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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5章 再收火龍車

    「……」

    在看見九曜旗落下的那,天梧老祖心底大喜,甚至已經做好了阻止那年輕人再遁回太虛之境的準備。

    愛徒的身死道消固然令人生怨,但如今看北洲的意思,自己這些所謂的老祖,同樣做不到置身事外,在這種情況下,更重要的事情便成了如何增添幾分保命的底蘊。

    當然,無論是哪種理由,天梧老祖都不可能放過這率先露出破綻的神虛山。

    「算你小子還有幾分心氣。」

    「讓老祖來探探你的虛實!」

    雖口中輕蔑,但天梧老祖乍一出手,便是顯出了與剛才不同的地方。

    先前又是調動劫力,又是百鳥齊鳴,靈風肆虐,一副要將神虛山徑直拔起的架勢,但在麵對沈儀的時候,這些花胡哨的東西卻是全沒了。

    天梧道果,以天地至堅著稱。

    那些仙禽神鳥不過是棲身之上的擁躉罷了,真正的手段,皆是蘊含在那根高聳偉岸的巨木內。

    此刻,這根雄偉巨木看似緩慢的傾倒而下,仿佛下方的人隨意就能避開,可那百鳥環繞而舞,竟是組成大陣,鎖定了周遭的一切氣機。

    就連漫天的灰霧,都在這巨木之下停止了動蕩。

    天梧山和神虛山的道果天生不對付,這多年下來,天梧老祖又怎會沒有準備一些應對的手段,隻不過沒想到這些手段沒能用在神虛老祖身上,反而用到了對方的逆徒身上。

    天梧老祖看似暴躁,實則心細如發,否則也發現不了神虛山的端倪。

    無論這太虛丹皇用了什卑鄙法子,方才做到了師之舉,但不給對方留機會總是沒錯的。

    出手既是殺招!

    然而,這勢在必得的一擊,卻在巨木即將落在神虛山巔時,略微出現了一那的滯凝。

    巨木之內,須發皆白的老人臉上仍舊維持著殺機畢露的猙獰神情,唯有那雙被霞光映滿的眸子,瞳孔輕輕跳動了起來。

    打了這多年的交道,他對神虛山的手段可謂是了如指掌,哪怕這太虛丹皇學到了老妖蟲七八成火候,他也不會感到驚訝。

    但天梧老祖唯獨沒想到的是,在這種情況下,他會看見一尊菩薩。

    肩與天齊的碩大法相,渾身流淌著金河,那結實的手臂橫空而起,乃是以浩瀚的天道本源秩序編織而成。

    在其身後,刺眼的光輪高高升起,仿佛驕陽映照大地,環繞而舞的仙禽神鳥,在那霞光之下迅速化作白煙散去。

    「你……你們這群和尚,竟敢潛入我三仙教!」

    「還有你們,身為三仙教弟子,居然隱匿不報,為虎作倀!」

    天梧老祖略顯慌亂的話音在天際蕩開,他隨即又暴怒的看向了周遭幾峰上麵的身影。

    千風道人為首的幾位峰主,皆是沉默不語。

    就神虛老祖的所作所為,實在很難讓他們這群當徒弟的繼續為其賣命,哪怕挑明了來講,也不會覺得理虧。

    要知道,當初若非這位沈老祖的出手阻攔,他們早就隨著金雷道人一起化作了師尊的補藥。

    這時,天梧老祖再次看見了先前那小姑娘的臉龐,對方看向自己的眼神分明和剛才無二,但直到現在,他才從中讀出了一抹異樣的含義。

    葉嵐的平靜並非故作鎮定,更像是看見了一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蠢物之下的疲憊,懶得多費口舌罷了。

    而那個蠢物,就是自己!

    「南須彌欺人太甚,就不怕我教震怒嗎?!」

    感受著那雄渾的劫力,天梧老祖已經完全失去了鬥誌,他至今還未完成六六變化,而對麵的這尊菩薩,距離那九九圓滿也隻差一步之遙,兩者間的實力差距宛如鴻溝般難以逾越。

    而唯一能救自己的火龍車,被他親手給送了出去。

    天梧老祖探出長枝,瘋狂朝著遠處的兩抹流光探去,然而下一刻,他那參天木軀卻是猛地後仰。

    隻見六條手臂舒展開來,將這巨木環抱,那金光流淌的指尖,宛如鋒利的刀刃,就這硬生生的刺入了這顆天梧神木,馥鬱的汁液宛如血漿般汩汩流出。

    天梧道果堅韌不拔,但護道之力又何嚐不是硬碰硬的好手。

    當兩者遇到一起,拚的便是實打實的底蘊。

    很明顯,天梧老祖輸了不止一籌。

    堅不可摧的巨木道軀,在那六隻手掌下,竟是猶如豆腐般脆弱,很快,這些手掌便是盡數沒入了他的身軀。

    嗤——

    伴隨著沈儀的猛然發力,這顆天梧神樹,便是硬生生的被撕裂開來。

    在感受到身軀上傳來的劇烈痛楚後,天梧老祖心中終於是生出了一抹心悸,他敢在南須彌大自在淨世菩薩的殿堂前耍無賴,便是篤定了憑藉兩教的關係,絕對沒人敢正大光明的對自己動手。

    但現在的情況好像不一樣,這年輕人是真的想殺了他!

    須發皆白的老者倏然從樹身中脫離出來。

    可還未等他倉皇逃竄出去,抬頭映入視線的,便是四件高高懸起的法器,在那法器之後,金色的光輪緩緩旋轉。

    這分明是與他先前百鳥大陣類似的手段,可其中威力不知差出多少倍。

    天梧老祖在那金光的映照下,隻感覺渾身上下都要被灼化成青煙,整個人重新被禁錮回了巨木當中。

    而落在旁邊的諸多峰主眼中,這一幕則更加震撼。

    隻見那遮天蔽日的菩薩法相悍然將這撐天巨木拔起,任天梧老祖如何掙紮也無濟於事,隨著那六條粗壯結實的大臂緩緩發力,尖銳的聲音回蕩天際。

    噗嗤!

    整根巨木,在那手掌間被輕易撕裂,然後隨意的扔向了四方。

    轟!轟!轟!

    木軀砸入碧海,掀起萬丈巨浪,讓整座神虛山及周遭數百峰都是被氤氳水霧籠罩。

    霞光與水霧交織,幻出漫天的長虹。

    待到長虹漸漸散去後,神虛山間再無天梧老祖和菩薩法相的蹤影,隻剩下山巔的墨衫青年,以及天上兩道跳躍的光芒。

    這甚至都談不上是一場鬥法,而是單方麵的屠殺。

    在巨大的修為差距下,天梧老祖壓根連沈儀的神通都未逼出來幾樣。

    「呼。」

    葉嵐從頭到尾屏息凝神的看著,直到現在才長長吐出一口氣來。

    或許隻有那些鎮南將軍親眼看過了這一幕,才不會覺得百姓談論間的言辭會是什摻了水分的誇大之言。

    「……」

    沈儀盯著水麵,確定天梧老祖已經在佛光下被徹底鎮殺,但麵板上卻遲遲沒有躍起提示。

    他略有些失望的抬頭。

    不過想想倒也正常,天梧老祖一口一個老妖蟲,毫不掩飾對神虛老祖根腳的鄙夷,如此心高氣傲之輩,也不太可能是妖族出身。

    這巨大的木身,大概率隻是道果的一種顯化罷了。

    就如葉嵐所猜測的那般。

    在如今這種情況下,沈儀確實不願多生毫無意義的事端,隻不過對方偏要找死,他也不介意送其一程。

    況且,此戰也並非全無收獲。

    念及此處,沈儀抬眸朝天上看去,隨手一招,兩道流光便是朝他掠來。

    待光芒散去,一者是九枚小旗,另一者則是通體火紅,似牽著雙龍的焰形寶車。

    通過這段時日的研究,沈儀已經大抵知曉了九曜旗的用處。

    與別的旗陣類似,其主要功效,不外乎困殺二字,再看這新到手的火龍車,同樣威風凜凜,渾身洋溢著殺伐之氣,但除了用作攻殺手段外,其本身顯然也是一輛不錯的座駕。

    沈儀不客氣的將兩物收入了扳指當中。

    「老祖。」

    直到此刻,眾多峰主才敢圍攏上來,恭恭敬敬施禮的同時,再看向眼前青年的目光,除了敬仰以外,悄然間又多出了一抹畏懼。

    對方剛才展露出的菩薩法相,和先前在澗陽府中自己等人看見的那尊比起來,顯然有了巨大的變化。

    如果說當初的沈老祖還是初窺三品,如今的對方,隱隱已經有了立於此境巔峰的跡象。

    短短時日內,便能有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怪不得葉嵐先前說話能如此硬氣。

    「天梧老祖的事情倒不必太過在意,畢竟他想要回來搶奪九曜旗,必然不會對其餘人透露行蹤,一時半會兒的無人會發現。」

    千風道人遲疑一下,有些擔憂道:「但北洲來使傳下的法旨……」

    這些法器可不是白拿的。

    當初他們便看出了沈老祖和神朝之間關係不一般。

    白鶴賜下了足足六件法器,即便以老祖如今的修為,想要同時應對剩下的四件,恐怕也會感到頗為棘手。

    亦或者說,乾脆就藉此機會,重新站回三仙教這邊?

    反正看那白鶴的神情,對神虛山誰掌仙脈好像並不是很感興趣,也接受了太虛丹皇這個新的仙門之主。

    哪怕不再參與大劫,就這呆著,整個大南洲應該也沒誰會再無端招惹自家這尊大佛。

    「……」

    葉嵐不語,隻是莫名在心中否認了這群師伯師叔的猜測。

    身為仙門峰主,哪怕神虛山情況特殊些,又剛剛經曆了欺師滅祖這種大事,但他們終究還是以仙家的身份在看待問題。

    求仙問道,所為不過長生。

    遇到事情,第一反應都是如何避禍自保。

    但沈儀不同,她好像從未見過對方以仙自居。

    「想要撿漏,得先有漏可撿。」

    果然,沈儀緩緩回身,一句話讓諸多峰主都是有些摸不著頭腦。

    唯有葉嵐聽懂了對方的意思。

    爭奪人間香火,那是在大南洲被破以後才需要考慮的事情。

    但有這位南陽將軍在,此洲便破不了。

    哪怕……對麵的是那尊凶名赫赫的南皇!

    ……

    大南洲,七聖澤。

    深不見底的淵內,彌漫著血絲的水波起伏不定,唯獨繞過了某處,那是一處燈火通明的殿堂。

    陳設雅致,可以看出殿堂的主人曾費了一番心思。

    隻不過大殿尚存,那先主卻已經化作了碧波血絲中的一部分。

    「音訊全無。」

    沉重的聲音在殿中響起。

    一頭背生骨刺的龍蜥手持長槍,身披重甲,佝僂著身子坐在了殿口的長階上。

    久久沒有得到回應,它回首看去。

    隻見整座大殿,在那靛青色的身影之下,宛如一方破碎的寶座。

    南皇雙眸微闔,唯有雷鳴般的吐息聲在大殿上空盤旋。

    哪怕已經萬分小心,最終得到的結果卻是與先前無異。

    那群剛剛被菩提教從正神手底下救出來的妖尊們,也會是神朝的奸細?

    若朝廷有此等本事,怎還會落得三洲告破的下場。

    但一點消息都沒傳回來這卻是事實。

    哪有那多的詭譎。

    思來想去,無非就是兩教暗鬥,妖族送命罷了。

    「他們從未拿正眼瞧過咱們。」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

    「是本皇被貪戀蒙蔽了耳目,合該遭此大劫。」

    南皇終於睜開了眼睛,渾厚的吐息聲也化作了冷笑。

    「遭劫……」

    龍蜥默默咀嚼了幾遍,悄然瞥了南皇一眼。

    如今妖兵妖將們送了個乾淨,就連那老猴子大概率也出了事,可麵前這尊肉山,可是連點皮肉傷都沒有。

    就對方這謹慎的性格,天底下還真沒幾個人能讓其遭劫的。

    隻不過想歸這樣想,龍蜥卻沒有直言的意思,而是順著對方的話語問道:「那我們現在?」

    「走。」

    沒有任何猶豫,甚至不報有隱藏起來渾水摸魚的想法。

    這尊南洲妖族至強者,臻至九九變化之極的存在,居然就這平靜的吐出了這個字。

    絲毫不在意會不會因此在別的大妖麵前丟了顏麵。

    「走?」

    龍蜥怔了一下,它們不遠萬,氣勢洶洶的歸來,除了送葬了一大堆性命,半點好處都未拿到。

    現在就要這樣灰溜溜的回去了?

    然而對上南皇那雙漠然的眼眸後,它渾身一顫,卻是不敢反駁。

    「……」

    南皇緩緩收回眸光。

    如今的大南洲,看似是兩教合力攻伐神朝,全然一麵倒的局勢,但在它的眼中,卻是亂到了極點。

    它甚至覺得如果再呆一段時日,或許有機會親眼看見菩薩和仙尊之間大打出手,乃至於生死搏殺。

    若是到了那種情況,便是自己修為高深,恐怕也得被拖入爛泥當中去。

    念及此處,這尊靛青色肉山緩緩抖動起來,伴隨著大殿的震顫,它一點一點的站起了身子。

    然而,就在南皇準備縱身騰空的那。

    一枚方正的小匣子,卻是悄無聲息的落入了水中,懸在了它的身前。

    「這是何物?」

    龍蜥妖尊注意到了這異樣,不禁有些困惑。

    它卻是沒發現,南皇的臉色漸漸陰沉了下來。

    緊跟著,就在兩人的注視下。

    那枚方正匣子緩緩展開,麵裝的乃是白淨的香灰,香灰上麵,則是一枚手掌印。

    光從那印上便可看出,這隻手究竟有多漂亮,全然不像是紅塵間應有之物。

    這是一雙可以淨世的手。

    隨著一陣暗流湧過,那平平無奇的香灰被迅速衝散,手印自然也消失不見。

    可南皇邁出的腳步,卻已經悄然收了回來。

    它沉默盯著天上。

    不知過了多久,這座肉山終於是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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