一遍又一遍地讀,乃至於長嗟不已.“’《恨逝水》.”

他的目光遊走,立在月光中,收了扇子,有些不詳地低喃

“舊時.光景何處去.餘我精神冷。”

大元光隱山。

金身如山,華光如雨,光明所被,盡處元磁,法殿光萬丈,百僧下樓來,彩池漣漣,淨器盛花水,好一處清靜宮。

一階階、一砌砌白階光滑,灰衣的僧人坐在階前,神色遊離,一旁的青年和尚持缽等著,欲言又止:“摩訶.”

卻見僧人起身,希冀道:“略金,玄妙觀可有消息?”

這青年和尚遲疑地搖頭,叫僧人歎起來:“戚大人固不肯見我.又要有生靈塗炭了。”

他拍了袖子起身,微微一愣,抬起眉來,望下山間,卻見階中站了一和尚,正一步步向上攀登,顯得悠然自得。

此人身材高大,眼睛極狹,神采飛揚,那雙眸子淡紅,腰間係青綢,看著威勢很足,赤足而來,雙手合十,笑道:“法常道友!”

法常望見他,那一雙眉低下去了,歎道:“原來是【雀鯉魚】道友.正是你來了..到底是你來了。”

雀鯉魚微紅的瞳孔盯著他,仿佛有灰色湧現,叫一旁的略金退出一步,這摩訶慢條斯理地開口了:“你早該知道的,我大欲道在江北被殺害了百萬子民--

如此大因果,焉能不來?”

法常卻目光複雜,請他到了殿中,抬眉道:“那.雀大人.如今又要殺害多少人。”

雀鯉魚失笑,他下巴尖,皮膚白,本是個俊和尚,這一笑,更顯風姿,眼睛一斜,答道:“我大欲量力法門,除魔衛道,營造無限得意之人間,要使人人渡過欲海,登上空山——殺害?這是什話!”

“你又來汙蔑我大欲道,已經不止一次了,若不是看在【大慕法界】的麵子上,我一定要叫你神形俱滅。”

他的語氣平淡,卻有殺氣,法常宛若未聞,合手而歎:“我無他意,隻望道友行此手段,可以少傷及無辜。”

“無辜.”

雀鯉魚冷笑一聲,答道:“你真是個不知事的,空占著位子,可救出幾個無辜了?你是想救無辜,我大欲道百萬之眾..你可救下了?隻徒勞背負因果而已!”

“當今之世,是變動之世,投了哪家的門牆,便做哪家的事,有幾個是無辜的?南方的私心相授、世家豪族驅策民眾如牛羊,難道就無辜了?還是說這些平日殺生、相殘、不信教的惡民?”

他笑道:“如若真有幾個窮苦摧殘到如今的無辜,釋光一照,自有感應,自也收入我道了。”

“說白了.道友也不過是教義與我等相悖,隻回你的白馬寺去吧。”

法常久久不語,卻見著雀鯉魚身後的階上跟來一人,其貌不揚,似乎是個修持羅漢的,光著膀子,身上盤了毒龍,隱約露出精壯的肌肉。

雀鯉魚抬眉,掃了眼來人,隨口道:“羚跐,這是法常摩訶,白馬寺的高修。”

法常目光上下浮動,帶著憐憫,雙手合十,答道:“恭喜道友得了高徒。”

他言罷便轉身,無聲地從台階之間退下去,留下空曠的大殿和它的新主人,羚跐在殿間拜下,發覺雀鯉魚的神色並不好看。

這摩訶冷冷地開口:“大慕法界的人向來如此,他真敢獨立於七道之外,行古修故事,我反而敬他三分,從中調和,反倒不利落,隻在江岸磨磨蹭蹭,上頭如果真的叫他南下,他是從還是不從?若不是戚覽堰與他有幾分交情,及時將他調走..這苦他還得受!”

羚跐低眉,聽著雀鯉魚踱步冷笑:“勝名盡明王的事情做也做了,如今倒是對你起憐憫心,真是笑話。”

羚跐點了點頭,恭聲道:“師尊,南下的事情.”

“一時也用不著你摻和。”

雀鯉魚淡紅色的雙眼漸漸眯起,答道:“當年李周巍拿的畫,他也有大因果,百萬之眾得來的好處你還未消化幹淨.不能輕易折了,在大元光隱山等我就好。”

羚跐低頭應是,眼前的摩訶已經消失不見,隻留下他跪倒在地,對著殿中的各式金身下拜,耳邊仍然傳來細微的聲響:

“妙極妙極..”

“勘破勘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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